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揭穿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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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懷瑾將重新變得溫暖的手爐遞給她,神情肅然,沉聲吐出三個名字:“禁軍統領秦春,陝東道大行台司勳郎中顧申,”他頓了頓,目光如鷹隼般鎖住桑知漪的表情,“還有護國公,鹿鼎季。”
“護國公?”桑知漪的驚訝脫口而出,聲音裏帶著明顯的震動。
白懷瑾現在對她的任何細微反應都敏感至極,立刻捕捉到了她語氣中那不同尋常的異樣。很顯然,她不僅知道護國公府,甚至很可能認識護國公鹿鼎季本人!
因為當他提到前兩個人時,她的反應遠沒有這般強烈。
“護國公是晉王的外家,鹿鼎季是晉王的親舅舅。”他麵上維持著一副雲淡風輕、仿佛隻是順口提及的模樣,實則心跳如擂鼓,狀似不經意地試探道,“你認識這位護國公?”
桑知漪移開目光,端起手爐暖手,語氣平淡地應道:“見過。”兩個字,輕描淡寫。
然而,就是這輕描淡寫的兩個字,如同驚雷在白懷瑾腦中炸響!他何其敏銳?桑知漪說她“見過”鹿鼎季,那絕不僅僅是指在宮宴上遠遠望見過一眼那麽簡單!
兩人之間必定有過接觸,甚至……可能是某種不為人知的、單獨的接觸!
一股莫名的恐慌瞬間攫住了白懷瑾的心!前世今生,他從未記得桑知漪與這位位高權重、手握重兵的護國公有過任何交集!
這個突然出現的名字,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徹底攪亂了他對過往的認知,也帶來了強烈的不安。
他重生後努力拚湊的圖景,仿佛在這一刻裂開了一道無法忽視的縫隙。
白懷瑾微微側身,目光落在桑知漪臉上。
他看似隨意地開口:“你怎麽會認識護國公鹿鼎季?”手指卻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
桑知漪伸手接住簷角滴落的雨水,聲音輕得像在說別人的事:“我認識他兒子鹿寒,是個機靈孩子。”水珠在她掌心碎成晶瑩的光點。
白懷瑾突然覺得喉頭發緊。那個再尋常不過的“孩子”二字,像根細針刺進心口最柔軟的地方。
前世她蜷縮在血泊裏的畫麵又在眼前浮現,那時她身下洇開的紅,比他們大婚時的蓋頭還要刺目。
廊下穿堂風掠過他緊繃的脊背,帶著初春的寒意。他想起那個沒能睜眼看世界的孩子,想起簽文上“官星過旺,有礙子嗣”的判詞,想起每年除夕宴上,同僚們帶著兒女來拜年時,桑知漪藏在廣袖下微微顫抖的手指。
“當心些總沒錯。”他嗓音發澀,目光追著簷角搖晃的風鈴,“尤其是對那些人。”
桑知漪轉頭看他。細碎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格灑在她發間,像是落了層金粉。
這個角度讓他想起前世某個清晨,她也是這樣仰著臉,笑著說要給孩子縫對虎頭鞋。
“我知道輕重。”她指尖劃過廊柱上斑駁的朱漆,“重活一世,總不能比從前更短命。”
白懷瑾喉結滾動。他多想問她是否還記得那個未能出世的孩子,是否在某個午夜夢回時,也曾撫著平坦的小腹發呆。
但最終隻是握緊拳頭,任由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狀的痕跡。
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響,驚飛了歇在桃枝上的麻雀。
他看著花瓣打著旋兒落在她肩頭,突然想起升任丞相那日,獨自在佛前跪到雙膝青紫的情形。
住持說執念太深反成魔障,可他寧願墮入阿鼻地獄,也要換她今生平安順遂。
“十年。”他突然開口,驚飛了落在石階上的蝴蝶,“給我十年,所有威脅都會消失。”
桑知漪詫異地挑眉。她從未見過白懷瑾這般外露的情緒,素來冷峻的眉眼間竟凝著化不開的痛楚,連眼尾都染著薄紅。
“急什麽?”她故意用團扇遮住半張臉,“我又不是紙糊的。”
白懷瑾望著她扇麵上顫巍巍的並蒂蓮,想起前世她彌留之際,也是用這樣故作輕鬆的語氣說“下輩子別再見了”。那時她腕上的玉鐲空蕩蕩地滑到手肘,整個人瘦得脫了形。
