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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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時,朱雀大街上飄起糖炒栗子的焦香。
    謝鈞鈺將油紙包著的蚫螺滴酥塞進桑知漪手中:“明日醉仙樓的魚膾定要配薑醋汁,你今日吃得比貓兒還少。”
    “你懂什麽。”桑知漪指尖戳了戳他胸膛,“穿襦裙要束出三寸細腰,自然不能吃太多了。”
    話音未落忽然被攬住腰肢,謝鈞鈺在她耳邊悶笑:“我倒盼著你豐腴些,省得旁人總盯著看。”
    兩人笑鬧著在垂花門分手。
    桑知漪轉過影壁,卻見魏嬤嬤搓著手在廊下徘徊。
    老仆見她回來,急步上前耳語:“先前那位白大人來了,賴在角門外趕都趕不走。老奴實在沒法子勸動了。”
    一個時辰前。
    西市瓦舍正熱鬧非凡。
    白懷瑾策馬疾馳,玄色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麵上不動聲色,胸腔裏卻似有千軍萬馬在廝殺。
    前世新婚後初雪那日,他親手將狐裘裹在她身上,笑她貪嘴燙了舌頭還要吃炙兔。
    小娘子兩頰鼓得像鬆鼠,含混著說:“兔肉烤得焦脆才香,就像……”話沒說完突然湊上來咬他喉結,“就像咬你一樣。”
    後來每回用罷炙兔,總要借口唇舌疼痛討吻。她不知道每次說“親親就不疼了”時,眼尾那抹狡黠比陳年花雕更醉人。
    馬匹忽然驚嘶揚蹄。
    白懷瑾猛勒韁繩,才發現不知不覺竟到了都察院門前。朱漆大門緊閉,簷角銅鈴在風中叮當,像極了桑知漪發間步搖的聲響。
    “白大人?”巡夜衙役舉著燈籠湊近,“可是有緊急公務?”
    白懷瑾喉頭滾動。他能有什麽公務?
    前世嘔心瀝血攀上的高位,今生不過是個空落落的囚籠。那些曾令他癡狂的權柄,如今想起來竟不如桑知漪嗔怒時摔碎的茶盞來得真切。
    瓦舍絲竹聲隨風飄來,他忽然調轉馬頭。
    勾欄簷下掛著成串的紅紗燈,將青石板路染得猩紅如血。
    大理寺少卿黎統醉醺醺撲到欄杆邊:“懷瑾!快來與綺月姑娘對詩!”
    雅間裏暖香熏人。
    名妓綺月捧著鎏金酒壺偎過來,蔻丹鮮紅的指尖剛要觸到他袖口,忽被冷冽目光釘在原地。
    白懷瑾盯著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恍惚看見桑知漪第一次為他斟合巹酒的模樣。
    “白大人不嚐嚐新釀的秦淮春?”綺月不死心地貼得更近,卻見男人霍然起身。
    黎統醉眼朦朧地嚷:“急著去哪?莫不是家中藏著美嬌娘?”
    滿堂哄笑中,白懷瑾一字一頓道:“正是。”
    馬蹄聲驚破長街寂靜。
    桑府角門的燭火跳了跳。
    白懷瑾望著窗紙上那道熟悉剪影,喉間泛起腥甜。
    他記得去年上元節,桑知漪非要親手做荷花燈,結果燒著了半邊袖子。
    他邊替她塗藥膏邊訓斥,小娘子卻笑嘻嘻湊過來咬耳朵:“燒了才好,你就能天天看著我啦。”
    白懷瑾玄色衣襟沾著酒漬,驚得魏婆子退了兩步才站穩。老婆子攥著門閂直歎氣:“我家小姐真睡下了,您何苦賴著不走?”
