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結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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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墨茵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喜悅的光芒。
實際上,“梅煎素雪”的生意如今已漸入佳境,桑知漪的到來與否對店鋪的經營並無實質影響。
她此行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放鬆心情的借口。
否則,日複一日地困在家中,讓父母與兄長為她憂慮不已,心中的壓抑感隻會愈發沉重。
桑知漪正為魏墨茵係上狐裘領口的珍珠扣,鋪子門前的銅鈴忽然叮當作響。
蔣圓圓裹著猩紅織金鬥篷跨進門,鬢間累絲金鳳釵的流蘇掃過門檻積雪,揚起細碎冰晶。
“喲——”她尾音拖得老長,染著丹蔻的指尖拂過櫃台上的青瓷瓶,“這不是克死國公府的桑大小姐麽?”鑲著東珠的繡鞋故意踩上魏墨茵的裙擺,“魏姐姐成婚年餘尚無喜訊,莫不是被這掃把星妨著了?”
魏墨茵反手就要掀翻茶盞,卻被桑知漪按住。
素手拈起案上紅參切片,桑知漪輕笑:“蔣姑娘懷著身子還敢亂嚼舌根,不怕驚了胎神?”她突然傾身上前,驚得蔣圓圓後退撞上多寶架,“還是說......這孩子本就不該來?”
“你胡唚!”蔣圓圓護住尚未顯懷的小腹,鑲寶護甲刮花了檀木櫃台,“我如今是武寧侯世子正經抬進門的貴妾!總好過你——”她忽然壓低嗓音,毒蛇吐信般耳語,“被謝小將軍玩爛的破鞋。”
魏墨茵抄起搗藥杵就要砸,桑知漪卻已旋身落座。
羊脂玉鐲磕在紫砂壺上清響:“上月十五,世子爺在醉仙樓為個胡姬與平西伯世子大打出手。”她慢條斯理斟茶,“蔣姑娘這胎若真是金疙瘩,何至於親自來我這晦氣地方找不痛快?”
蔣圓圓臉色驟變。那日賀胤捷確實徹夜未歸,翌日頸側還帶著胭脂印。她強撐冷笑:“總歸是賀家血脈,不像有些人……”鑲著紅寶石的護甲突然指向門外圍觀的百姓,“連窯姐兒都比你幹淨!”
寒風卷著殘雪撲進門檻,桑知漪的月白裙裾卻紋絲不動。她撫過案上金絲楠木藥匣——那是謝鈞鈺臨行前親手所製,匣底還刻著“贈吾妻”三字。
“聽聞世子的通房丫頭春桃,前日剛灌了碗紅花。”桑知漪突然抬眸,眼底寒芒如刃,“蔣姑娘猜猜,下一個會是誰?”
圍觀人群響起抽氣聲。
這事原是武寧侯府秘辛,此刻卻被當眾揭破。蔣圓圓精心描畫的柳葉眉扭曲成怪異的弧度,鑲寶護甲深深掐入掌心。
“都住口!”魏墨茵突然摔了茶盞。碎瓷濺到蔣圓圓腳邊,驚得她踉蹌跌坐在太師椅上。魏墨茵氣得渾身發抖:“再敢汙我妹妹清譽,拚著吃官司我也跟你同歸於盡!”
“姐姐慎言。”桑知漪按住她顫抖的手,轉頭對夥計吩咐,“取安胎藥來,記我賬上。”青瓷瓶“咚”地砸在蔣圓圓麵前,“這藥能保你三月無虞,權當謝禮。”
蔣圓圓怔住:“什麽謝禮?”
“謝你讓我看清賀胤捷真麵目啊。”桑知漪笑眼彎彎,“若非你當日設計落水,我怎知他連鳧水都不會?”
她突然貼近蔣圓圓耳畔,“順便告訴你,謝家軍三日前已過潼關——你猜他能不能回來?”
蔣圓圓猛地站起,鑲寶護甲帶翻藥瓶。褐色的藥汁順著織金裙擺蜿蜒如毒蛇,她突然意識到這是桑知漪的圈套——從進門起,每個字都在誘她說出更多醜事。
香爐騰起嫋嫋青煙,蔣圓圓指尖拂過櫃台上月影紗,“聽聞你這鋪子要盤出去?不如折價讓給我家陪房,好歹全了姐妹情分。”
魏墨茵“啪”地合上賬本就要起身,卻被桑知漪按住手腕。少女蔥白指尖在算盤上輕輕一撥,珠玉相擊聲清脆悅耳:“世子夫人若想喝茶聽曲,出門左轉是春熙樓。”
蔣圓圓身後穿杏子黃衫的姑娘突然嗤笑:“破落戶還擺掌櫃架子呢!”
“這位妹妹新來的吧?”魏墨茵撚起匹天水碧軟煙羅,“蔣姐姐沒告訴過你,去年她拿贗品翡翠訛詐當鋪,還是我們桑家幫著平的賬?”
