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血傀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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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我既踏入此地——”
楚寧的聲音低沉如霜雪壓境,雷光自他周身溢出,銀紫雷芒宛若雷河奔騰,於四肢百骸鼓蕩而出,
“便不留你半點餘孽。”
他一步踏下,地脈震顫,霜雷之力如倒灌冰瀑,自虛空轟然傾瀉,冰霜與雷電交織,在空氣中織出一張雷霜天網,直逼王林殘魂而去。
然而。
“吼!”
伴隨一聲淒厲怒嘯,王林的殘魂猛然仰首,火羽袍獵獵鼓蕩,背後血焰驟然升騰百丈。
“血傀衛,起!”
話音未落,地底深處忽如巨鍾被擊,一道渾厚至極的轟鳴從血海之下震蕩開來,石屑從穹頂簌簌而落,地窖劇烈晃動,如萬鬼翻身。
“轟!”
三口通體布滿凶紋的古銅棺槨破血而出,緩緩浮出血池,棺蓋之下隱有鐵鏈哀鳴,那些封印的符篆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碎、剝落,仿佛無力鎮壓其中的恐怖。
“哢。”
第一口棺開啟,一雙通紅如熾鐵的瞳孔睜開,其內烈焰滾動,宛若地獄火核。
“砰!”
那血傀猛地躍出,雙拳在空中重重相撞,頓時火花四濺,竟在空中刻出一個“離火”古篆,熾熱浪潮隨之一圈圈擴散開來。
緊隨其後,第二棺陡然炸裂,一具渾身纏繞雷藤的魁梧傀影手握骨矛,從其中緩緩爬出。
他將矛尖點地,霎時電蛇從青磚縫隙中暴竄而出,數以萬計,宛如雷潮翻滾。
最後,第三棺靜默開啟。
一道身影悄然無聲地浮現——它身形極輕,仿佛無實體質,僅有淡淡血霧纏繞。
它一現世,地窖之內便刮起腥風,風中裹著無數碎骨之粉,割麵如刀。
三具血傀,分別掌火、雷、風之力,氣息雄渾,殺意凝如實質。
每一具,皆擁有堪比八品中等武者的戰力。
且傀非人,攻不知懼,退不識畏。
地窖之中,氣壓驟降,仿佛空氣都凝成實質,連時間都遲滯了半分。
王林殘魂緩緩抬起右手,指尖撚出一縷濃烈的血霧,輕輕一彈,在空中凝為一朵盛開的血色薔薇。
“瞧。”
他低笑,聲音帶著異樣的狂熱。
“這花,是用巽風宗聖女心頭之血溫養七七四十九夜方得其形。花開之時,魂印永駐。”
那血薔薇緩緩盛放,每一片花瓣竟隱約浮現少女臨終時淚眼婆娑的神情,哀而不散,宛如凝固在瞬間的絕望與痛苦。
“殺戮若為藝術……”
王林伸手撫過那花,語調溫柔如情人耳語,
“那我,便是這世間最偉大的畫師。”
他抬眸,目光血紅如焰,嘴角掛著狂信徒般的冷笑。
此時此刻,血傀三煞踏陣而出,焰流如濤,雷浪翻卷,腥風如刃,宛若地獄從這一方血池中蘇醒,隨時都將楚寧與李敬安吞噬殆盡。
他袖袍一揮,指尖猛落,一字震魂。
“殺。”
三具血傀同時動了。
霎時間,氣浪如雷霆炸裂,地窖深處轟然顫栗,牆磚震飛,血池翻湧,殺機密布如潮。
火傀首先出擊,赤焰滾動中,它如隕星掣空,雙拳轟鳴,每一擊都如烈山崩塌、岩漿爆裂,撕扯空氣、炙烤神魂。
雷傀幾乎同時消失於原地,身形化作一道刺目的雷痕,手中雷矛掀起萬千電絲,自虛空正中暴刺而下,直逼楚寧咽喉,雷鳴轟動,似要震碎識海。
風傀則無聲而至,仿佛一縷冷風悄無聲息地穿透了現實,它步無蹤、身無形,唯有切割石壁的風刃劃痕昭示著它的致命軌跡。它從楚寧側翼掠至,掌風斬落,連光影都被割裂成殘影。
楚寧一動未動。
他靴底碾過一塊血跡斑駁的青磚,破裂聲輕微,卻在這殺機如海的對峙中清晰得仿佛審判之錘落地。
真氣在他丹田之中驟然震動,如蛟龍吟嘯,一聲若龍雷之音,震徹八方。
他笑了,唇角輕揚,笑聲中雷鳴隱湧,在地窖回蕩:
“火、雷、風,三具八品中階傀衛?”
他緩緩拔出那柄鏽跡斑斑的長刀,刀身未亮,雷光先臨。
九道雷紋在他瞳中閃爍,似蒼穹雷痕映於神眸。
“正好,用你們,祭我新式。”
“轟!”
