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青雲擂再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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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寧眼神微顫,卻沒有說話。
    他不是不想回答。
    而是他知道,自己要踏上的這條路,不僅僅是逆流而上,而是要斬破整個天命洪流。他無法許諾誰能活著走到底,他甚至不敢許諾自己能不能走到下一步。
    所以,他寧願沉默。
    謝明璃盯著他,不甘地逼近,聲音輕得快碎了:
    “你不說,是不信我?”
    “還是覺得我太弱,配不上與你同行?”
    “還是你早就習慣了,什麽事都一個人扛?”
    她說完,眼角泛起微紅,但倔強地沒有流淚,隻是死死盯著他。
    楚寧低頭看她。
    他緩緩開口,聲音喑啞,卻無比溫柔:
    “我不是不信你。”
    “我隻是,不忍心。”
    “你不知道,這條路……太苦,太孤,太危險。”
    “我不怕死。但我怕,你為我死。”
    謝明璃怔住了。
    她終於落淚,卻不是退讓,而是堅定。
    “寧哥哥……”
    這是謝明璃第一次這樣叫他。
    她的聲音輕得像風,卻直擊楚寧心底最深的那一角。
    她仰頭望他,眼中有淚光,卻不軟弱,隻有倔強:
    “到了今天,你還以為我還能獨善其身嗎?”
    “從你青雲擂站出來那一刻開始。”
    “我就知道,我這一生……再也走不掉了。”
    “不是因為你強,不是因為你救了我哥哥,也不是因為你站在了風雷之巔。”
    “是因為你,我會回頭看一眼哭泣的孩子,會放下劍,隻為一個不相幹的百姓。”
    “是因為你,在所有人都背棄的時候,還在往前走。”
    她忽然低聲一笑,鼻音發澀:
    “我早把命,連心,都給了你。”
    她說著,輕輕揪住他衣袍一角,像是抓住一個將被命運風暴卷走的背影。
    “所以,求你。”
    “別再一個人扛。”
    “就算是命劫,就算是天劫……”
    她喃喃一笑,淚卻落下:
    “我也陪你一起破。”
    霎時,天地無聲。
    楚寧微微一怔,像是被雷電擊中。
    他緩緩伸出手,輕輕覆在她頭頂。
    風,吹亂他白發,也吹起她肩頭細雪。
    而後,他緩緩將她拉進懷裏。
    不是憐惜,而是緊緊抱住,抱得很緊,仿佛將所有雷霜與寒風都擋在她的身後。
    “明璃。”
    他第一次,正式地,叫她的名字。
    一字一音,似蘊含雷鳴之力,卻又輕柔得像雪落湖心。
    “那就一起。”
    “我命由我,劫若不散……”
    他緊緊抱著她,冰霜般的戰意,在她體溫中緩緩融化。
    “我們,便殺出一個天。”
    謝明璃的肩膀一顫,然後,她輕輕抱住了他。
    在這漫天殘雷、雪霜未散的劫後孤境中。
    他們相擁。
    一如劫火中燃起的一束燈。
    不再是生死拚殺、不再是命途漂泊。
    隻是少年與少女。
    一人渡劫,一人隨身。
    哪怕萬古為敵,天地崩毀,此刻的依靠,都已足夠為彼此生死。
    兩人相依,終於不再孤單。
    天再高,他們也並肩望。
    劫再大,他們也要共破。
    ——
    一座孤峰橫亙雲海之巔,壁立千仞,懸崖如刀削,雲霧在山風中如潮起落。
    望劍山,禁峰絕頂。
    兩道青袍人影並立崖端,俱是鶴發童顏、神光內斂。一人背負古劍,長袖垂地,目光沉沉,遙望著青州方向那片尚未徹底散盡的雷雲與血霧。
    半晌,他方緩緩開口,語氣宛若從千年古鍾中敲出:
    “雷目裂空……劫雲遮日。”
    “終究,還是有人……試圖踏出那一步了。”
    身旁弟子亦目不轉睛,眼中浮現駭色:
    “師尊,難道真是……飛升之劫?”
    老者淡淡頷首,神色卻愈發凝重:
    “一品之後,便是天道禁忌。”
    “數百年來,神州早無飛升跡象。如今此象重現,絕非巧合。”
    他轉眸望向弟子,眸光如霜:
    “一旦有人撼動這千年死寂的秩序……世間所有利益格局、宗權皇權,都會動蕩不安。”
    弟子低聲呢喃:
    “那皇廷……還能壓得住青州嗎?”
    老者冷笑,袖袍微震:
    “若天道再起,哪來的王法可言?”
    “世間真正的不安,不在天災,而在人心。”
    良久沉默後,弟子再問:
    “那……我望劍山,是否插手此局?”
    老者負手而立,望著那片雷息未散的天穹,語氣低緩卻鏗然如鍾:
    “我宗隱世百年,避刀兵而專劍道。”
    “若此劫之下,天地真開。”
    “那我望劍山弟子,自會以劍應之,不為世爭,不為權立,隻為證劍心,證大道。”
    雲動風起,衣袍獵獵,雪崖萬仞之上,雷雲翻湧,似天將再怒。
    ——
    暮色沉沉,火光如血。
    朝京皇極殿內,百燭通明,金磚映影。
    一位老臣身著朝服,跪伏在丹墀之下,聲音蒼老而沉穩,卻每一個字都帶著震動人心的重量:
    “啟稟陛下……”
    “臣夜讀《天象密錄》三十二卷,查證古圖,青州近日天象異動,雷目現世,雲裂如血、雷紋倒掛。”
    “極可能,為飛升劫雲之兆。”
    大殿氣息頓冷,氣流仿佛凝成了一層冰霜。
    簾幕後,龍座之上,一道目光緩緩落下,透出紗帳,帶著審判般的冷意。
    “……你說,飛升?”