蔣圓圓臉色驟變,鑲寶石護甲猛地扣住櫃台邊緣:“少廢話!今日這鋪子我要定了!”
“表姐不是說要看蘇繡樣子麽?”桑知漪突然挽起魏墨茵胳膊,“正好騰地方給世子夫人養胎。”她笑眼彎彎轉向蔣圓圓:“東廂房備著安胎藥,夫人要歇到足月也無妨。”
蔣圓圓被噎得漲紅了臉,正要發作,忽見桑知漪向前逼近半步。
她條件反射護住肚子後退,湘裙絆到門檻險些摔倒,三個跟班手忙腳亂去扶,活像團滾進染缸的亂麻。
“桑知漪你竟敢無禮……”
“我竟敢如何?”桑知漪指尖掠過她腰間羊脂玉禁步,“夫人方才不是說要替我照看鋪子?”她突然壓低嗓音:“聽說武寧侯府最近在查外院賬目?”
蔣圓圓瞳孔驟縮,鑲金護甲“哢”地折斷半截。正要開口,門外忽然傳來銀鈴般的童聲:“桑姐姐,我給你帶糖蒸酥酪來啦!”
十歲小公子蹦進門檻,月白錦袍上銀線繡的仙鶴振翅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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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寒將食盒往櫃台一擱,歪頭打量蔣圓圓:“這位大嬸好麵熟,莫不是在長樂宮跳過驅蛇舞?”
滿室死寂。
蔣圓圓血色盡褪,恍惚又看見鹿寒放出來的那條青蛇在肩頭遊走。
那日她甩脫不得,生生扯爛了價值千金的雲錦外衫,回府還被婆母罰抄三個月《女誡》。
“你......你莫要胡來!”她踉蹌著退到門邊,“我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
鹿寒從袖中掏出個竹筒晃了晃,三個跟班頓時尖叫著擠作一團。小公子滿臉無辜:“這是裝蛐蛐的竹管呀!”他忽然睜大杏眼:“難道蔣姐姐以為是小青蛇麽?”
蔣圓圓與武寧侯世子賀胤捷喜結連理後的次日,她第一次踏入了皇宮,前往長樂宮向鹿皇後致謝。
在那裏,她與鹿寒的相遇,留下了刻骨銘心的回憶。
那天,鹿皇後特意邀請了左都禦史府上的關曉彤一同入宮觀賞盛開的菊花。
就在眾人歡聲笑語之際,鹿寒不知從何覓得一條小蛇,他的臉上洋溢著天真的笑意,朝關曉彤揮了揮手:“關姐姐,我給你帶來了一個稀世之寶。”
單從外表來看,鹿寒顯得異常乖巧可人,肌膚白皙,容貌俊秀,宛若觀音座下的童子,充滿了迷惑性的純真。
關曉彤毫無防備,好奇地湊上前去觀賞,隨即,整個宮殿便被關曉彤的驚叫所充斥。
那叫聲震耳欲聾。
蔣圓圓親眼目睹那條青色的小蛇在關曉彤的右臂上緩緩盤旋。關曉彤驚恐萬狀,完全忘記了宮廷禮儀,驚慌失措地跳來跳去,引得宮殿中的宮女太監們紛紛驚慌失措。
而鹿寒,卻站在一旁,滿臉的委屈之色:“我以為關姐姐會喜歡我的小青。”
起初,蔣圓圓隻是站在一旁靜觀其變,然而,倒黴的關曉彤竟然猛地一跳,將小蛇彈開了。
緊接著,蔣圓圓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條青蛇越過滿殿的人群,徑直落在她的身上!這下,驚叫的人換成了她。
不幸的是,她並沒有關曉彤那般幸運,無論如何揮動,都無法將蛇擺脫。最後,還是一位膽大的小太監小心翼翼地將那條蛇從她的背上取下。
那夜,蔣圓圓整夜未眠,夢境中盡是驚悚的蛇影。
而她的夫君賀胤捷卻對她的苦楚毫無察覺,反而責怪她在皇後娘娘麵前失態。
再也沒有人比蔣圓圓更深刻地體會到,鹿寒那看似無害的笑容背後,隱藏著的是怎樣的乖戾與恐怖。
每當她見到鹿寒,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那種恐懼,如影隨形!
銅鈴叮咚輕響,鹿寒蹦跳著跨過門檻,腰間玉墜子撞得叮當亂響。他歪頭盯著蔣圓圓發間亂顫的珍珠步搖:“這位嬸嬸好生麵善,莫不是去年中秋往禦膳房偷糕餅的那個?”
