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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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晉王那廝再敢逼迫,他便立刻放出風聲,甚至偽造文書!咬死了說白懷瑾與桑知漪早已定下婚約!
    白紙黑字,名分既定!便是晉王,難道還能公然強搶有夫之婦不成?這層“名分”的屏障,足以抵擋那滔天權勢的惡意!
    至於將來?桑淩珣捋須微笑,胸有成竹。等到晉王這陣邪風徹底刮過去,塵埃落定,危機解除。白懷瑾自可去尋他的心上人,他的漪兒也盡可安心等待謝鈞鈺凱旋!
    兩人本就無情,屆時一拍兩散,各自安好,豈非兩全其美?他的寶貝女兒,還能順順當當留在身邊,再享兩年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
    “妙計!妙計啊!”桑淩珣越想越覺得此計天衣無縫,忍不住撫掌低笑,多日的陰霾仿佛被這“機智”的光芒一掃而空。
    至於白懷瑾是否願意配合?至於這“假婚約”可能帶來的種種後續風波?此刻被“父愛”和“急智”衝昏頭腦的老父親,已然顧不得那許多了。
    而被父親如此“精心謀劃”的桑知漪,對此間種種暗流洶湧,渾然不覺。
    她的世界,此刻正浸潤在玄月堂那混合著草藥苦澀與生命堅韌的獨特氣息裏。
    重生一次,她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觸摸過死亡的冰冷,也因此,對“活著”本身,懷抱著近乎虔誠的敬畏與珍視。
    玄月堂是玄月夫人為貧病孤苦之人撐起的一方庇護所。在這裏,桑知漪見過太多在生死線上掙紮的軀體,聽過太多被苦難磨礪卻依舊不肯放棄的靈魂發出的微弱呼號。
    每一次俯身,為那骨瘦如柴的老嫗擦拭額頭的冷汗;每一次蹲下,輕聲安撫那因疼痛而哭泣的孩童;每一次將親手熬煮的湯藥,小心喂進那氣若遊絲的病人口中……
    她的指尖都在微微發顫。這不僅僅是施予,更是一種震撼靈魂的汲取。她從中感受到一種磅礴而原始的力量——活著,呼吸著,感受著陽光與疼痛,這本身,就是生命最莊嚴的饋贈。
    幸福,從來不是攀附於他人枝頭的淩霄花,等著別人垂憐澆灌。它深深紮根於自己內心的沃土,源於那份對生命的全然接納與熱愛,源於付出時內心的充盈與富足。
    過去的桑知漪,將自己全部的價值和喜怒哀樂,都係於一個男人飄忽不定的愛與不愛。像一株失去攀附的藤蔓,最終在自我懷疑與哀怨中枯萎凋零。
    何等愚蠢!何等可悲!
    如今,她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將那迷失的靈魂重新拚湊完整。她並非日日都來玄月堂,但隻要踏入這裏,必定全神貫注,傾盡心力。對於那些同樣身處困境的貧弱女子和懵懂孩童,她更是傾注了格外的耐心。
    已有好幾個被她從絕望邊緣拉回的女子,憑著一股韌勁和桑知漪的擔保,走進了她的“梅煎素雪”香飲鋪子,用自己勤勞的雙手,掙得一份足以安身立命的工錢和尊嚴。
    看著她們眼中重新燃起的光,桑知漪的心湖便漾開溫暖的漣漪。
    她正俯身於一張簡陋的病榻前,用溫熱的濕布巾,輕柔地為一個剛剛熬過一場高熱、渾身被汗水浸透的年輕婦人擦拭脖頸。
    婦人昏沉中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幹裂的嘴唇微微翕動。桑知漪立刻放下布巾,端過旁邊溫著的藥湯,用小勺一點點耐心地喂入她口中。
    陽光透過簡陋的窗欞,落在她低垂的眉眼和專注的側臉上,鍍上一層柔和而堅定的金邊。
    那個曾經為情愛所困、蒼白脆弱的靈魂,在給予他人溫暖與希望的過程中,正悄然蛻變,如同枯木逢春,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堅韌與光華。
    寒氣裹著藥香在玄月堂內浮動。桑知漪剛清點完最後一批治咳疾的藥包,指間還沾著桔梗微苦的氣息。許夫人踏著一地晨光進來,額間幾縷銀絲在寒意裏顯得格外溫潤。
    “漪姐兒,”婦人聲音輕柔,帶著長者的關切,“今冬格外凍骨,病倒的老人孩子比往年多出不少,辛苦你了。”
    桑知漪忙起身,唇角彎起溫軟的弧度,搖頭:“您言重了,真不辛苦。隻是……”她指尖輕輕點過空了大半的藥櫃,“桔梗、麥冬這些鎮咳平喘的藥材快見底了,若補不上,怕撐不了幾日。”
    許夫人微微頷首,眼中讚許更濃:“藥材的事你莫操心,自有旁人張羅。”她話鋒一轉,帶著點隱秘的歡喜:“我今日來,是有件好事知會你。夏夫人那邊特地托我帶話,後日想請你去府裏坐坐,可方便?”
