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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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漏滴盡最後一滴時,白懷瑾立在銀鋪斑駁的匾額前。
    老師傅舉著纏絲銀鐲對燈細看,千絲萬縷的銀線繞成桑樹枝椏——正是那年春獵,桑知漪簪著他折的桑枝,笑著說要釀桑葚酒。
    “公子要刻字麽?”
    白懷瑾撫過內壁,忽然想起章學士的話。狼毫蘸著朱砂寫下“懷瑾握瑜”時,老師傅眯著眼笑:“給心上人的?”
    白懷瑾既沒點頭承認也並未搖頭否認,隻是含蓄一笑。
    一瞬間,記憶如潮水漫過。
    那年七夕的煙火氣仿佛還灼著喉嚨,朱雀大街兩側的胡麻餅香味混著脂粉氣,熏得人發暈。
    他攥著桑知漪的手腕擠過人群,喧鬧聲刺得他太陽穴直跳。
    “夫君你看!”桑知漪突然踮腳,發間銀步搖掃過他下巴。
    順著她指尖望去,潘樓三層飛簷下懸著七寶琉璃燈,映得門前人潮如沸粥翻滾。
    白懷瑾蹙眉將人往懷裏帶了帶:“當心踩踏。”
    等挪到潘樓門前,日頭已經西斜。掌櫃的正在掛“售罄”木牌,桑知漪揪著他袖口的手指驀地收緊。
    他記得她當時眼睛亮得驚人,此刻卻像被雨打濕的燭火,倏地滅了。
    “要不,”她低頭踢著石子,“去護城河放燈?”
    最後他們在巷口攤販處買了對粗製磨喝樂。泥娃娃的彩漆還未幹透,染得桑知漪蔥白指尖斑駁不堪。
    回府馬車裏,她突然抽泣起來,淚珠子砸在絹帕上,暈開了剛畫好的並蒂蓮。
    “明年定給你買最好的。”他手忙腳亂去擦,被她偏頭躲過。
    後來他在角門外的海棠樹下吻她。
    花影婆娑間,姑娘帶著哭腔的喘息燙得人心尖發顫。那株西府海棠如今該開花了吧?去年經過桑府時,隻見枯枝上纏著褪色的紅綢。
    白懷瑾盯著案上墨漬,忽然想起某個春夜。他下值歸來,瞧見桑知漪蹲在廊下燒東西。
    火盆裏躺著對開裂的泥娃娃,彩漆剝落如褪色的海誓山盟。
    ……
    七夕晨光剛染紅桑府屋簷,婆子們就揮著竹帚掃落階前露水。
    乞巧彩樓懸著七色絲絛,磨喝樂泥偶在香案前排成兩列,花瓜雕成的鵲橋還沾著水珠。
    謝鈞鈺踩著滿地碎金似的陽光闖進來,玄色箭袖沾著馬背帶起的草屑:“再不出門,好位置都要叫人占盡了。”
    桑知漪倚著雕花門框咬蜜餞,妃色裙裾被晨風撩起一角:“這才卯時三刻,花燈要戌時才亮呢。”
    “我的姑奶奶,”謝鈞鈺奪過她手中蜜餞碟,“西市茶樓臨窗的廂房統共八間,去遲了咱們就得蹲屋頂看燈了。”
    說著往她發間插了支點翠步搖,“璀璨樓新來的廚子會做芙蓉醉蝦,去晚了可就沒啦。”
    桑知漪拍開他亂動的手:“謝小將軍這般熟門熟路,怕是帶過不少紅顏知己?”
    “不過是…”謝鈞鈺突然彎腰湊近,鼻尖幾乎貼上她眉心,“不過把三位姐夫陪姐姐們的招數學了個遍。”溫熱氣息拂過她睫羽,“你若不信,回頭問問大姐姐,那年七夕我替她排隊買糖畫,被擠掉了一隻靴子。”
    桑知漪轉身往內室走,青玉耳墜掃過雪頸:“原是把姐姐們當試驗。”
    “漪兒!”謝鈞鈺急得去勾她衣袖,卻隻抓到一把熏過蘇合香的暖風。
    隔著珠簾望見她在梳妝台前拆發髻,慌忙解釋:“那些糖畫最後都喂了護城河的鯉魚!”
