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反將一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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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快點!還沒見過貴女光身子呢!”
    “聽說和臨川公主同住西苑?平日裝得冰清玉潔……”
    “你說公主會不會也……”
    白懷瑾渾身血液驟然凝固,大步上前厲喝:“站住!”
    兩個太監嚇得跪倒在地。待看清眼前人眉宇間翻湧的戾氣,抖得篩糠似的:“大、大人饒命!”
    骨節捏得哢哢作響,白懷瑾幾乎從牙縫裏擠出話:“方才說的女子是誰?”
    “不、不知姓名,說是公主帶來的女眷......在、在西苑前頭銀杏樹下……”
    墨色眼眸暗潮翻湧。明知該治這兩人的罪,可胸腔裏像塞了團火炭,燒得喉頭發不出聲。
    絕不可能是桑知漪。
    她酒量尚可,她素來謹慎,她不會輕易中圈套!
    可前世在他府上,她終究遭了暗算。難道今生又要因他重蹈覆轍?
    心髒仿佛被利爪撕扯。若非他設計,她本不必來行宮。難道又要害她?
    他見過她最柔情的模樣,嚐過她唇間蜜意,此刻卻不敢細想。唯有一個念頭在腦中轟鳴:快些,再快些!
    兩個太監還跪著發抖,白懷瑾已如離弦之箭衝出去。他們哪見過這般駭人氣勢,連熱鬧也不敢看,連滾帶爬逃了。
    風聲在耳邊呼嘯,角門那夜的場景忽然浮現——她說“別再來擾我”,她說“如今快活著呢”。悔恨如毒蛇啃噬五髒六腑。
    她不愛又怎樣?
    她厭棄又怎樣?
    盡管冷眼相待,盡管另嫁他人,隻要她平安。
    百年銀杏枝繁葉茂,樹影婆娑。
    白懷瑾遠遠望見樹下人影,呼吸幾乎停滯。
    他魂不守舍地衝到樹林,果然看見黑壓壓圍著一群人。人群中間糾纏著個灰頭土臉的男人和披頭散發的女子,衣裳雖然被扯得鬆鬆垮垮,倒不像宮人傳得那麽不堪入目。
    那男人轉過臉的瞬間,白懷瑾渾身的血都衝到了頭頂——正是滿臉橫肉的賀胤捷。
    而與這畜生撕扯的纖弱身影......
    “讓開!”白懷瑾紅著眼睛推開人群,抬腿就朝賀胤捷心窩狠踹。壯如牛犢的男人竟被他踹得滾出三步遠。
    他急促地喘息著,轉身就要護住身後瑟瑟發抖的女子——
    卻在看清那張臉的刹那,整個人都定住了。
    不是桑知漪!
    白懷瑾喉頭猛地湧上腥甜,眼前金星亂冒。他踉蹌著跌坐在地,青石磚上濺開點點血花。
    恍惚間抬頭,卻見銀杏樹影婆娑處,桑知漪正靜靜立在人群外。鵝黃裙裾被秋風卷起,幾片金葉子打著旋兒落在她肩頭,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仙子。
    “謝天謝地,她沒有出事!”他死死盯著那個身影,指尖掐進掌心都不覺得疼。
    後槽牙咬得發酸,硬生生把第二口血咽了回去。這聲呢喃剛出口就被風吹散,隻有他自己聽見。
    桑知漪望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藏在袖中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繡帕。
    方才還喧鬧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賀胤捷趴在地上像條死狗,白懷瑾更是失魂落魄地坐在血泊裏。她瞥了眼縮在角落的蔣圓圓——這姑娘的鵝黃衫子倒是和自己今日的打扮有七分像。
    “姑娘,咱們該走了。”翠鶯扯了扯她袖口。遠處已經傳來昭陽公主儀仗的環佩聲。
    桑知漪最後看了眼瑟瑟發抖的蔣圓圓,轉身時裙擺掃過滿地銀杏葉,沙沙作響。
    若不是琉璃在席間暗中提醒,此刻被千夫所指的,恐怕就是她了!
    想到此處,她後背又沁出一層冷汗。
    方才宴席上,紫嫣公主特意在臨川公主楚瀾曦身邊另設了桌案,美其名曰“怕委屈了桑姑娘”。琉璃當時就皺起眉頭——這位大宮女是熹妃特意派來照顧楚瀾曦的,最擅辨別毒物。
    果然,當桑知漪端起第一杯酒時,琉璃借著整理裙擺,不著痕跡地碰了碰她手肘。四目相對的刹那,桑知漪立即會意。
    借著寬大袖擺遮掩,她佯裝飲酒,手腕卻悄悄一翻,琥珀色的酒液順著小臂流進袖中暗袋。
    秋日衣料厚實,袖口早被她塞了吸水的棉帕。酒水浸透布料時涼颼颼的,倒襯得她指尖發燙。
    席間不時有人舉杯,她便這般應付過去。鄰座小姐問起為何不動筷,隻說昨夜貪涼腹痛。
    酒過三巡,她假借更衣離席。琉璃接過浸透酒香的帕子嗅了嗅,又用指尖蘸了些抿在舌尖,臉色驟變:“是南疆的迷魂散,隻需半盞茶工夫,貞潔烈女也要變作淫娃蕩婦。”
    桑知漪扶著廊柱的手猛地收緊,指甲在朱漆上刮出幾道白痕。
    前世被灌下毒酒時火燒火燎的感覺仿佛又湧上喉頭,她閉了閉眼才穩住心神:“若我方才飲下,豈不失了貞潔!”