話音未落,刀鋒轟然斬出。
一道紫金雙色交織的巨大刀芒,從他身前驟然炸裂,裹挾著雷火合流的毀滅氣息,將虛空生生撕裂開一道狹長深痕,連血池中的烈焰都被生生斬碎。
刀芒直劈而出,正麵撞上火傀怒拳。
“砰!”
一聲天崩地裂的炸響。
火傀拳骨瞬間炸裂,半邊軀體如被天雷硬生生削去,血火四濺,殘肢翻飛。
可也就在這一擊之後。
楚寧的白發,緩緩生長,發根由墨轉霜,轉瞬之間,已白三寸。
每寸,都在為那刀招獻祭。
“沒那麽容易。”
半空中,王林冷笑一聲,身形如一簇鬼火飄蕩,殘魂中火焰翻湧,熾紅如燎原之焰。
他俯視擂台,視線冰冷地掠過楚寧,嘴角勾出一絲刻毒笑意:
“你當我煉出的三傀,隻是尋常死士麽?”
楚寧微眯雙眸,神色未改,然而掌中殘餘的雷光隱隱顫動,像是感知到了某種可怕氣息,悄然積蓄力量。
他能感覺得到,這三具傀儡身上的煞氣與戰意,遠比尋常對手深重,甚至帶著一絲熟悉又陌生的宗門氣息,讓他的心神微微一緊。
血池邊緣,李敬安眉頭緊蹙,喃喃低語:
“這氣息……怎會有三宗的影子?”
一絲不安爬上他的眼角。
半空中,王林緩緩揚聲,話語如毒蛇潛行:
“三傀身中,流的是三宗最精純的嫡血,煉的是三宗最頂尖的天賦!當年雷刀門、離火宮、巽風宗,個個都是名震一方之地,如今卻成了我煉成的‘戰屍’!”
楚寧心中怒意頓生,眸中一縷電光一閃而逝:
“原來是你滅了雷刀門。”
王林笑聲愈發獰厲:
“我親手覆滅雷刀門,取三名真傳弟子的命與魂,剝其血骨煉入傀殼;再從離火宮挑選三位焰脈新秀,封入神火之中,最後又從巽風宗奪三名靈根罕見的子嗣,撕裂其神識祭煉傀身!三宗氣運與底蘊,盡匯一身!”
話音落下,剩下兩具傀衛身上驟然亮起赤、綠兩色紋絡,氣息暴漲,像是回應主人的詔令,低吼如野獸,靈焰翻湧如潮,刮得血池邊緣石屑翻飛,空間微微顫抖。
李敬安握緊酒壺,心中湧起一股痛惜與戰意,大聲道:
“楚寧……當心。”
隻聽見王林大喝一聲:
“火傀回爐——涅槃。”
血池洶湧,一道赤焰驟然拔地而起。
火傀殘軀墜入血池,不過瞬息,又從烈焰中悍然躍起,焰勢翻倍,傷軀盡複,神情更暴,目中血光幾欲凝成實質。
楚寧瞳孔微縮,霎那戰意暴漲。
他不退反進,雙膝一沉,腳踏雷罡,氣浪如龍卷般升騰,雷光洶湧而起,背後仿佛顯現雷神虛影。
——“來得好!”
他腳下雷影連踏,虛空中步步浮現殘影,如九影伏龍環繞其身,卷動罡雷風暴。
掌鋒一翻,一片寒霜星芒在掌中悍然凝聚,化作冰雷湧動的星海巨幕,“轟”然橫斬而出。
霜雷星海迎空炸裂。
雷矛碎、火拳崩、風刃潰,三傀首波攻勢,竟全數被阻。
火傀怒焰翻騰不止,雷傀電芒狂閃複位,風傀則如魅影遊走,殺機仍未現形。
楚寧腳踏雷紋,在三傀之間遊走,身形快得近乎化虛,殘影如雷火交織的幻夢,在地窖幽光中不斷碎裂。
所過之處,空間竟隱隱扭曲,映出崩散的雷焰幻光。
一掌轟出,正中雷傀胸膛。
“砰——!”
雷光炸裂,雷傀轟然砸入石壁,電浪四溢。
可未待他喘息,火傀已緊隨而至,雙拳灌注烈焰,猛砸一記“炎崩擊”。
“轟隆!”
楚寧身形頓時倒退三丈,身影斜斜滑落,還未來得及穩住身勢,風傀如旋刃暗影般突襲而至,數十道風刃從四麵八方狂斬而下,切割空氣,碎石紛飛。
楚寧身形翻騰於空,雙掌結印,雷紋自體內脈絡暴走激發,血肉鼓脹,氣勢如龍騰蒼穹。
——“九雷裂影!”
“轟!!”
