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出辦公室門還沒一分鍾，就又繞回去了，站在路知行辦公桌前一句話都沒說，安安靜靜看了他三分鍾，“薛宴辭是不是回來了？你是不是又和她搞在一起了？”
    路知行沒答話，仍舊在看手裏的續簽合同。
    既然已經同宴辭和好如初了，既然又在一起同居了，那這份長達三年的合作協議就沒必要續簽了，要多留出些時間陪她的，更要多留出些時間在家裏。
    不能再像六年前那樣了，即使住在一起，也總是聚少離多，時間久了，問題越積越深，很難解決，隻能一拍兩散。
    “知行，別在一棵樹上吊死，薛宴辭真不是什麽好人。”明安又勸一句。
    “你們六年沒有見過麵，薛宴辭這六年都經曆過什麽，她有沒有喜歡上過別人，有沒有和別人說過要生一個聰明的孩子？這些你都知道嗎？你就搬去和她同居？”
    路知行確實不知道這些，但他知道昨晚懷裏的人睡得很好，今天早起還多吃了一個茶葉蛋，出門前在門廳口擁抱過五分鍾，接吻過三分鍾，這就夠了。
    “知行，現在且初文化很好，我們完全有能力......”
    路知行將手中的合作協議插進碎紙機，在一陣轟鳴聲中打斷明安的勸告，對上他的視線，“明安，我說過了，以後誰再議論我愛人的事，就從無名樂隊、且初文化，滾蛋。”
    明安看著碎紙機一點一點吞噬掉，整個且初文化所有人，足足努力了七個月才簽下來的合作協議，氣到五官扭曲，七竅生煙，冷笑著質問路知行一句，“愛人？”
    路知行確實警告過無名樂隊、且初文化所有人，誰敢說薛宴辭一句話，就立刻滾蛋，自然也包括明安和李智璿。
    但那個時候，路知行稱呼薛宴辭為「女朋友」。
    “你以為你們住在一起，薛宴辭就是你愛人了？現在有誰知道她是你愛人？你們訂婚了嗎？你們結婚了嗎？”
    “如果她明天又像六年前那樣走了呢？你又該怎麽辦？繼續傻等她六年？等到她和別人結婚了，抱著孩子出現了，一切就都晚了。”
    “我自己知道就可以。”路知行答一句。
    路知行自然明白這份三年合作協議意味著什麽，但就算此刻有十個億擺在他麵前，他也一樣會選擇和薛宴辭待在一起，陪她睡覺、陪她吃飯。
    “無論薛宴辭要去哪兒，我都會找到她。無論她經曆過任何事情，隻要她想回家了，我永遠時時刻刻都在家等著她。即使她再次離開我，又談了戀愛，也結婚了，我也會一直等著她。”
    “你瘋了嗎？路知行。”
    明安氣到一腳將身旁的椅子踢到辦公室門口，撞在玻璃門上發出巨大的清脆聲，一陣破碎聲過後，緊接著就是人群圍過來的議論聲。
    “明安，出去吧。”路知行語氣平淡，根本就沒把這一切當回事。
    今天早起出門的時候，天氣已經有點兒見涼了，可薛宴辭依舊執意要穿裙子，路知行想著這些事，又想著得趁明天周六，要趕在今天下班前聯係一下萬象城那幾家品牌的成衣銷售，請他們明天下午帶衣服到家裏來，得給薛宴辭添一些秋裝了，還需要提前把冬天的衣服也備好。
    天津的冬天，總是會在某個清晨或是深夜突然到來，薛宴辭是南方姑娘，她受不住這些。
    氣象台路的鐵真也快要開始賣紅燜羊肉了，是時候再去吃一次了。薛宴辭很喜歡吃這家的羊肉，六年沒吃過了，她應該會很想很想。
    每到冬天，薛宴辭都會變得十分嗜睡，必須要把接下來的工作和演出減少一半，才能夠常常陪著她。
    北方冬天氣候幹燥，六年前那個冬天，薛宴辭一口氣買了八台加濕器放在家裏日夜開著，今年要提前把這些都準備起來。
    ......