“就當是我欠你的。”他聲音很輕,幾乎要被簷下新燕的啁啾蓋過,“從前...是我太自負。”
桑知漪團扇頓在半空。她記憶裏的白懷瑾永遠脊背筆直如鬆,此刻卻微微佝僂著肩,仿佛被無形的重擔壓彎了腰。
這種陌生又熟悉的脆弱感,讓她想起前世書房裏那盞總亮到天明的孤燈。
“都過去了。”她伸手接住飄落的桃瓣,“如今我隻想好好活著。”
白懷瑾看著她的側臉在花影裏忽明忽暗,突然很想把前世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都倒出來。
想告訴她每年清明都會去無名碑前擺上杏花酥,想說自己其實給未出世的孩子起了個小名喚作“歲安”,想坦白那些故作冷漠的疏遠裏藏著多少惶恐與愧疚。
但最終他隻是摘下沾在她鬢角的桃瓣,低聲道:“你且安心賞花,其他的交給我。”
風卷著零落的花瓣掠過回廊,帶著潮濕的泥土氣息。
遠處傳來小販叫賣杏花酒的吆喝聲,混著孩童追逐打鬧的笑語,襯得這方寸天地格外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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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老槐樹的枝葉在暮色中輕輕搖晃,白懷瑾望著石桌上浮動的光斑,這是重生後第一次與桑知漪這般平和地相處。
前世他們在這座宅院裏爭吵過無數次,如今她垂眸撥弄茶盞的模樣,讓他喉嚨發緊。
“這茶…”他剛開口就被打斷。
“雨前龍井。”桑知漪將青瓷盞推過去,“你從前總說太澀。”
白懷瑾握著尚有餘溫的杯壁,指節泛白。他多想說不是茶澀,是當年被權勢蒙了眼,錯把她的關切當束縛。
話在舌尖滾了三遭,終究化作簷角掠過的風。
“表哥——”
徐雯琴的呼喚裹著甜膩尾音撞碎靜謐。
石榴紅裙擺掃過青磚,她拎著描金食盒繞過影壁,發間步搖隨步伐輕晃,在桑知漪麵前站定時,故意露出袖口裏新繡的並蒂蓮。
“知漪妹妹也在呢。”她將食盒往石桌中央推了推,梅香從縫隙溢出來,“這是表哥最愛的梅花湯餅,可惜隻帶了一人份。”
桑知漪合上茶蓋發出清脆聲響:“正要去取書。”
白懷瑾霍然起身,衣擺帶翻茶盞。他顧不得潑濕的衣袖,匆匆從書房抱來三本典籍,其中《水經注疏》的封皮還沾著墨漬——那是昨夜他謄抄到三更的手稿。
“我送你。”他搶在桑知漪伸手前將書攏在懷裏。
“白大人說笑呢。”桑知漪輕巧抽走書冊,指尖劃過他掌心的繭,“這幾頁紙,還能比當年我替你扛的鎧甲沉?”
馬車軲轆碾過青石板時,白懷瑾突然按住車轅。
他肩頭落著片銀杏葉,隨著呼吸起伏:“我不知道她會來。”
“重要嗎?”桑知漪挑起紗簾,見他喉結滾動著咽下辯解,忽然想起前世撞見他與徐雯琴在書房分食羹湯的場景。
那時她摔了和離書奪門而出,如今倒能笑問:“徐姑娘的湯餅要涼了。”
白懷瑾伸手想拽住飄飛的簾角,卻隻觸到冰涼的掛鉤:“你明知我早不吃甜食。”
馬車駛出巷口時,徐雯琴正倚著月洞門絞帕子。
見白懷瑾折返,她立刻用浸過薑汁的絹子揉紅眼眶:“都怪我笨,害得知漪妹妹誤會了我們…”
侍女青杏輕拍著徐雯琴單薄的脊背,袖口沾著方才在班樓排隊時落的雪沫:“小姐風寒才好,又在風口站了半個時辰,白公子若知道您這番苦心,定會心疼不已的!”
“莫說了。”徐雯琴攥緊帕子咳嗽,眼尾泛起海棠紅,“原是我考慮不周。”她仰頭望白懷瑾時,淚珠恰到好處懸在睫上,像晨露將墜未墜。
白懷瑾摩挲著腰間玉玦。這塊青玉是桑知漪及笄那年親手雕的,此刻正泛著冷光。
他忽然想起前世某個雪夜,徐雯琴捧著湯藥說是親手熬的,桑知漪腕間卻平添了燙傷。
“今日是跟著我,還是跟著她來的?”玉玦磕在石桌上發出脆響。
徐雯琴指尖陷進掌心,麵上仍端著茫然:“表哥說笑呢,我不過是正好想來…”
“徐姑娘。”白懷瑾用杯蓋撥開漂浮的梅瓣,“這聲表哥,徐小姐叫了十年也該夠了。”
簷下鐵馬突然叮當作響。徐雯琴踉蹌扶住石凳,腕間金鑲玉鐲撞在青磚上,這是去年她生辰時白懷瑾差人送去的。
當時桑知漪正發著高熱,他卻在聽徐雯琴撫琴。
“我當真隻是路過班樓,正巧買了點你愛吃的。”她帶著哭腔去拾鐲子,發間白玉簪忽然墜落——這是白懷瑾母親生前最愛的簪子。
白懷瑾俯身截住墜落的簪子。前世他總覺得徐雯琴戴這簪子的模樣肖似母親,此刻才驚覺,母親從來隻綰利落的圓髻,而徐雯琴向來是弱柳扶風的垂雲鬢。
“最後一次問,跟蹤誰?”