他身周雷光陡然爆開,霎那間,虛空中浮現出九道雷影,環繞四周。
每一道雷影,皆握雷刀,氣息竟不遜於楚寧本體。
雷傀剛欲振矛,卻被九道雷影電光環繞,刹那間狂斬而至,雷刀交擊如九重霆怒,光芒暴起,雷傀渾身焦黑,鎧裂肉綻,淒然轟倒。
風傀欲遁,身形飄忽若幻,卻被一柄雷刀追蹤至心口,一擊命中。
風影四散,魂晶碎裂,風傀就地爆散,化作虛無。
地窖劇震如雷擂,牆體龜裂崩塌,鮮血自壁縫流淌。
王林殘魂怒嘯,如千魂嘶鳴在血池上空回響。
楚寧緩緩落地,嘴角淌出血絲,卻神情傲然,一字冷笑:
“就憑它們,也想滅我?”
雷影歸一,楚寧再度握刀,刀尖斜指尚存半身的火傀,雷火交織於刀鋒,金紫交鳴如鳴鍾碎嶽。
“看你這血傀,還能撐幾刀。”
雷霆再聚,刀光再現。
“斬!”
刀如雷霆破天,火傀嘶吼出拳欲擋,可終究未敵那決絕一擊,被生生劈得四分五裂,焚魂斷骨,血焰崩散。
三傀——全滅!
楚寧持刀而立,白發如雪,氣息紊亂,鮮血順著下頜滑落。即便如此,他仍仰頭望向半空懸浮的王林殘魂,目光冷徹如霜刃。
“毀你百年布局?王林,今日我不隻毀你血陣,我要讓你魂飛魄散——”
“不可原諒!”
王林怒嘯,殘魂迸發滔天業火。
下一刻——血池沸騰,紅浪翻湧。
三具早已被斬滅的血傀,竟自血焰之中緩緩重鑄。
他們不再是殘骸,而是鑄魂重煉後的極煞之身。
火傀烈焰如地心熔岩奔湧,雷傀雷霆在體內咆哮成暴龍,風傀身周空間寸寸扭曲,仿若風神降臨。
——它們的氣息,赫然提升至八品上等。
楚寧瞳孔驟縮,霎時間冷汗滲出脊背,呼吸也瞬間一滯。
“……不可能!”
他猛然後撤,低聲咬牙怒喝:
“老李!別再看熱鬧了——出手!”
三煞再臨,氣勢比先前更盛。
火拳如隕日,雷矛如神戟,風刃如死神鐮斬,三道身影殺意滔天、齊撲而至。
而就在此時,地窖另一端。
一道慵懶的聲音,帶著點戲謔與無奈,從石壁邊輕飄而出:
“小鬼,終於撐不住了?”
李敬安緩緩起身,倚牆而立,仍一副從容模樣。
他踏出一步。
“哢。”
地磚龜裂。
再踏一步。
“轟。”
地麵寸寸炸裂,雷霆未至,威壓先臨。
他抬掌一揮,掌心似無光無影,卻有雷霆在血中湧動。
輕輕一聲吐出:
“雷煞噬元掌。”
“轟——!”
瞬息之間,一道無形氣浪自李敬安體內洶湧而出,天地元氣如浪潮崩裂。
整個地窖如被神明拂袖,血池狂湧,祭壇碎裂,銅棺騰空,碎石塵沙紛紛倒卷,仿佛整個世界被一掌抽空。
高空之上,地窖穹頂再也承受不住這等衝擊。
“哢嚓!”
一聲斷裂如霹靂,數丈厚石轟然崩塌。
夜空傾瀉而下,漫天星輝如瀑。
無數冷光穿透煙塵碎瓦,直直灑落地底,將這原本幽深血腥之所,瞬間映照如明晝。
星光灑在那中央翻滾不止的血池之上。
血液翻騰,仿若一顆巨大的心髒,在怒吼、在脈動。
那原本死寂黯紅的水麵,在星輝照耀下竟泛起幽紅金輝,波光瀲灩之間,一張張痛苦扭曲的麵孔緩緩浮現。
有孩童的啼哭,有老人的哀嚎,有女子的哽咽,有男子的咆哮。
萬千殘魂,掙紮於血海之中,臉麵貼近水麵,似要衝出,卻被死死鎖在其中,永世不得超脫。
那是怨,那是恨,那是無數被祭獻者的臨終哀鳴凝結。
此刻,星輝與血光交織,構成一幕近乎夢魘的圖景,令人頭皮發麻,脊骨生寒。
楚寧站在殘破血池之畔,肩上尚有戰痕未平,鏽刀微顫,雷光不止,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震懾得久久未動。
他望著那踏步走來的中年人,眼底波瀾如海。
——是他方才親眼所見,這般神跡般的浩蕩之力,僅是一掌,一句平淡的術名,一聲不動聲色的揮手。
楚寧從未想過,李敬安這副看似漫不經心的身形之下,竟藏著如此恐怖的力量。
他喉頭微哽,眸光收緊,心底如驚雷過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