    “怎麽了？”李智璿將門口看熱鬧的人群疏散，跨過一堆玻璃碴子走到明安身旁問一句，“大好的日子，吵什麽架？”
    路知行收回思緒，“和譽聖汽車的合作不續簽了。”
    李智璿瞪大眼睛，“捌仟叁佰玖拾叁萬，就這麽不要了？”
    原本已經散開的人群又圍上來了，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譽聖汽車作為久居國內汽車銷量排行榜第一的龍頭企業，所有人都巴不得時時刻刻跟在對方後麵端碗、提鞋，多的是明星、樂隊等著這份宣傳合作，路知行說不簽就不簽了，他這是不負責任。
    為了這份三年續簽協議，過去七個月，且初文化所有人都將手裏能停的工作全停了，日夜加班，就為了能討甲方歡心，就為了在十一月，在今天，續簽成功。
    今天下午一點整，譽聖汽車企宣部經理剛走完蓋章手續，就將電子版協議傳過來了。就在半小時前，且初文化市場部經理還說要在年終的時候和董事長路知行提一提，要給所有人上調百分之五的年終獎，現在這算怎麽一回事？
    “明安，怎麽回事？”李智璿問一句。
    明安沒答話，踱步到一旁的沙發坐下了，這事能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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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全公司五十多號人都在門口圍著了，說他們的董事長為了和一個六年未見的前女友同居，拒絕了一份他們日趕夜趕才求來的合同？
    薛宴辭這個人隻要一出現，就準沒好事，六年前是這樣，六年後還這樣。
    李智璿又問路知行一句，“知行，怎麽回事？”
    “沒什麽，我累了，想要在家休息。”路知行雲淡風輕，“譽聖的行程安排太緊了，我沒空。”
    門口嘩然一片，路知行會累？路知行會沒空？
    從且初文化成立當天起，路知行就沒累過。一年有三百天都在趕演出，剩下六十天會消失三十天，剩下的三十天都待在錄音室，他怎麽會累呢？
    譽聖的行程安排太緊了？怎麽可能呢？
    就算是譽聖當初一年推出九個新產品，需要路知行配合做宣傳，編寫主題曲，拍宣傳短片，他都沒推辭過一次。更何況這些事在兩年前還都處於突發情況，全部夾在演唱會期間，他都沒拒絕過一次。
    “別胡扯了。”李智璿走到一旁沙發坐下，見路知行根本就沒接話，又尷尬起身，“知行，到小會議室聊吧，這麽多人看著了。”
    還沒等路知行給出答案，明安就已經起身朝門外走去，三十秒後，隻聽見隔壁小會議室的門重重響了一聲，像是要把房頂掀了。
    “我家宴辭回來了，我沒有時間去接這種需要長期出差的工作。”路知行的解釋就一句，明安無動於衷，李智璿再次瞪大眼睛，“什麽時候的事？”
    “與你們無關。”路知行抬手敲敲桌麵，“以後這一類工作都不要給我接了，演唱會也減少一半，出差也是一樣。”
    李智璿不再講話，無名樂隊沒有路知行，就是個殼子，且初文化沒有路知行，更是個殼子。僅憑年初並購的四支樂隊，三月新組的樂隊，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撐起公司日常運轉的機會，更別提賺錢了。
    路知行不僅僅是無名樂隊的金字招牌，他更是且初文化的精神領袖。
    目前現有的這五十多名員工，基本全是行業內跳槽來的這裏，奔的也是路知行這個人，這裏麵還有一部分是夢女來的，夢的也是路知行這個人。
    薛宴辭回來了，她回來了？路知行的前女友回來了，且初文化這下得亂套了。
    “知行老師，有人找您，已經在接待室了。”說話的人是公司前台，是路知行的頭號粉絲。
    “有預約嗎？”李智璿語氣惡劣，“沒預約就轟出去，別什麽人都往公司領。”
    “對方說，她是知行老師的娃娃親。”
    “他哪來的娃娃親？”李智璿瞪著眼睛，“別什麽瞎話都敢傳。”
    路知行立刻起身走了，薛宴辭昨晚非得鬧著玩什麽娃娃親的劇本，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一堆舊相片，兩人一道趴在床上聊天到十二點，一直折騰到淩晨兩點才睡覺。
    “怎麽突然過來了？好姑娘。”路知行將身後的門關好，抱薛宴辭到懷裏，握握她的手，拿起桌上遙控器將空調關掉。
    薛宴辭低頭親他一口，“想你了，過來接你回家。”
    “別胡扯了，現在才兩點半，你三點不是還約了學生改論文嗎？”路知行想了兩秒鍾，神情嚴肅，“明安給你發消息了，是不是？”
    明安半小時前確實給薛宴辭發過一條微信，想讓她來說服路知行，但他也隻是試探而已。
    但令明安沒有想到的是，六年過去，薛宴辭不僅沒換微信，甚至都沒有將他的微信刪掉，她隻是換了個頭像，換了個昵稱，其他的什麽都沒變，連手機號都沒換。
    “好姑娘，譽聖的續簽合同要三年，我不想續簽了，我想減少工作，多和你待在一起，多待在家裏。”
    薛宴辭搖搖頭，右手搭在路知行發尾處，左手繞在他領帶上，“不要。我接下來的工作很忙，沒時間和你待在一起，更沒時間待在家裏。”
    “那我更應該減少工作，才好多些時間照顧你，照顧家裏。”路知行並非心血來潮，而是深思熟慮後，才做的這個決定。
    從在舞台上看到薛宴辭的那一刻，路知行就在思考這件事了，從六月到十一月，五個月過去，他早就為且初文化尋到了一條新的發展路線，更為他自己的將來做了打算，更在心裏設想過無數遍和薛宴辭長久生活在一起的模樣。
    這個家並不需要有多富裕，更不需要有多顯貴，平安、長久就夠了。
    “知行，不要因為任何人、任何事放棄你的事業，自然也包括我。”
    “可你很快就要到北京去了，我這些工作會對你有影響的，我不……”
    薛宴辭將路知行打斷了，雙手環在他頸間，“還沒結婚呢，就敢想以後的事了。路老師，你膽子有點兒大。”
    路知行明知這是句揶揄的話，明知薛宴辭已經有點兒生氣了，但還是將她放在沙發上，起身整理過頭發、衣角，單膝跪在地上，握著她的雙手，向她求婚，“薛宴辭，你願意和我結婚嗎？願意和我有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家嗎？”
    “快起來，先去處理工作。”
    薛宴辭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隻是彎腰將麵前的人扶起來，“知行，北京的事得四五年以後了，你這份合同才三年，不必顧慮太多，演出也沒必要減少。”
    “薛宴辭，別丟下我。”路知行低著頭又嘟囔一句，“薛宴辭，不要拋棄我。”
    薛宴辭推開接待室的玻璃門，朝明安擺擺手，“明總，請再打印兩份合同送過來。”
    “不想簽。”路知行噘著嘴，“我想所有時間都和你在一起。”
    薛宴辭笑了笑，攀上路知行的腰，攀上路知行的脖頸，“我陪你去工作，好不好？”
    明安推門進來，又出去，隻用了兩秒鍾。
    薛宴辭回來了，路知行這是又開出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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