    “姑娘萬幸。”琉璃將帕子丟進銅盆,清水立刻泛起詭異的青紫色,“這藥遇熱發作更快,宴席設在圍場風口,冷風一吹藥性反而被壓製。隻是若真飲下三杯,怕是……”後麵的話化作一聲歎息。
    桑知漪望著銅盆裏漸漸擴散的毒液,忽然想起方才紫嫣公主殷勤勸酒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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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對描著金邊的酒盞,此刻想來竟像張著血盆大口的獸。
    “多虧姐姐機警。”她握住琉璃的手,這才發覺兩人掌心都是冷汗。
    秋風卷著枯葉掃過回廊,遠處宴席上的笙簫聲忽近忽遠,恍如隔世。
    琉璃反手將她冰涼的手指攏在掌心。這個總是一板一眼的大宮女,此刻聲音卻有些發顫:“姑娘不知,當年熹妃娘娘懷臨川公主時,便是被人用類似的手段險些誣害!”話到此處戛然而止,轉而道:“總之姑娘切記,在這宮闈之中,入口的東西比刀劍更毒。”
    說話間,翠鶯捧著鬥篷匆匆尋來。
    翠鶯在桑知漪掏出帕子時就僵成了木頭人。
    聽著琉璃說出實情,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哪個挨千刀的下作胚子,竟敢害咱們姑娘!”
    桑知漪攥著帕子的指節發白,胸口突突直跳。說來也怪,明明兩世為人該更怕死,此刻倒比方才鎮定許多,許是閻羅殿前走過一遭的人,看這些魑魅魍魎倒像看跳梁小醜。
    “方才席間蔣家姑娘總往咱們這兒瞟,”她咽了口唾沫,喉嚨火燒似的疼,“連紫嫣公主都往這邊看了兩回。”
    琉璃用銀簪挑開酒盞邊緣的鎏金紋,簪頭立刻泛起青黑:“這藥勁道雖大,卻要兩刻鍾才起效。既是存心害人,後頭必定還有連環套。”
    經這番變故,桑知漪心口那把火越燒越旺。
    她前世活得窩囊,這輩子戰戰兢兢不敢行差踏錯半步,晨起要給院裏海棠澆水,睡前必抄半卷佛經,生怕糟蹋了重活的機會。偏有人見不得她好,非要把人往泥潭裏拽。
    “姐姐可有類似的毒?”聲音裏摻了冰碴子。
    琉璃挑眉:“想以牙還牙?”
    “正是!”
    她受夠當菩薩,泥人尚有三分土性。
    “蔣圓圓?”
    “除了她沒旁人!”
    琉璃攏了攏宮裝上的蘇繡纏枝紋,語氣輕得像在說窗外的蟬鳴:“讓燕青把你們的酒菜調換便是。”
    桑知漪杏眼圓睜,活像見了會說話的狸奴。
    “宴席才過半程,”琉璃扶正發間點翠步搖,“趁著宮人傳菜時動手,神不知鬼不覺。”見小姑娘仍發愣,難得添了句:“燕青是暗衛營出來的,手腳幹淨得很。”
    日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琉璃側臉,那身靛青宮裝竟泛出鎧甲般的冷光。直到人轉身往正殿去,桑知漪還盯著她背影發怔。
    席間正逢第三輪傳膳。
    蓮花盞盛著櫻桃酪,瑪瑙碟托著炙鹿肉,酒壺在宮娥手中流轉生光。桑知漪偷眼去瞧對麵席位的蔣圓圓,恰撞上對方鬼鬼祟祟的打量,兩人俱是一驚,各自別開臉。
    袖子裏濕漉漉的酒漬貼著肌膚,熏得人頭暈。桑知漪數著更漏挨時辰,待宮娥捧上第五道蟹粉獅子頭,索性歪在翠鶯肩上裝醉。
    紫嫣公主見她要走,特意賞了醒酒湯,又命兩個小太監提燈引路。
    行至西苑夾道,翠鶯突然掐她手心:“蔣家姑娘綴在後頭呢。”桑知漪脊背竄起涼意,心知那醃臢手段要來了。
    暮色中的楓樹林黑黢黢立著,枝椏張牙舞爪像無數鬼手。
    桑知漪故意踉蹌幾步,繞著假山石轉圈,嘴裏嘟囔著“找帕子”。待拐進林蔭深處,猛拽翠鶯躲進荊棘叢。
    不過半盞茶功夫,就聽林外傳來窸窣響動。蔣圓圓釵環散亂地撲進男人懷裏,那賀世子原本還推拒,忽地喉結滾動,雙臂鐵鉗似的箍住懷中人。
    樹影婆娑間,錦緞撕裂聲混著粗喘,驚飛了枝頭夜梟。
    桑知漪死死捂住翠鶯的嘴。
    聽著外頭漸漸不堪的動靜,竟比飲了冰鎮梅子湯還痛快!
