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強搶

字數:6360   加入書籤

A+A-


    楚玉潯心頭猛地一跳,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邪火倏地竄起。
    不過是個四品小官的女兒,從前在他眼裏,不過是有兩分顏色,連多看一眼都嫌多餘
    。可偏偏,自打他動了心思,想把這美人兒收進府裏,竟處處碰壁!那點起初微不足道的念頭,竟在這接二連三的“不得”裏,扭曲成了執拗的、帶著刺癢的占有欲。
    此刻看著她那置身事外的疏離模樣,這欲望便如澆了油的野火,燒得他心頭發燙。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暗自發狠:今日,定要將這桑知漪弄到手!
    宮人們悄無聲息地撤下宴飲的杯盤狼藉,換上精致的茶水和各色點心果子。殿內氣氛鬆弛下來,更添幾分閑適。
    與楚玉潯同來的三皇子楚玉柯、五皇子楚玉坤,還有護國公鹿鼎季與其子鹿寒,也各自落座。楚玉柯坐姿端正,微垂著眼,一副萬事不縈於懷的模樣。
    上首鳳座上的鹿皇後,保養得宜的臉上綻開慈和無比的笑容,目光落在楚玉柯身上:“柯兒,前日裏本宮還同陛下說起你的婚事。眼瞧著明年便要開府建衙了,府裏沒個王妃,終究不成體統。”
    她含笑抬手,姿態雍容地指向殿中環佩叮咚的眾位閨秀,“今日你母後壽辰,京中最出色的好女兒們都在這兒了。柯兒,你且仔細瞧瞧,可有合心意的?”
    楚玉柯自幼喪母,由鹿皇後撫養長大,性情最是謹慎小心。此刻聞言,連眼皮都未曾抬起半分,直接起身,朝著鳳座深深一揖,聲音恭敬得沒有一絲波瀾:“兒臣婚事,全憑母後做主。母後看中的,必定是極好的。”
    鹿皇後臉上的笑意愈發深濃,仿佛暖陽化開了薄冰。她目光逡巡,掠過末席那個清冷的身影時,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最終穩穩地落在了項家小姐項豔身上。“好孩子,”她聲音溫軟,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親昵,“過來,讓本宮好好瞧瞧。”
    項豔正緊張得手心冒汗,驟然被點名,一張俏臉“唰”地漲得通紅,慌忙起身時差點帶倒身後的錦凳。她強自鎮定,踩著有些虛浮的步子,在無數道或羨慕或探究的目光注視下,一步步走到皇後寶座之前。
    殿內靜了一瞬,隨即響起一片低低的、心照不宣的讚歎。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鹿皇後屬意項家小姐做三皇子妃!
    楚玉柯這才微微側首,極其守禮地、飛快地掃了身側的項豔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再次躬身:“兒臣多謝母後美意。”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半分喜惡。
    “好!好!”鹿皇後撫掌輕笑,連聲道好。
    刹那間,道賀聲、恭維聲如潮水般湧起。人人臉上都堆滿了笑,將這樁門當戶對、天家賜婚的“良緣”渲染得如同金玉堆砌的錦緞,華美無比。
    三皇子楚玉柯垂手肅立,仿佛一件完美的祭品。項豔羞怯地垂著頭,脖頸都染上了紅暈。
    桑知漪坐在末席,看著這母慈子孝、佳偶天成的熱鬧戲碼,心底卻漫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倦怠。原來這樁她曾聽聞的姻緣,竟是這樣一副赤裸裸的、名為“恩典”的冰冷枷鎖。
    她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思緒悄然飄遠,眼前的熱鬧喧囂漸漸模糊。
    謝鈞鈺。
    不知北境的風雪,是否已將他營帳外的旌旗凍僵?她前些日子趕製的兔兒燈,驛站的車馬,能趕在上元節前送到他手中嗎?他收到那盞燈,定會毫不留情地嘲笑她歪歪扭扭的手藝,說什麽“桑家小姐這燈,怕是連兔子見了都要嚇得掉頭就跑”
    隻是,等他戲謔的回信再輾轉千裏遞回她手中,怕已是來年草長鶯飛的時節了……
    殿內暖香浮動,笑語晏晏,她卻仿佛獨自坐在一片空曠寂寥的雪地裏。
    直到一種針紮般的、密密麻麻的注視感驟然將她從遙遠的思緒中拽回。她茫然抬眼,發現整個大殿的目光,竟都帶著或驚愕、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複雜意味,聚焦在她身上!