    “勞煩再通傳一聲。”白懷瑾扶著青磚牆,指節叩在苔痕上,“就說禦史台查到桑大人經手的漕糧案。”
    這話說得含糊,卻驚得魏婆子後頸發涼——前日大公子確實往戶部跑了三趟。
    桑知漪正在內室拆發髻,聽得銅鏡“當啷”砸在妝台上。
    燭台跟著晃了晃,映得她眼底火星明滅:“拿漕運案要挾我?他倒是出息了。”
    魏婆子縮著脖子不敢接話。
    桑知漪扯散腰間絛帶,氣呼呼道:“哼!他願意等,偏就讓他等著。”
    子時的露水凝在桂葉上時,白懷瑾終於覺出酒意翻湧。
    他伸手接住墜落的金桂,忽然想起前世桑知漪釀的桂花蜜。
    那時她總愛把瓷甕埋在樹下,說要等雪天煮茶用,可每回不到中秋就被他偷吃幹淨。
    “知漪。”他摩挲著腰間玉扣,喃喃低語。
    更漏聲隔著花牆傳來,白懷瑾數到第七聲時,月亮門終於晃出盞燈籠。
    魏婆子提著燈油將盡的紗燈,照見他肩頭落滿桂花:“小姐說,白大人若等乏了,隔壁馬棚還空著。”
    白懷瑾喉頭動了動,滿腹說辭都化作桂花香噎在胸口。
    他早該料到這般結局——那日徐雯琴的馬車分明停在西市半刻鍾,偏要裝作與他偶遇。這些伎倆,桑知漪怕是早看得透透的。
    估計又被她誤會了吧?
    可自己與徐表妹明明是清白的啊。
    “勞駕取件披風。”他忽然解下玉帶鉤,“用這個抵。”
    魏婆子嚇得直擺手。這羊脂玉的鉤子上雕著貔貅,怕是抵得她十年月錢。
    正要推辭,忽見白懷瑾踉蹌著往樹上靠,玄色衣袖翻起,腕間赫然三道血痕。
    “您這手……”
    “被野貓撓的。”白懷瑾扯袖掩住傷痕,卻露出頸側結痂的咬痕。魏婆子倒吸涼氣。
    露水漸重時,白懷瑾終於聽見環佩叮當。他慌忙以袖拭麵,卻見來的是抱著錦被的小丫鬟,並非心心念念的桑知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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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丫頭十四五歲模樣,脆生生道:“小姐讓奴婢傳話,白大人若要等,煩請移步東角門——那兒清淨。”
    “無礙,我就在這等。死等。”白懷瑾望著她懷裏杏色錦被,搖了搖頭。
    魏婆子第三次來勸時,看見白懷瑾蜷在石凳上,也不知睡沒睡著。
    夜霧打濕的官服貼著脊背,掌心裏還攥著朵碾碎的桂花。
    廊下燈籠被風吹得搖晃,白懷瑾霍然抬眼。
    魏婆子被他眸中寒光刺得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冰涼的廊柱。
    “白大人別怪老奴多嘴了。”她攥緊袖口強撐著,“可您這滿身酒味脂粉氣,哪個女孩子受得了?”話剛說完忽被濃重的酒氣嗆住。
    白懷瑾指節叩在石桌上,青玉扳指撞出清脆聲響。
    魏婆子覷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壯著膽子道:“謝小將軍前日來送枇杷膏,特意換了新裁的月白雲紋袍。哪像您每回都空手來,還不打扮自己?凶神惡煞,倒像是來討債的!”
    “你叫我學謝鈞鈺?”白懷瑾冷笑。
    魏婆子跺腳:“可不就得學!上月小姐染風寒,謝將軍連夜請來三位禦醫。您倒好,闖進來時帶著傷,別說小姐了,就是我們幾個都被嚇得不敢近前!”她越說越激動,“女兒家要的是知冷知熱,不是三天兩頭來耍威風!”
    夜露順著芭蕉葉滴落,在白懷瑾肩頭洇開深色痕跡。
    他突然想起上元節那日,桑知漪提著兔子燈說“再凶我就不理你”,原不是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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