蔣圓圓護著肚子後退半步,鑲寶護甲在櫃台上劃出尖利聲響:“小公子說笑了。”
“誰同你說笑?”鹿寒突然從袖中掏出個竹筒,“小青最愛吃甜糕,嬸嬸要喂它麽?”竹筒裏傳來窸窣聲,驚得蔣圓圓織金裙擺掃翻了青瓷罐。
桑知漪忍笑遞上安神茶:“蔣姑娘慢些,當心動了胎氣。”茶湯故意潑出半盞,在蔣圓圓裙麵洇出深色痕跡。
“我突然想起府裏還燉著安胎藥……”蔣圓圓白著臉往外挪,鹿寒卻舉著竹筒步步緊逼。鑲寶繡鞋絆在門檻上,她險些摔進雪堆,還是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
魏墨茵望著那串倉皇逃竄的背影,噗嗤笑出聲:“這小青蛇倒是比門神管用。”
“小青在此。”鹿寒嘩啦倒出竹筒裏的物什——竟是根碧玉雕的蛇形鎮紙。
桑知漪撫掌輕笑:“好一招空城計。”
鹿寒得意地晃著腦袋,鑲金抹額上的東珠掃過眼尾:“上回見這蠢婦往我爹茶裏下藥,就該讓真小青咬她一口。”他忽然湊近魏墨茵,“姐姐想不想看真蛇?我養了條翠青,鱗片比翡翠還透亮呢!”
“不必!”魏墨茵揪著帕子退到櫃台後,碰翻了裝幹茉莉的琉璃罐。
鹿寒笑嘻嘻撿起散落的花苞,忽然嗅了嗅:“這茉莉陳了三年?配杏仁酪正好。”他熟門熟路爬上高腳凳,“再要一甕沉香熟水,澆在碎冰上。”
桑知漪係上杏子紅的圍裳,從冰鑒取出去歲窖藏的梅花雪水。銅吊子咕嘟冒泡時,鹿寒晃著短腿問:“你這鋪子怎的冷清?上回來還要排隊。”
“許是雪天路滑。”桑知漪將雲片糕擺成蓮花狀,突然瞥見少年腰間新掛的蟠龍玉佩——那是皇後宮裏的物件。
鹿寒叼著玫瑰酥含混道:“包在我身上!”他掏出個小印往賬本上摁,赫然是內造的鳳紋章,“明日就讓尚宮局來采買茶點。”
魏墨茵驚得帕子落地:“這如何使得?”
“就說皇後娘娘愛喝他家的沉香飲。”鹿寒舔掉指尖糖霜,“前日娘娘還誇我孝順呢。”他忽然壓低聲音,“關家那女人再敢往我爹跟前湊,我就讓小青鑽她被窩!”
桑知漪將桂花漿水裝進掐絲琺琅食盒,狀似無意道:“聽聞關小姐最畏寒,冬日總要抱著暖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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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寒眼珠一轉,拍案笑道:“妙啊!往她暖爐裏塞冰片!”他蹦下凳子時,腰間玉牌撞在櫃台上叮當響,“這些點心都包兩份,我要帶進宮給皇後娘娘嚐嚐。”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馬蹄聲。穿玄色箭袖的少年侍衛翻身下馬,肩頭落滿細雪:“小公子,該回府溫書了。”
“就說我腹痛!”鹿寒捂著肚子往櫃台下鑽,撞翻了裝鬆子的陶罐。
桑知漪拎著後領將他拽出來:“前日太醫令才囑咐,寒症未愈不可貪涼。”她將溫著的薑棗茶塞過去,“喝完才許走。”
鹿寒皺著臉灌完藥茶,忽然從荷包摸出顆金瓜子:“賞你的。”又摸出顆夜明珠扔給魏墨茵,“封口費。”
魏墨茵對著明珠苦笑:“這小祖宗……”
“他這是謝我們陪他演戲呢。”桑知漪擦拭著鹿寒摁過鳳印的賬冊,朱砂印泥在雪光下豔得像血,“明日怕是要熱鬧了。”
青瓷盞裏的雨前龍井漸涼,鹿寒踮腳將最後一塊桂花糖糕推給桑知漪。窗欞漏進的夕照裏,小公子發頂翹起幾縷呆毛,隨著動作輕晃。
“桑姐姐咱們結拜吧!”他突然拍案,震得茶盞叮當響,“往後誰敢欺負你,我就帶金翅大將軍咬他!”
桑知漪望著他袖口沾的糖霜,忽然想起某人離京前夜,也是這般孩子氣地往她荷包塞滿鬆子糖。
街角梧桐葉打著旋兒飄落,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盞邊緣:“結拜要擺香案麽?”
“我當大哥你當二姐!”鹿寒蹦下繡墩,腰間玉佩撞出清越聲響,“每月初一給我買糖畫,十五請我吃炙羊肉。”
暮色漫進鋪子時,桑知漪驚覺自己竟笑了整盞茶功夫。簷角銅鈴被晚風撩動,她望著小公子蹦跳遠去的背影,忽然伸手接住片落葉——原來秋意已這般深了。
桑府燈籠次第亮起,隔著影壁便聽見父親與兄長刻意提高的笑談。
自謝鈞鈺離京,全家連廊下鸚哥都換了新詞,生怕哪個字眼觸痛她心腸。
“小姐可算回來了!”門房老仆接過披風,神秘兮兮指指花廳,“貴客臨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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