    身旁的母親柳氏,不知何時已霍然站起,臉色白得像一張被揉皺又展開的宣紙,身體無法自控地劇烈顫抖著。
    她一隻手死死攥著桑知漪冰涼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幾乎要掐進肉裏,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帶著一種瀕死般的絕望:“皇後娘娘開恩!小女資質鄙陋,性情粗疏,萬萬不堪為晉王殿下之愛!求娘娘明鑒啊!”
    桑知漪的心猛地一沉,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她猛地看向殿中。
    隻見晉王楚玉潯正站在大殿中央,姿態倨傲。而她的母親,方才正是朝著他喊出了那番話!
    原來就在她神遊天外之際,楚玉潯趁著鹿皇後為老三賜婚、殿內氣氛最是“圓滿和樂”之時,竟也施施然起身,朝著鳳座躬身行禮,聲音朗朗:“今日母後千秋華誕,兒臣心中歡喜,也有一不情之請,望母後成全!”
    這母子倆早已心照不宣。鹿皇後臉上笑意未減分毫,隻雍容地抬了抬手,聲音和煦如同三月春風:“哦?潯兒有何所求?說來聽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楚玉潯直起身,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桑知漪,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勢在必得的黏膩。“兒臣成婚已近一載,”
    他語調清晰,每一個字都砸在寂靜的大殿裏,“奈何王妃福薄,至今未能為兒臣誕育一子半女。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兒臣每每思及此,心中惶恐不安。為皇室血脈計,兒臣懇請母後恩典,允兒臣再擇淑女入府,延綿子嗣,以安宗廟!”
    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正氣凜然。然而,在這皇後壽辰、滿殿賓客的場合,公然將“無嗣”的帽子扣在晉王妃頭上,無異於當眾將她的臉麵剝下來扔在地上踐踏!
    桑知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晉王妃的位置。那位年輕的王妃臉色慘白如金紙,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全靠身邊嬤嬤死死攙扶著才沒有倒下。
    她死死咬著下唇,用力之大,唇瓣已滲出血絲,卻硬是挺直了脊背,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像一尊即將碎裂的玉雕。
    而素來以“仁厚體恤”聞名的鹿皇後,此刻仿佛全然未覺晉王妃的慘狀,依舊含笑看著楚玉潯,語氣溫和得如同在討論一件尋常家事:“皇家開枝散葉,確係關乎國本的正經大事。潯兒既有此心,母後自是欣慰。隻是……”
    她微微拖長了調子,目光在殿中閨秀間緩緩掠過,帶著一種審視貨物的意味,“不知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說出來,母後為你做主。”
    這一問一答,默契十足,如同排練過無數遍的戲文。
    殿內落針可聞。
    方才祝賀三皇子的熱絡氣氛蕩然無存,隻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緊繃。有人眼神閃爍,流露出隱秘的期待;有人則麵色發緊,恨不得將自己縮進陰影裏;更有那心思玲瓏的,如熹妃,已然從這母子倆過於順暢的對答中嗅出了濃重的陰謀味道——項豔不過是開胃小菜,今日真正的“主菜”,怕是要落在那個末席的桑家女頭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鎖在楚玉潯身上,屏息等待。
    楚玉潯唇角勾起一抹誌得意滿的弧度,他微微側身,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鉤子,精準無比地釘在桑知漪身上,聲音清晰洪亮,響徹整個大殿:
    “兒臣想納國子監司業桑淩珣之女——桑知漪為妾!求母後成全!”
    “妾”字出口,如同平地驚雷!
    整個大殿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連呼吸聲都仿佛被凍結了。空氣凝滯得如同膠水,粘稠得讓人喘不過氣。
    晉王如此興師動眾,在皇後壽宴上公然開口,所求的,竟然隻是一個侍妾的位置!
    這已不是求娶,而是赤裸裸的折辱!