    “夏夫人?”桑知漪猛地抬眼,臉頰倏地飛起兩團薄紅,指尖無意識蜷緊。那是玄月夫人夏知虞!縱使久居深閨她也聽過其名,一介女流,撐起這偌大的玄月堂,廣濟世疾,是多少閨閣女子心中仰望的山巒。“我……自然有空!”聲音裏壓不住的雀躍。
    許夫人見她這般情狀,笑意也深了。夏知虞是她看著長大的,性情眼界絕非凡俗,能得她青眼相邀,眼前這姑娘的品性定入了她的心。這緣分,值得高興。
    “夫人,”堂外傳來侍女王襄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府上夫人請您立刻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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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知漪微訝:“母親何事尋我?”
    襄快步入內,先朝許夫人行過禮,才轉向桑知漪:“皇後娘娘千秋在即,特旨廣邀京中淑媛。夫人請小姐速回,預備後日入宮的衣裳頭麵。”
    “千秋宴?”桑知漪更覺意外。皇後素來尚儉,今歲北境烽煙未熄,宮中更是早早傳出削減宮宴份例、躬行節儉的風聲,“怎地突然……”
    王襄垂首,語速飛快補了一句:“外頭都說,是謝小將軍在北境又打了一場大勝仗,龍心大悅。陛下欲借皇後娘娘千秋之喜,為前線大勝添一道光。”
    謝鈞鈺……
    那三個字如同石子投入心湖,桑知漪眸光極輕地閃動了一下,漣漪很快被平靜蓋過。她斂目轉向許夫人,歉意深重:“夫人,您看這……”
    許夫人早已明了,釋然一笑:“無妨,事出湊巧,下回再約便是。入宮緊要,快些回去吧。”言語間盡是理解和溫和。
    ……
    “我的兒!”柳氏一疊聲地招呼著迎出來,攥住桑知漪微涼的手就往裏帶,“可算回來了!瞧瞧,料子我都給你挑好了!快,讓繡坊的人趕緊上手!”
    堂中果然候著幾位衣飾利落的繡娘,手上拿著軟尺布樣,滿眼恭順。
    桑知漪掃過花梨木案上堆成小山的華美緞匹,蹙了眉:“娘,後日就是千秋宴,今日再量體裁衣,是不是……”太趕了?後日一早便得入宮,滿打滿算也就一日半。
    “急什麽?我出雙倍價錢,還怕她們夜裏繡花眼?”柳氏斬釘截鐵,根本不容質疑,拽著女兒就往繡娘麵前站定。她目光如梭,在桑知漪身上逡巡幾個來回,心頭又酸又澀又恨。
    女兒抽條了,身量明顯比初冬時高挑了些。入冬至今,她想給女兒添幾身鮮亮新衣,不知提了多少回,回回都被女兒含糊過去。柳氏心裏門清——女兒那點玲瓏心思,全係在北邊那個人身上了。
    謝家小郎在京時,她這寶貝女兒哪一日不是粉雕玉琢,裙裾飛揚,走在花園裏都帶著光。可人一走,女兒便換了個人似的,一冬下來,竟把自己埋進玄月堂那灰撲撲的善院裏,整日素服素顏,跟個小尼姑差不多。那身女兒家常穿的鮮亮顏色,仿佛都隨人去了邊關。旁人嚼舌根子說“水性”的閑話刀子似的刮她這當娘的心,她夜裏抹淚不知多少回。才十五歲的孩子,心裏得多苦?偏生又是個直筒脾氣,痛都悶在心裏。
    柳氏是又心疼又著急。心疼女兒心事無人訴,急的卻是另一樁——總不能讓女兒把大好年華都耗在遙遙無期的等待裏啊!女兒家的時光哪經得起磋磨?她看得明白,也早有了盤算。
    反正,藺家那小公子就不錯!學問好,模樣好,人也和氣,關鍵是……
    柳氏目光不動聲色在桑知漪臉上一轉,看著女兒被迫展臂量身的無奈側影,暗自盤算,這千秋宴,非得把女兒打扮成一朵出水芙蓉不可!叫那些瞎了眼的蠢貨好好瞧瞧,她的漪兒何等清麗絕倫!
