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炙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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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徐雯琴攥著他衣袖哽咽:“上月父親要將我許給永昌伯嫡次子,那人...那人豢養孌童。”她鬢邊絹花隨著抽泣顫動,像極了母親最愛的西府海棠。
    白懷瑾望著巷口飄搖的酒旗,忽然想起桑知漪說過最厭女子哭哭啼啼。他抽出衣袖冷聲道:“送你至朱雀大街。”
    馬車轆轆碾過青石板,瓦肆喧囂透過紗簾湧進來。
    徐雯琴忽然掀簾輕笑:“聽聞醉仙樓新來了江南廚子,表哥可願共進午餐?”
    “不必。”白懷瑾截斷話頭,拇指無意識摩挲腰間玉帶鉤。
    重生後最不耐這般糾纏,前世便是因著這些瑣碎誤會,平白與桑知漪生出多少嫌隙。
    徐雯琴指尖掐進掌心,麵上仍帶著溫軟笑意:“瞧我糊塗了,表哥連日操勞定是乏了。”
    她鬢角汗濕的碎發貼在頸側,“那改日再聚吧。”
    白懷瑾勒緊韁繩正要催馬前行,忽然瞥見斜對麵酒幌下停著輛青帷馬車。
    玄色箭袖掀開車簾的刹那,他渾身血液仿佛凝固——謝鈞鈺正扶著桑知漪踏下馬凳。
    隔著鼎沸人聲,兩道目光如利刃相擊。
    謝鈞鈺麵色陡然陰沉,攥著桑知漪的手腕將人往身後帶。白懷瑾盯著那隻礙眼的手,指節捏得青白。
    桑知漪順著視線轉頭,石榴紅織金馬麵在風中綻開,露出繡鞋尖上顫巍巍的珍珠。
    她目光掃過白懷瑾與徐雯琴,唇角勾起譏誚弧度,忽地拽住謝鈞鈺衣袖晃了晃。
    “客官裏邊請——”店小二殷勤的吆喝聲裏,兩人相攜而入的身影刺痛了白懷瑾的眼。
    他死死盯著二樓臨窗的雅座,那裏曾是前世他和桑知漪常坐的位置。
    上輩子,桑知漪曾咬著竹箸眼巴巴望著鐵板滋滋作響的炙肉。
    “這到底是什麽?”她舌尖被燙出水泡還要追問。
    白懷瑾故意逗她:“是山裏逮的雪貂。”
    “騙人!”她氣得用纏著紗布的手指他,“定是兔子!”見他不語,突然湊過來舔他唇上沾的醬汁,“死也要做個明白鬼。”話沒說完,就被按在朱漆柱上深吻。
    後來每回吃完炙兔,她總要捂著紅腫的唇抱怨:“白懷瑾你這個騙子。”卻不知她眼波瀲灩的模樣,比盤中珍饈更誘人品嚐。
    二樓傳來杯盞輕碰聲,白懷瑾喉結滾動。
    他幾乎能想象謝鈞鈺此刻在做什麽——替她拭去嘴角油漬?還是撫著她發間玉簪說些混賬情話?
    “剛才那個男人不是謝小將軍麽?”徐雯琴不知何時湊到身側,絹帕掩著唇驚呼,“他身邊的小娘子好生麵善,看他們親熱模樣,莫不是他的妻子?”