    聲音不疾不徐,卻仿佛一柄冰刃在殿中遊走,割喉不見血。
    老臣卻仍俯身不起,沉聲應道:
    “回陛下。臣參照千年前《混元圖誌》,其中有載:混元上師試圖破境飛升之日,亦現‘雷目懸空、天網崩裂、血雲沉地’之相。”
    “今青州再現此劫象,絕非凡象。”
    他微頓,目光一閃,沉聲道:
    “且青州乃諸宗匯聚、外藩林立之地。”
    “而端王……此刻亦駐於青州。”
    殿中眾臣悚然。空氣如被雷霆劈斷。
    那道幽深如淵的目光,忽然沉了幾分。
    “你是在說……”
    “若此人飛升,不止是道成。”
    “連神州格局,也將傾塌?”
    老臣伏地叩首,言語如鐵:
    “是。”
    “若天門真開,舊權將崩,新帝當立。”
    “那一日,端王不止是端王,宗門不止是宗門。”
    “皇權……將不再是唯一的天命。”
    寂靜中,隻聽得金盞油燭微響,像是天命搖搖欲墜。
    半晌。
    紗幕後傳出一道幾不可察的冷哼,帶著某種令人膽寒的譏誚。
    “……荒謬。”
    “朕坐鎮中原三十載,豈容一人、一宗、一劫撼動社稷?”
    聲音瞬變威厲:
    “即刻,封鎖青州。”
    “調西北鎮武司鐵騎十萬,封關三道,禁人入出。”
    “若有妖異橫空,寧可錯殺一城,絕不可留此禍患。”
    最後這句話落下時,仿佛整個皇極殿都被雷霆擊穿,百官頭皮發麻,齊聲叩首:
    “謹遵聖命。”
    而龍座之後,那位帝王緩緩起身,指尖掠過案邊的《天命圖錄》,眸中光芒陰冷:
    “飛升……那是神才有的事。”
    “這天下,隻容得下一個主宰。”
    ……
    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混元劫三十日期限,而今,時限已至。
    在天穹之上,一團血色雲團悄無聲息地浮現於府城正上方,似雷非雷,似目非目,猶如蒼穹正睜開一隻醞釀審判的眼睛。
    它無聲,卻讓所有武者心頭一緊,甚至呼吸都為之一滯。
    晨霧未散,擂台上新鋪的青石泛著冷光,裂縫修補的痕跡如蜈蚣蜿蜒。
    風,自北來,吹起一地灰塵與旌旗,遠山霧靄未散,天色卻暗得如入夜前。
    青雲擂下,再次人潮如海,氣浪滔天。
    今日,不僅各大宗門的掌教長老齊聚,就連府城的各路豪強、各武道世家都如遊龍般盤踞在看台之上。
    乃至那些原本隻是觀望的中立宗門,此刻也現身,皆因今日之戰。
    高台之上,端王蟒袍金線暗繡龍紋,指尖輕叩鎏金扶手,目光如鷹隼般鎖住台下那道黑袍身影。
    短短數日,楚寧連勝一百二十一場,無一敗績,積分榜首,幾乎以一人之力,重塑青雲擂的規則。
    全場沸騰!
    “來了!他來了!”
    “雷極刀君,今日還要連勝多少場?”
    “我壓十場!”
    “十場?我賭他今天就能破一百五十勝。”
    人聲如海,雷鳴如潮,聲浪轟然炸開。
    但人群喧嘩的最前排,謝明璃神情卻異常凝重,手中緊握佩劍,美眸微凝,低聲叮囑:
    “寧哥哥,小心……今日不一樣了。”
    楚寧微微頷首,眼中雷光斂去鋒銳,隻餘下深不可測的沉靜,仿佛山嶽未動,海麵無瀾。
    可就在他緩緩抬足踏上擂台的那一刻。
    “轟——”
    一聲沉悶若神鍾的雷響自他體內炸開。
    刹那間,天地靈息陡然震蕩,一股可怖的靈力波動,自他體內如驚濤駭浪般轟然擴散。
    擂台四周的青石驟然亮起雷紋,空氣扭曲如烈焰翻湧,四周武者紛紛麵色大變,有人被這股爆裂雷息震得連連倒退。
    下一刻,天穹之上,九重雲層驟翻如潮。
    青紋雷芒如星瀑垂地,紛紛灌注楚寧周身。
    楚寧修為,從十品下等,驟然暴漲至八品中等。
    “這……怎麽可能!”
    “他隱藏了境界?”
    一眾宗門長老幾乎齊齊起身,目露震駭。
    “是他……剛才突破了麽?”
    “不……這不是突破……這是,強行釋放。”
    “他的境界本就不止於此,隻是……現在,他不再壓了。”
    無數目光,震撼地看著擂台之上那道雷息繚繞、如神似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