    柳氏隻覺得一股腥甜直衝喉頭,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全靠一股為母則剛的狠勁死死撐著才沒有倒下。
    她死死攥著女兒的手,指甲幾乎要掐進桑知漪的皮肉裏,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殿中眾女亦是神色各異。項豔就站在三皇子楚玉柯身側,方才被賜婚的喜悅還未散盡,此刻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心頭發寒。
    她下意識地看向桑知漪的方向,目光裏交織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種兔死狐悲的恐懼。正妻?侍妾?天壤之別!她項家與桑家同是四品官階,若非皇後選中了她……
    一念及此,她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楚玉潯享受著這死寂帶來的壓迫感,仿佛一隻誌得意滿的貓玩弄著爪下的鼠。他理了理袍袖,竟抬步,不緊不慢地朝著末席走來。
    沉重的靴底踏在光潔的金磚上,發出“篤、篤”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
    他停在柳氏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位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母親,唇邊那點虛偽的笑意徹底消失,隻剩下冰冷的傲慢和一絲殘忍的玩味:“柳夫人,”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大殿每個角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本王既看上了她,配不配的,也不是你說了算。”
    那眼神陰寒刺骨,如同毒蛇的信子舔過皮膚。柳氏被他看得渾身血液都涼透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但護女的意誌卻在這一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她猛地抬起頭,不再看楚玉潯那張令人作嘔的臉,而是越過他,直直望向鳳座上那位掌握著生殺予奪大權的皇後,眼中是孤注一擲的哀求:“皇後娘娘!求娘娘慈悲!小女蒲柳之姿,實不敢高攀晉王府!求娘娘開恩,莫要叫她為妾啊……娘娘開恩……”聲音淒楚,字字泣血。
    “夠了!”
    一聲清脆的厲喝猛地炸響!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臨川公主楚瀾曦早已氣得渾身發抖,小臉漲得通紅。從楚玉潯開口要納桑知漪為妾那一刻起,她胸中的怒火就幾乎要衝破頭頂。
    眼見柳氏如此卑微乞憐,而楚玉潯依舊咄咄逼人,她再也按捺不住!熹妃一直緊緊攥著女兒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裏,試圖壓製她的衝動。然而楚瀾曦猛地一掙,硬是甩開了熹妃的手,霍然起身!
    她小小的身軀站得筆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劍,直指楚玉潯:“晉王哥哥好大的威風!男婚女嫁,講究的是你情我願!皇家體麵尊貴,難道是用來強搶民女的遮羞布不成?!”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她聲音清亮,帶著少女特有的銳氣,毫不留情地撕開了那層虛偽的遮羞布,“自己沒本事讓王妃誕育子嗣,不去尋良醫問良方,倒拿這當借口,用權勢來逼迫一個弱女子!父皇平日裏教導的仁德寬厚,哥哥是都喂了狗嗎?!”
    “瀾曦!”熹妃臉色驟變,厲聲喝止,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她迅速伸手,再次死死抓住楚瀾曦的手臂,這一次力道更大,幾乎要將女兒的骨頭捏碎,同時飛快地朝鹿皇後方向遞去一個告罪的眼神,“放肆!你怎敢如此對晉王殿下說話!還不快向晉王賠罪!”這話聽起來是訓斥女兒,實則更像是給皇後遞台階。
    楚玉潯被一個黃毛丫頭當眾如此頂撞,尤其還戳中了他最忌諱的“無嗣”痛處,臉上那點偽裝的從容徹底碎裂,陰沉得能滴下水來。
    他死死盯著楚瀾曦,眼中怒火翻騰,若非礙於身份場合,隻怕早已發作。他強壓著翻騰的怒意,從牙縫裏擠出陰惻惻的聲音:“三妹妹年紀小不懂事,本王不與你計較。隻是,本王天潢貴胄,不過是要納一個女人,何來‘強搶’一說?倒是柳夫人,”
    他話鋒一轉,再次看向麵無人色的柳氏,嘴角扯出一個極其惡意的弧度,“她約莫是歡喜得過了頭,一時激動,這才說了些不著邊際的胡話。本王,可以理解。”
    他輕描淡寫地將柳氏的絕望反抗扭曲成了“歡喜過頭”,其用意之歹毒,令人齒冷。
    “哦?”一直含笑旁觀的鹿皇後,此刻終於慢悠悠開口了。她並未看氣鼓鼓的楚瀾曦,也沒看臉色鐵青的柳氏,反而轉向熹妃,臉上依舊是那副無懈可擊的慈和笑容,隻是眼底深處,一片冰冷的算計。
    喜歡重生覓良婿,偏執權臣他總想搶親請大家收藏:()重生覓良婿,偏執權臣他總想搶親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