第27章 啟程青雲擂(求收藏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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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寒意潛入石板巷道,寂靜之中,唯有風聲拂過屋簷。
楚寧穿行在幽深的小巷間,腳步沉穩卻略顯急促。他肩背微伏,眼神如刀,警惕地掃過四周。
王家搜捕愈發嚴密,風聲鶴唳之下,他必須趕在夜更之前回到住處,安頓好阿姐。
推開門的刹那,一盞油燈靜靜燃燒,幽黃火光映亮了屋中淡淡藥香,投下溫柔晃動的影子。
楚雲靠坐在床榻上,身覆薄被,聽見門響,便輕輕抬眸,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寧哥兒,這麽晚才回來,又去做什麽了?”
她的聲音輕柔,帶著幾分倦意,卻藏不住見到弟弟時眼中的喜悅。
楚寧收斂神色,走至床邊坐下,目光柔和地望著她略顯蒼白的麵容,心頭一陣溫熱。
“阿姐,今日可好些了?”
楚雲點點頭,語氣安穩:“好多了。那位老郎中的藥確實有用,這幾日,吃飯睡覺都比之前好。”
說話間,她緩緩伸出手,輕輕握住楚寧的指節,目光中透出一絲心疼:“這段時日你常常夜歸,臉色越來越沉了……是不是又惹了麻煩?”
楚寧一怔,隨即輕笑,語氣盡量平緩:
“也不算麻煩。隻是最近的事確實多了些。”
“你放心,”他頓了頓,目光堅定,“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了家中還有你等著我。”
楚雲望著他,眼底情緒悄然翻湧,聲音低低地響起:
“寧哥兒,其實你不必為我負擔太多。你有你自己的路,別為了我,被什麽拖住了腳步。”
楚寧垂眸,眉宇間卻透出一種沉沉的堅毅。
“阿姐,父親去世後,我們就靠著彼此活著。我若不護你,誰護你?”
楚雲輕輕一震,眼眶微紅,指尖微微用力,握緊了楚寧的手。
“你啊……從前就是這樣。小時候,有一口飯你也要先讓我吃,有一次挨了鄰裏欺負,你被打得鼻青臉腫,卻還說不疼……”
她的聲音愈發低柔,仿佛那段苦難歲月正從灰燼中緩緩升起,又被點亮。
火光搖曳,將姐弟倆的身影拉長、疊印在斑駁牆上,靜靜交融於這寒夜的溫情裏。
片刻沉靜,楚寧望著微弱燈火在她臉上投下的柔影,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篤定:
“阿姐,我想接你搬去奔雷武館住。”
楚雲怔了一下,輕輕皺眉,坐直身子:“搬去武館?突然間說這個,是出了什麽事嗎?”
楚寧點點頭,目光微凝:“王家的人這幾日正在城中逐戶搜查,表麵是尋找黑風林遇襲真凶,實則已經在往我這邊靠了。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目標。”
“我擔心……再晚一步,就可能來不及了。”
楚雲神情微變,抿了抿唇,卻依舊搖頭:“可我在這住得習慣,郎中也常來,不必折騰。再說了,我一個病人,哪值得你如此奔波?”
楚寧目光一沉,卻語氣依舊平和:“阿姐,奔雷武館不是普通地方。雷館主答應了,會親自安排你在內院修養,貼身照護,連藥材都是他請人從府城運來的,調理之效絕非這些郎中可比。”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一分,卻更顯懇切:
“我不想再有任何萬一。若你在我眼皮底下出事,我這一輩子都活不安穩。”
楚雲靜靜望著他,良久,才低聲道:“你說得這麽急……是不是你自己也有事要離開?”
楚寧沒有避開她的眼神,點頭道:“我要去府城,參加青雲擂。”
楚雲心頭一震,怔了幾息才道:“青雲擂……那是各地宗門的精英比鬥吧?你去做什麽?”
楚寧輕吸口氣:“為奔雷武館出戰,更是為了……讓王家知道,他們曾經踐踏過的姓楚的,不會永遠低頭。”
“贏了,不隻是能拿下《九霄雷典》殘卷,還能立威——讓他們不敢再輕動你一根毫毛。”
楚雲眼神複雜,輕聲道:“可那樣的擂台……險惡非常,你去了,真的有勝算?”