    ……
    蔣圓圓被眾人拉扯開的瞬間,冷風灌進敞開的衣領,混沌的腦子終於清醒了些。
    低頭看見鵝黃裙帶還掛在賀胤捷發冠上,她尖叫著撲上去要抓爛那張豬頭臉:“下作坯子!你也配碰本小姐!”
    賀胤捷捂著被抓出血痕的脖子往後躲,鑲金腰帶早就歪到胯骨上:“明明是你在林子裏發浪,見了爺就往身上貼!”
    他啐了口帶血的唾沫,指著蔣圓圓鬆垮的衣襟嚷嚷:“就你這水桶腰,白送爺都不要!”
    圍觀宮人裏傳來竊笑。蔣圓圓渾身發抖,這才發現自己的抹胸帶子不知何時散開了。
    她胡亂攏著衣襟,突然瞥見白懷瑾雪青色的袍角,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哭喊:“白公子!這畜生他、他……”
    白懷瑾卻像尊石像般杵在原地,目光死死釘在銀杏林外。
    蔣圓圓順著望去,隻看見幾片打著旋兒的金葉子。
    “裝什麽貞潔烈女!”賀胤捷突然暴起跳腳:“滿京城誰不知道爺喜歡細腰美人?就你這身材,爺口味可沒這麽重……”
    話沒說完,白懷瑾突然轉身離開。
    蔣圓圓從未見過溫潤如玉的白公子露出這般神情,他眼底翻湧的戾氣嚇得她往後縮了縮。
    “聒噪。”白懷瑾抬腳踹在賀胤捷肋下,力道大得能聽見骨頭錯位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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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胤捷蝦米似的蜷在地上幹嘔,鑲著東珠的腰帶終於“哢嗒”斷裂。
    遠處傳來環佩叮當聲。蔣圓圓突然意識到,昭陽公主的儀仗就要到了。
    她哆嗦著去夠散落的簪子,卻聽見白懷瑾冷冰冰的聲音:“蔣小姐若還要臉麵,此刻就該暈過去。”
    話音未落,蔣圓圓真就兩眼一翻軟倒在地。
    銀杏葉沙沙作響。白懷瑾掏出帕子擦手,雪青緞麵立刻染上暗紅。方才踹人時用力過猛,虎口裂了道血口子。
    他望著帕角繡的翠竹,忽然想起去年上巳節,桑知漪在溪邊浣紗時,腕間也纏著條繡竹葉的絹子。
    ......
    翠鶯扶著桑知漪繞過月洞門,終於憋不住笑出聲:“您瞧見蔣小姐那衣裳沒?前襟都扯成兩片破布了!”
    小丫頭學著賀胤捷的粗嗓門:“‘水桶腰!白送都不要!’”
    桑知漪用團扇輕敲她發髻:“仔細叫人聽見。”嘴角卻微微翹起。
    秋陽透過銀杏葉在她裙擺灑下碎金,襯得眉眼愈發清亮。
    翠鶯輕挽著桑知綺,巧妙地繞開了兩位公主。歸途上,她們既洋溢著難以抑製的激動,又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忐忑。
    “小姐,適才那場景真是大快人心。那個蔣圓圓本就心術不正,如今自作自受,實在是罪有應得!”
    桑知漪亦感身心舒暢至極。
    “全賴了琉璃與燕青的鼎力相助。”
    否則,這種善惡有報的現實快感,恐怕難以如願以償。
    翠鶯輕聲詢問,“是否需準備答謝之禮?”
    答謝之禮自然是不可或缺的。無論琉璃與燕青是否對此介懷,這都是桑知漪應盡的心意與表達。
    “待我們返回京城,務必精心準備兩份厚重的禮物。”
    翠鶯銘記在心,旋即好奇地追問,“適才白公子那般挺身而出為蔣圓圓助陣,太令人意外了,他可是大公子的同窗知己,實在讓人憤慨!也不知白公子與蔣圓圓究竟有何淵源?”
    桑知漪回憶起白懷瑾先前望向自己時的目光,愧疚、感激、欣喜、哀愁……交織成一幅複雜難解的心緒圖。
    她輕輕搖頭,聲音柔和,“誰又能說得清楚呢?我們還是盡快回去吧,這一身濃鬱的酒氣,確實讓人感到不適。”
    翠鶯愉悅地答應著,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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