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青璃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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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輕易動用,霜雷本源散盡,便再無她回來的可能。”
楚寧指腹輕撫過吊墜,感受到那一絲冰寒仍在,那是青璃的氣息,未曾完全消散。
“蒼闕……”他低聲喚出那個名字,仿佛那座極北孤山,就是他與命運爭鬥的最後戰場。
他腦海中回蕩起李敬安說的那句話:
——“青瞳雪狐祖地,‘朔月冰魄’,可藏聖子殘魄。”
希望渺茫,路遠難測。
可若是連這最後一線可能也放棄,那青璃,就真的……
他閉上眼,心湖激蕩,卻最終歸於一絲沉靜。
良久,他睜眼,重新抬起手,凝聚雷息,嚐試用“控雷引陣”的方式,將血咒外圍封鎖成一方雷紋禁區。
他不是要徹底清除,那他現在做不到。
但他能做到一件事:將血咒,困在“雷牢”之中,不讓它繼續蠶食雷煞。
雷息如刀,血斑暴起反噬。
筋肉撕裂的劇痛中,他驟然聽見一個聲音。
低冷、森然,恍若來自血咒深處:
“楚寧……你撐不過三息。”
楚寧強忍撕裂之痛,咬牙將最後一縷雷力注入禁紋中心。
“哢。”
一道極細的裂紋浮現,又迅速閉合。
雷紋如鎖鏈纏縛血咒,它嘶吼掙紮,卻掙不脫楚寧以雷煞畫下的牢。
楚寧長長吐出一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濕透。
他握緊吊墜,雷弧炸裂,沿指縫切開掌心,鮮血與霜雷交纏成一道信念的誓言:
“極北蒼闕......”
“實力,擺脫困境的唯一辦法就是足夠的實力。”
他喉間滾出低語,指尖無意識摳入床沿,木屑簌簌而落,仿佛在替他倒數死期。
他翻掌虛握,一道泛黃玉簡破空而出。
玉簡表麵雷紋虯結,似活物般遊走不定,中央鎏金古篆如雷霆劈落,《雷煞噬元訣》。
李敬安贈簡時的警告猶在耳畔:“此訣修至大成,雷煞可吞山嶽。但若未至六品強行修煉……輕則經脈寸斷,重則化作雷傀。”
玉簡入手滾燙,雷息不受控地躁動起來。
楚寧盯著那五字金芒,仿佛看見青璃消散時冰晶折射的光:
“等?”
“等到血咒吞盡我的人性,等到‘混元劫’斬斷我的生機?”
他驟然閉目,指尖雷弧暴漲。
紫電如蛇纏上玉簡,試圖撕開那道無形的枷鎖。
“轟。”
玉簡爆出刺目雷光,三道青銅雷鎖虛影浮現,鍾鳴般的震響直貫靈台。
楚寧悶哼一聲,七竅滲血,掌心皮肉焦黑翻卷。
他盯著玉簡冷笑:
“好一個地階功法……連門都不讓進。”
雷煞如潮水般灌入玉簡,卻似泥牛入海。
三道雷鎖反而愈發清晰,鎖鏈上浮現密密麻麻的咒文,每一筆都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楚寧收手,玉簡跌落膝頭,發出沉悶聲響。
他盯著自己顫抖的指尖,那裏殘留著雷鎖反噬的灼痕:
“六品……六品……”
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冰碴。
忽然,他掌心青光流轉。
一枚青銅古令緩緩浮現,表麵紋路似星河倒卷,又似混沌初開。
這是隨他穿越而來的混元神令,此刻正泛著幽幽冷光,如一隻窺伺命運的眼。
前世古玩市場淘來的“破爛”,今生成了他最大的依仗。
此令能預支功法、強破境界,卻要承受償還代價。
上次預支《驚雷刀訣》時,他在雷暴中熬了一夜,渾身筋骨寸寸崩裂又重生。
此刻神令在手,他仿佛又回到那次絕境:
百丈懸崖邊,他渾身浴血,卻在神令加持下硬生生預支《裂開翔影訣》,一刀斬落多名入品武者。
“再來一次……”他意識沉入識海。
神令青光驟亮。
虛空浮現血色篆文,字字如刀:
【警告:混元劫未渡,強行預支將觸發九幽噬心】
楚寧瞳孔驟縮,心神一震。
預支的代價一次比一次沉重,仿佛每踏出一步,腳下的路就隨之塌陷一丈。
照這趨勢發展下去,哪怕他僥幸走到了最後,也可能早已被掏空筋骨,燃盡魂火,連“活著”的定義都將模糊不清。
他忽然低笑起來,笑聲裹著血腥氣:
“好一個天道平衡……給了我逆天改命的機會,卻又在每條路上布滿荊棘。”
神令在他掌心顫動,似在共鳴,又似警告。
他逼出一滴精血抹在神令表麵,嘶聲道:
“用我的壽元作質押,用血咒作利息,隻要——”
神令突然爆發青光。
虛空炸開四個血字:
【權限不足。】
他仰麵躺倒,盯著梁上蛛網輕笑:
“青璃,別說我賭命……這世道,不賭命的人,連上賭桌的資格都沒有。”
蛛絲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像極了她消散前最後一縷冰霜。
夜風掀起窗紗,帶著極北特有的凜冽氣息。
一片雪花竟憑空浮現,落在他滲血的指尖,轉瞬化作冰晶,那是青璃的冰霜在示警。
他猛地握拳,冰晶刺入掌心,疼痛讓他清醒:
“修煉,我要繼續修煉。”
雷紋自丹田炸開。
《混元煉體法》瘋狂運轉,五髒六腑泛起金屬光澤。
脊柱如龍吟般爆響,雷煞化作萬千細針,穿刺每一寸血肉。
這是要將肉身煉成兵器,以疼痛為錘,以生死為火。
紫鱗雷龍自丹田騰起,龍爪撕開氣海,龍尾掃過任督二脈。
所過之處,經絡如被雷火煆燒,焦黑碳化的血肉又在混元之力下重生,瑩白如玉。
他整個人如同破碎又拚合的瓷器,裂紋中透出雷光。
丹田深處,卻有一片雷海翻湧,那是《驚雷刀訣》的極致之境“雷獄”。
此刻腰間鏽刀以無法承載強烈的雷息,寸寸化作齏粉。
他吐出濁氣,氣息中帶著電弧劈啪作響。
鏡中倒映的身影狼狽不堪,可那雙眼睛,左瞳紫雷遊走,右瞳血咒隱現,竟有種妖異的威壓。
夜未央,風聲如誓。
他再次閉目,周身雷光一寸寸斂去,歸於識海深處。
而那眉心的雷印,卻愈發璀璨,仿佛正在默默等待著下一次的破局來臨。
……
破曉時分,天光如紗,青灰的霧靄裹著武侯府後苑的簷角,竹葉凝霜如劍,露珠順著葉脈滾落,在石板上砸出細碎的響。
一縷晨光斜切進窗欞,金箔般鋪滿床榻,少年眉宇間的倦色被鍍上一層柔光,卻掩不住眼底血絲縱橫,那是徹夜修煉雷法留下的痕跡。
楚寧睫羽輕顫,睜開眼的刹那,瞳孔中尚有雷弧跳躍未熄。
他下意識抬手按向脹痛的額角,指尖卻驟然凝滯,身側錦被微陷,一縷銀發如月光流淌,正悄然纏上他的手腕。
榻上多了一人。
少女側臥如冰雕,素衣與銀發交疊,似雪原上驟開的曇花。
她胸口無起伏,呼吸聲近乎虛無,唯有睫羽綴著霜晶,隨光暈輕顫,恍如生者。
素衣薄如蟬翼,隱約透出肌膚下流轉的冰藍脈絡;銀發逶迤如瀑,發梢卻漸次透明,似要融進晨光裏。
她唇畔含笑,可那笑是凝固的,像冰麵上鑿出的弧度,美則美矣,無半分鮮活氣。
楚寧的指尖狠狠掐入掌心。
血腥味漫開時,他才確信這不是血咒侵蝕的幻象,眼前人眉間那金紋印記,正與記憶中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屏住呼吸,連睫羽都不敢顫動。
怕驚了她,怕這具軀殼像從前千百次夢中那樣,一觸即碎。
霜晶從她睫上簌簌跌落,碎在錦衾間化作幽藍星點。
那張臉仍是他刻進骨血的模樣,隻是褪去了死氣,仿佛有人將月華捏作人形,又偷來一縷極北的風雪為魂。
他伸手,指尖懸在她頰邊一寸,顫抖如風中秋葉。
這一寸,是生與死的天塹,是妄念與真相的懸崖。
忽然,她頸側浮現冰紋,如枝蔓生長。
周遭靈息瘋狂湧向那具身體,窗欞上的晨露竟逆飛而起,化作萬千銀絲沒入她眉心——她在吞噬天地靈息。
楚寧倏然轉頭。
藥囊癱在牆角,袋口大敞,內裏丹丸盡成齏粉,正是謝明璃送的北邙寒髓冰晶丹,此刻正化作冰霧,絲絲縷縷匯入少女透明的指尖。
他抓起一把丹灰,寒髓氣息刺入鼻腔。
原來昨夜修煉時溢散的雷息,竟無意間打通了吊墜與丹藥的共鳴,青璃的靈體在本能地攫取生機。
冰晶丹的寒髓,霜雷血脈的容器,吊墜中封存的殘魄,三者如齒輪咬合,嚴絲密縫。
難道天道終究留了一線?
讓必死之局裂開罅隙,漏下一粒星火般的希望?
他眼中光芒驟亮,心潮翻湧。自青璃消散那一刻起,他便無數次設想她能回歸的可能,如今眼前一幕,幾乎讓他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青璃……”二字出口,似冰刃割喉。
少女睫上霜晶驟裂。
一縷靈光自瞳底掠過,如死潭中投入石子,漣漪蕩開的刹那,
她指尖動了。
他俯身貼近她耳畔,嗓音沙啞如礫石相磨:
“青璃,是我。”
仿佛咒語叩響冥門,少女眼瞼倏睜。
瞳如冰湖,他曾在此間照見自己破碎的倒影。
而今這湖麵封凍,無波無瀾,唯餘一片死寂的蒼藍。
他僵在原地。
這雙眼在看他,卻又像穿透他望向虛空,如同神廟中的玉像,悲憫而漠然。
指尖撫上她臉頰,觸感如撫過千年玄冰。
“青璃……”他喉間擠出氣音,“我是楚寧,你的……”
那個兩個字,生生哽在齒間。
她轉頭,銀發掃過他手背,割出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