    銅鏡裏映出少女憋笑的臉。
    桑知漪故意將妝奩摔得砰砰響,聽得外間人來回踱步,皂靴碾得地磚都要起火。
    日頭爬上柳梢時,珠簾忽然叮咚作響。
    謝鈞鈺抬頭,見妃色海棠錦春長裙逶迤及地,蓮步輕移時纏枝暗紋若隱若現。桑知漪鬢間紅寶石墜子隨步搖晃,在他心頭撞出一串漣漪。
    “看傻了?”桑知漪的柔荑在他眼前輕晃。
    謝鈞鈺抓住那隻手,掌心多了枚纏枝紋香囊。
    珊瑚珠串間綴著東珠,與他今日玄色錦袍上的銀線暗紋正相配。
    “給我的?”他指尖撫過香囊邊緣細密的打籽繡,突然貼近她耳畔,“怎麽聞著和你身上味道一樣?”
    桑知漪耳尖瞬間染上妃色,抽回手去扯腰間另一枚香囊:“原是一對。”
    話未說完便被擁進懷裏,青年心跳震得她發間步搖亂顫。
    青布馬車轆轆碾過石板路,桑府朱漆大門內又駛出輛檀木車架。
    桑知胤抱臂靠在軟墊上,抬腳踢了踢對麵人的皂靴:“兩個大男人一起逛花燈,像什麽話?”
    戚隆摸著腰間玉墜穗子,笑得意味深長:“你就不怕謝鈞鈺那小子占你妹妹便宜?當哥哥的心也忒大。”
    車簾被夜風掀起,映得他眉間那顆紅痣忽明忽暗。
    “他們獨處又不是頭一遭。”桑知胤抓起青瓷茶盞灌了口冷茶。自打謝鈞鈺替妹妹擋了驚馬,那小子就天天往府裏跑得比衙門點卯還勤快。
    母親都默許的事,他當兄長的還能攔得住被迷得七葷八素的妹妹?
    要說謝鈞鈺對漪兒倒是真上心。
    前日漪兒隨口說句東街蜜餞甜,隔天那人就捧著八寶攢盒來獻殷勤。連父親書房新添的鬆煙墨,都是謝鈞鈺托人從徽州捎來的。
    “白懷瑾不是說也要來?”桑知胤突然想起那日在戚府喝醉酒的事。
    酒意朦朧間似乎聽見他們提起什麽心上人,“他同那位姑娘成了沒有?到底是哪家閨秀?”
    “你當我是月老祠的姻緣簿?”戚隆被問得額角冒汗,撩起簾子岔開話,“前頭就是璀璨樓,咱們去尋你妹妹可好?”
    桑知胤臉色倏地沉下來:“謝鈞鈺最煩旁人攪他好事。”
    車輪碾著青石板的聲響格外清晰。
    戚隆攥著玉墜穗子的手緊了緊,白懷瑾要是當街鬧起來,總得有人攔著。
    可這話又不好明說,隻得幹笑:“人多才熱鬧,再說你從前不總嫌謝鈞鈺纏著漪兒?”
    “要去你去。”桑知胤冷笑著摔了茶盞,瓷片在暗紅氈毯上碎成幾瓣,“看在多年交情,今日之事我替你瞞著。往後離我妹妹遠一些!”
    戚隆錯愕地瞪大眼睛:“我?對你妹妹?”
    “這些年覬覦我妹妹的多了,哪個不比你強?”桑知胤上下打量他玄色勁裝,目光落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謝鈞鈺好歹生得俊,漪兒就愛這一款。至於你…”未盡之言化作一聲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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