    踏入宮禁,森嚴與華貴撲麵而來。因著桑知漪家世在滿殿朱紫麵前著實不算起眼,她倒得了份意外的自在,尋了個僻靜角落和母親安然坐下。
    前世,因白懷瑾步步攀升,她也曾被推上這風口浪尖的高座。每回宮宴,身姿要端,儀態要雅,唇角要時時噙著無可挑剔的笑,幾盞茶下來,渾身骨節都像繃斷的弦,臉頰肌肉更是僵得發酸。
    重活一世,桑知漪早勘破了那些虛浮榮光。做眾人仰視的明月?她更樂意做顆安靜角落裏的露珠,清清涼涼過自己的日子。
    帝後並坐高位,接受內外朝賀。陛下的祝詞中規中矩:“皇後仁慈淑慎,德儀無量,朕甚慰之。願皇後福壽康寧,永受天恩。”皇後拜謝,唇角噙著恰到好處的溫婉。
    酒過三巡,陛下便起身往前朝去了。殿內剩下繁複的賀壽儀禮,從後宮嬪妃、皇子公主,至外命婦和各家閨秀。待這一圈禮畢,再精致的禦膳也失了鮮美滋味。桑知漪對此心知肚明,尤其在秋獮出了那檔子事後,她對宮宴入口之物更是加倍謹慎,碰都懶得碰。
    目光流轉間,瞥見臨川公主楚瀾曦的身影。小公主也瞧見了她,隔著層層人影猛地眨眼使眼色,無奈她正被熹妃牢牢按在身邊,小臉上寫滿了“快憋瘋了”幾個字。
    有些日子未見,這小祖宗還是那副被驕縱壞又清澈幹淨的模樣。桑知漪了然一笑,深宮鎖住了她的腳步,倒也給她圈出了一方安穩歲月。
    “看見沒?”柳氏鄰座傳來壓抑的議論,“聽說這次借著皇後娘娘生辰,也是為三殿下相看未來的皇子妃呢!”
    “怪不得來了這麽多適齡的小姐,”另一人低聲接腔,“全是水蔥似的鮮嫩。”
    選妃?
    柳氏聞言,立刻和女兒交換了一個眼神。桑家根基不深,從未往這方麵想過,自然也沒聽過風聲。
    桑知漪卻是心如明鏡。她安穩坐著,目光掠過殿內一張張或緊張或期待的年輕麵容,最終落在大殿前方——鹿皇後身側不遠處坐著的,一位身量高挑、眉宇間透著一股子坦蕩英氣的少女,馮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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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陝東道大行台的女兒,鹿家小公子鹿寒口中那個“連青蛇都嚇不倒、日後定比我厲害”的繼母人選。常年隨父在外省,想必是見慣了天地遼闊,舉止自有一份尋常閨秀難有的疏闊大氣,席間那份謹小慎微在她身上找不到一絲痕跡。
    桑知漪眼底閃過一絲了然笑意。這樣的女子,被一條小蛇嚇住?確是笑話。
    果然,宴至酣處,輪到各家淑媛展露才藝。這位馮小姐毫不怯場,起身抱劍行禮,旋即執劍而舞。寒光爍爍映宮燈,身姿矯若驚鴻起,劍氣如龍破雲開。非是尋常女兒家柔美婉轉的舞姿,而是糅雜了疆場豪邁的剛柔並濟,那份颯颯英風,令四座皆驚。
    緊接著又有幾位貴女獻藝,琴笛書畫,珠玉在前,倒也不算遜色。
    桑知漪冷眼瞧著,未來三皇子妃項氏、五皇子妃杜氏皆在其列。她心念微動,湊近柳氏耳邊,壓著笑意悄聲道:“娘,我敢打賭,三皇子妃,最後必是鴻臚寺卿家的項姑娘。”
    柳氏驚疑看她:“此話當真?你這丫頭,如何看出來的?”
    桑知漪眉眼一彎,帶著點俏皮和無人能窺的秘密,隻伸出細白食指在唇邊輕輕一豎:“噓—我猜的呢。”
    殿內暖融如春,繚繞著甜膩的果香與清雅的茶氣,熏得人骨頭都軟了三分。
    錦繡堆疊,釵環耀目,滿殿的貴女命婦們臉上都端著恰到好處的笑意,仿佛畫上去的麵具。
    晉王楚玉潯跨過門檻,帶進一絲殿外初冬的寒氣。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這片精心雕琢的浮華盛景,卻像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瞬間釘在了最末一席。
    桑知漪。
    她微微側著頭,不知在看什麽,唇角噙著一縷若有若無的笑。
    殿頂輝煌的宮燈投下光暈,映在她瑩白的側臉上,那笑容便顯出幾分朦朧的清冷來,與周遭熱絡的奉承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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