徐雯琴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青杏慌忙遞上帕子,雪白絹麵頃刻洇開猩紅。這是她慣用的把戲,用茜草汁染就的“血痰”。
“小姐咳血了!”青杏帶著哭腔喊,“自從上月為公子祈福摔下山階,這病症就一直壓抑不住。”
白懷瑾冷眼看著。前世這主仆倆用同樣手段,讓他在桑知漪小產那日去了護國寺。
那天桑知漪攥著他的衣襟說“別走”,他卻掰開她冰涼的手指。
“徐姑娘。”他將玉簪擲在石桌上,“三年前上元節,你說被醉漢糾纏,引我去朱雀街暗巷,可那日桑知漪本該在巷口茶樓與我會麵。”
徐雯琴瞳孔驟縮。她記得那天桑知漪穿著石榴紅鬥篷在雪地裏等了兩個時辰,回去就染了肺疾。
“兩年前秋獵,你的馬突然受驚闖入深林,我尋到時,你正巧暈倒在桑知漪埋酒的老槐樹下。”
白懷瑾碾碎落在掌心的枯葉,“那壇合巹酒,後來成了你慶生的梅子釀。”
暮色染紅了徐雯琴精心描繪的遠山眉。她突然笑起來,不再是往日綿軟模樣:“懷瑾哥哥終於肯正眼看我了?”
染著丹蔻的指甲劃過石桌,“你以為桑知漪多清白?她早與藺仲晏私定終身!”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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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雯琴偏過頭,左臉火辣辣地疼。她不可置信地瞪著從未動過怒的白懷瑾,連假咳都忘了裝。
“你以為我查不到長街驚馬案的馬販子?”白懷瑾甩了甩震麻的手掌,“還是覺得買通太醫在桑知漪安胎藥裏做手腳的事,真能瞞天過海?”
廊下畫眉鳥突然撲棱棱飛走。
徐雯琴終於撕破偽裝,染血的帕子摔在地上:“我做這些時,白公子不都默許了嗎?每次她出事,您不都選擇陪在我身邊?”
白懷瑾如遭雷擊。前世零碎的畫麵突然串聯成串——徐雯琴每次作妖後,都會設計讓他目睹桑知漪“刻薄”的模樣。而他總說:“知漪,雯琴身子弱,你讓著她些。”
“滾出去。”他攥緊拳頭,指縫滲出血絲,“別再讓我看見你戴母親的首飾,你配不上她的東西。”
廊下銅鈴被夜風吹得叮咚作響,白懷瑾望著徐雯琴鬢邊搖晃的珍珠流蘇,忽然想起前世她三十歲那年也是這樣打扮。
那時她牽著個眉眼肖似自己的男孩跪在雪地裏,說孩子是守寡時收養的遺孤——如今想來,那孩子耳後紅痣與她胞弟如出一轍。
“十八歲的把戲尚且拙劣。”白懷瑾指尖敲在青玉鎮紙上,這是桑知漪去年送的生辰禮,“二十八歲便懂得在合歡酒裏下藥,三十歲又能編造出天衣無縫的身世。”
徐雯琴瞳孔猛地收縮,精心修剪的指甲掐進掌心。
前世此刻她尚未做過這些,但白懷瑾淬著寒冰的眼神,仿佛能剖開她尚未實施的陰謀。
“表哥說什麽呢?”她故意露出腕間佛珠,這是白夫人臨終前套在她手上的,“雯琴聽不懂。”
白懷瑾突然抄起案頭燭台。跳動的火苗映著他眼底猩紅:“這串伽楠香珠,是你趁母親彌留神誌不清時偷換的。她真正要傳的翡翠鐲,此刻應該在你陪嫁箱底。”
徐雯琴踉蹌著撞翻繡墩,纏枝蓮紋的坐墊滾到陰影裏。前世她確實在守靈夜調換信物,可這事連貼身丫鬟都不知曉。
“去年上巳節,你說被地痞尾隨,引我去城隍廟。”白懷瑾將燭台逼近她蒼白的臉,“可那日桑知漪本該在廟後杏林等我,偏巧林子裏起了場蹊蹺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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