    “住口!”白懷瑾猛然揮鞭,驚得馬匹嘶鳴揚蹄。
    “表哥!”徐雯琴踉蹌後退,連聲呼喚,卻見他頭也不回地策馬而去。
    徐雯琴望著白懷瑾決絕的背影,忽然輕笑出聲。方才謝鈞鈺掃過來的眼神她看得真切,那分明是猛獸護食般的凶光。
    而謝鈞鈺身邊的桑知漪,她當然認識。
    她慢條斯理地歎了口氣,轉身時又是那副弱柳扶風的模樣,上了馬車。
    婢女捧著銅鏡跪在車廂裏,鏡麵被日頭曬得發燙,照出她眼角將幹未幹的淚痕。
    “表哥連正眼都不肯瞧我,卻對桑家姑娘感興趣。”她蘸著玫瑰膏子補胭脂,眉頭緊蹙。
    婢女把頭埋得更低,銅鏡邊緣雕的纏枝蓮紋硌得膝蓋生疼。
    徐雯琴對著鏡子抿了抿鬢角。
    想起前日去李侍郎家吃茶,正撞見桑知漪差人送來的描金帖子。杏色錦囊裏裝著三枚香丸,說是鋪子開張的伴手禮。
    滿屋女眷都在誇桑家小姐心思巧,偏她麵前空空如也。
    恐怕還記著上次問川河畔的仇?
    真是個肚量小的。
    馬車拐過西市牌樓時,徐雯琴忽然敲了敲車壁:“去大福樓。”
    她要挑支金累絲嵌紅寶的簪子,日後轉贈給桑知漪。
    桑知漪今日穿著碧色襦裙從謝家馬車下來的模樣,方才在食鋪二樓看得真真切切——那樣穠麗的顏色,合該用最灼眼的紅寶石來配。
    炙肉的焦香混著茱萸粉的辛辣,從二樓雕花窗欞鑽進來。
    謝鈞鈺拎起青瓷壺斟茶,壺嘴懸得老高,琥珀色的茶湯在盞中打起旋兒。
    “不是說最怕膻氣?”他瞥了眼桑知漪麵前未動的炙鹿脯,“前年秋獵烤的野兔,你可是連沾了油星的帕子都要扔的。”
    桑知漪正盯著簷下晃動的鐵馬出神。那日白懷瑾帶她來這家店,也是這般蟬鳴聒噪的午後。
    竹簾外忽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她下意識攥緊茶盞,直到謝鈞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換炙羊肉可好?”謝鈞鈺屈指叩了叩菜單,“小兔子留著給你當寵物。”
    桑知漪回過神,廣袖掃過案上青玉筷枕:“牛羊幼崽不可愛麽?謝大人倒是會挑嘴。”
    “我這是體恤百姓。”謝鈞鈺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兔子繁衍太快,吃光了草場,牛羊便沒得吃——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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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知漪的絹帕砸在他肩頭。夏衫輕薄,帕角綴的珍珠正打在鎖骨上,激得他往後仰了仰。
    二樓其他食客紛紛側目,隻見緋色官服的青年將領笑得見牙不見眼,哪還有平日冷麵閻羅的模樣。
    跑堂端著銅盤過來時,謝鈞鈺正挽著袖子給桑知漪剝炙栗子。油亮的外殼在指尖“哢吧”裂開,他忽然瞥見樓梯口閃過一抹黛色衣角——白懷瑾的隨從慣穿這個顏色。
    “嚐嚐這個。”他把栗仁放進桑知漪碟中,順勢擋住她望向樓梯的視線,“掌櫃說這是用楓糖烤的。”
    桑知漪咬開栗子時,聽見樓下傳來馬鞭破空聲。謝鈞鈺舀了勺冰鎮櫻桃酪推過去,狀似無意道:“南街新開了家冰飲鋪子,用的都是你愛的琉璃盞。”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桑知漪卻聽懂了。她舀起殷紅的櫻桃肉,忽然伸到他唇邊:“酸不酸?”
    謝鈞鈺就著銀匙吞下,喉結滾動兩下才道:“掌櫃怕是錯把梅子當櫻桃了。”
    兩人對著滿桌佳肴插科打諢,直到跑堂來添第三回茶水。謝鈞鈺望著桑知漪麵前幾乎未動的炙肉,招手又要了份桂花糖藕。
    “真當喂兔子呢?”桑知漪按住他執箸的手,“再吃下去,回頭該嫌官服緊了。”
    謝鈞鈺反手扣住她手腕,拇指蹭過袖口繡的纏枝紋:“明日我告假陪你去挑料子,做身寬鬆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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