楚寧笑了笑,語氣堅定:“至少,我不會退。哪怕拚盡全力,也要搏出一個名堂。”
楚雲沉默了,她看著眼前這個弟弟——記憶中那個病懨懨的小男孩,如今已能獨當一麵,甚至要孤身前往府城與各路天驕爭鋒。
她眼中浮現淚光,卻終究隻是輕輕一歎,緩緩點頭:
“好,聽你的。”
這一聲“好”,不隻是順從,而是她將所有憂懼壓進心底,交付他所選擇的未來。
次日清晨,天色尚未放亮,灰霧浮動於街巷之間。
楚寧早早起身,將家中所有有用的藥材、老衣物與幾本舊書小心包裹,裝入布囊。他將楚雲裹在厚袍中,又為她細細圍好圍巾。
楚雲望著破舊小屋,眼神中有一瞬的悵然,但終究沒說什麽,隻是低聲道:“這間屋子……也算我們母親留下的念想。”
楚寧扶住她的肩,柔聲道:“等我從府城回來,帶你住更好的。”
風微起,二人一步步走入晨霧之中。街角風燈微熄,餘焰猶存。
一高一瘦的背影並肩行走,身上披著舊衣,卻步步如山,沉靜有力。
一路上,楚寧明顯察覺到城中的氣氛愈發緊張。
王家布下了密集的巡邏線,街巷口幾乎都有人把守,顯然已進入地毯式搜查的階段。
所幸他身穿奔雷武館執事袍服,腰間佩有雷萬鈞的腰牌,雖有探查目光掃來,卻無人敢上前盤問。
天色尚早,他們順利穿過坊口小巷,抵達了奔雷武館。
早在昨日,雷萬鈞便得知楚寧要帶楚雲過來,特意吩咐人將後院東廊的一處小院收拾妥當。那是武館最清淨的地方之一,平日僅供貴客暫居。
院落不大,卻雅致至極。四周青竹環繞,風過竹影婆娑,幽靜之中透出幾分生意盎然。正院前設有石桌與池台,池中數尾錦鯉遊曳其間,陽光映水,斑斕如畫。
楚雲踏入院門,一眼望見院中的石階與竹影,腳步不由一頓。
她望著院門上的月洞門,眉間微蹙,手中緊緊攥著包袱布角,指節泛白,似是心中某種遲疑難以言說。
“阿姐,小心腳下滑。”楚寧察覺她躊躇,欲上前扶她,卻被她反手緊緊攥住手腕。
“寧哥兒……”她嗓音微顫,輕得如風拂過枯枝,“這地方……真是為我們準備的?”
她的目光在精致的青石台階與潔淨的窗扉間徘徊,眼底藏著深深的不安。
楚寧握住她冰涼的手背,厚繭摩挲著那曾被火燙水泡的舊痕,低聲而篤定道:
“從今日起,這裏就是你的住處了,不用再蜷在破屋裏提心吊膽。”
楚雲怔怔看著他,唇角輕輕動了動,卻沒再說話。
這時,院外傳來爽朗的笑聲,雷萬鈞邁步而入,身後還跟著兩名女弟子,手中提著新製的床褥與藥箱。
“楚雲姑娘,這院子清幽,適合靜養。有任何不便,盡管遣人來知會我。”雷萬鈞笑道,語氣和煦,神情帶著幾分長輩的溫和。
楚雲趕忙鬆手,微躬身道:“多謝館主大人厚意。”
雷萬鈞擺擺手,笑道:“館主大人聽著生分,若不嫌棄,叫我一聲‘雷叔’吧。”
楚雲一愣,隨即點頭,語氣略顯拘謹:“那……多謝雷叔。”
雷萬鈞滿意一笑,轉向楚寧:“你放心,我已安排了一位經驗老道的女武者,負責楚姑娘的飲食起居。藥材與膳食也會每日按時送來,務必讓她安心調養。”
楚寧聞言,心中大定,朝他鄭重拱手:“多謝館主周全。”
這時,院外傳來一陣陣整齊的喝聲。
楚雲順著聲音望去,隻見不遠處演武場上,武館弟子正在晨訓。
他們身形挺拔,出拳如雷,腳步穩健而有力,拳風激蕩如浪,每一式都裹挾著驚人的氣勢,令人不禁側目。
她不由輕聲感歎:“他們……好厲害。”
楚寧微笑道:“等你身子養好,我教你幾套簡易的鍛體術,不為打鬥,隻為強身。以後再不怕風寒侵體。”
楚雲側頭看向他,眸光中第一次浮現出一絲久違的明亮,輕輕點頭,像是許下了某種心願。
雷萬鈞這時拍拍楚寧的肩膀,神情略顯凝重:“你放心你阿姐,我會照拂妥當。你呢,接下來該全力備戰青雲擂。”
他看了眼遠處演武場,語氣沉穩:“你這幾月確實突飛猛進,但記住,府城非比尋常。天雷宗、寒山派,甚至武侯府的核心弟子,皆將現身——個個都不是泛泛之輩。”
楚寧目光微沉,卻並未膽怯:“越是如此,我越想見識見識,到底差他們幾分。”
雷萬鈞望著他堅定的神情,沉聲道:“好,有這心氣,才不負你身負的仇與誌。”
雷萬鈞沉吟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封封得嚴嚴實實的書信,遞向楚寧。
“這封信你收好。”他語氣鄭重,目光沉穩如山,“若你在府城遇到過不去的坎,就去‘伏龍居’找一個叫宋蒼的人,把信交給他。”
楚寧接過信,神情微凝:“宋蒼是……”
雷萬鈞笑了笑:“老朋友了,曾是府城一方風頭極盛的人物,後來退隱江湖,掛名伏龍居做個掌櫃。若你真陷入死局,他能替你擋一刀。”
楚寧拱手一禮,語氣鄭重:“多謝館主援手。”
“謝什麽?”雷萬鈞擺擺手,豪氣一笑,“你是我奔雷武館的人,遇事我不護你,誰護你?”
楚寧低頭,將信妥帖地收入懷中。目光再抬時,已如寒星凜然,轉身向楚雲與雷萬鈞告辭,踏出了奔雷武館。
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動身前往府城。
他還有一筆賬,要在離開前清算。
王家當鋪的“羊羔息”。
那種披著借貸名義的高利壓榨,早已吸光無數底層百姓的骨血,如同豺狼蠶食草根。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它再吞下一口之前,割掉這副獠牙。
楚寧悄然來到城南沈記皮行。
店中寂靜,沈硯斜倚在櫃台後,手指輕敲賬本,神情似醒非醒。
風鈴叮然輕響,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入門內。
沈硯抬眼,眉梢微挑,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楚寧?來找我,不會隻是單純地問聲早安吧?”
楚寧走到他麵前,神色冷靜如冰:“我想知道,王家當鋪的錢,都存在哪裏。”
沈硯眉頭一挑,隨即低笑出聲:“你這是……動了王家的主意?”
“沒錯。”楚寧開門見山,“我要黃金百兩。”
沈硯盯著他片刻,眸中光芒深了幾分:“你膽子一向不小,但這回是捅馬蜂窩了。”
他合上賬本,低聲道:“王家的錢分三處。”
“一是當鋪櫃台後間,那裏藏的是每日流動的錢,但多數是抵押品換來的碎銀雜物。”
“二是地庫,金銀實物儲藏重地,機關重重,晝夜守衛,不好動。”
“最關鍵的是第三處——押運隊。每十日,王家會將各處當鋪匯總的利息與回款,通過一支商隊押送至府城金莊。”
他頓了頓,緩緩道:“明日,就是押運日。”
楚寧唇角微揚,眸中戰意乍現:“那就劫押運。”
沈硯眸色一凜,沒有多說,轉身取過一張地圖,攤開在案,蘸茶水勾畫路線。
“看這裏——盤龍山道,形似蛇蛻,彎曲回折。但真要設伏,要選鷹嘴崖。”
他指尖點向地圖一角:“三年前大雨衝垮了承重石層,如今隻剩一道窄如刀鋒的石縫。押運車隊必經此處,卻無退路。”
楚寧凝視水漬地圖,忽地抽出短刀,切去蠟燭焦芯,借著跳躍的火光,刀尖一點,穩穩落在崖頂某處。
“好。”他沉聲問道,“具體時辰?”
沈硯笑了,眼中閃出一抹危險的愉悅:“王家押運車隊,明晚戌時出城,午時之前必須抵達寧河驛。全程八十裏,鷹嘴崖是第六十裏。”
楚寧輕輕點頭,心中已有計較。
沈硯卻忽然壓低聲音:“不過……”
楚寧眉頭微皺:“但說無妨。”
“這次押運的領頭人,是王崇山的義子——王猙。”沈硯緩緩吐出名字,語氣少有地帶了幾分凝重,“修的是《血煞掌》,傳言掌風帶毒,血沾則腐。三年前,他一人滅了黑風寨上百悍匪,連頭目都沒能撐過三招。”
楚寧聞言,眼底寒光一閃,掌心雷紋隱隱鼓動,仿佛雷蛇潛伏,隨時一擊致命。
“正好。”他低聲一笑,殺意如霜,“王厲、王煞、王猙……一個都別想安穩。”
“這一筆舊賬,也該連本帶利,一起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