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暖抱著電腦從樓梯間出來時，前台的小姑娘已經收拾東西下班了。
    辦公室裏的燈光略顯昏暗，她的身影在地麵上被拉得長長的，視覺上顯得有些落寞。
    她看了眼手機，屏幕上散發著微弱的藍光，顯示著"2137"，媽媽發來的雞湯圖片還停在對話框裏，暖黃的湯麵浮著油花，那油花在屏幕的光照下，像顆會發光的小太陽，散發著溫暖的氣息。
    項目組的報表還差最後三組數據要核對，她揉了揉發酸的後頸，手指觸碰到後頸的皮膚，那酸痛感愈發清晰，決定再去茶水間泡杯咖啡。
    玻璃門推開時，“吱呀”一聲輕響傳入耳中，濃鬱的速溶香氣混著細聲碎語撞進鼻尖——那香氣濃鬱而醇厚，直沁心脾。
    “你們發現沒？”
    蘇蔓晴歪著頭，眼睛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尾音輕輕一挑，“昨天那杯還是"雲頂茉莉"，正常公司是不允許喝這種東西的，聽說...是某位高層交代的？”
    茶水間布置得簡潔現代，白色的瓷磚在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倒映出兩個重疊的影子。
    林知暖握著馬克杯的手指驟然收緊，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那涼意順著指尖蔓延開來。
    她想起今早工位上那杯貼著便簽的奶茶，便簽上的字跡清瘦有力寫著"補充糖分"，是江硯寒的秘書送來的——可那是因為她上周幫總裁辦的實習生搬了二十箱文件，高層知道此事後特批實習生以這杯奶茶作為謝禮送給她。
    “小蘇你別亂說。”另一個女聲帶著猶豫，“小林平時挺本分的。”
    “我哪敢亂說？”蘇蔓晴輕笑一聲，不鏽鋼勺子刮過咖啡杯底發出刺耳的聲響，那聲音尖銳得讓林知暖的耳朵有些生疼。
    “上回電梯裏的劃痕，你們猜怎麽著？
    我親眼看見她從總裁辦公室出來，手裏還攥著什麽東西。”她壓低聲音，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得意，“再說了，吳總監最近總往她工位跑，項目組的重要數據都交給實習生...這正常嗎？”
    林知暖的睫毛顫了顫，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一種委屈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上周電梯故障是因為她幫忙扶了突發低血糖的張阿姨，慌亂中指甲刮到了電梯內壁；吳總監確實常來，但那是因為她主動幫忙整理了三年來的客戶回訪記錄，用顏色標簽分門別類，連總監都說"比助理整理得還清楚"。
    喉嚨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幹澀而難受。
    她輕輕退後半步，卻不小心碰響了牆角的清潔車，“哐當”一聲，在寂靜的茶水間格外響亮。
    茶水間的說話聲戛然而止，林知暖攥著馬克杯抬頭，正撞進蘇蔓晴似笑非笑的眼睛裏。
    “小林？”蘇蔓晴歪頭，“這麽晚還沒走呀？”
    林知暖抿了抿唇，把到嘴邊的解釋咽了回去。
    她知道蘇蔓晴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可比起辯解，她更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委屈得掉眼淚，那種酸澀的感覺在眼眶裏打轉。
    她低頭接了杯熱水，水溫燙得指尖發紅，那灼熱感從指尖傳遍全身，卻比不過心口的鈍痛。
    直到回到工位，那杯咖啡都沒喝上一口。
    她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字，眼前卻不斷閃過蘇蔓晴說話時的表情——原來在別人眼裏，她的努力都成了"討好"的證據嗎？
    林知暖滿心委屈地回到工位，正沉浸在難過中，這時，“小林子？”
    熟悉的沙啞嗓音在身後響起。
    林知暖慌忙抹了把眼睛，轉身就看見趙阿姨提著個保溫桶站在工位旁，花白的頭發被發網收得整整齊齊，圍裙口袋裏還塞著半塊沒吃完的綠豆糕，那綠豆糕散發著淡淡的豆香。
    “怎麽眼睛紅紅的？”趙阿姨把保溫桶往她桌上一放，掀開蓋子就是撲麵而來的排骨香，那香氣濃鬱而誘人。
    “吃塊排骨，趙阿姨親手燉的。”
    林知暖吸了吸鼻子：“阿姨，我不餓...”
    “不餓也得吃！”趙阿姨一屁股坐在她旁邊的轉椅上，布滿皺紋的手拍了拍她手背，那粗糙的觸感讓林知暖心裏一暖。
    “剛才在茶水間，我都聽見了。”
    林知暖猛地抬頭。
    趙阿姨眯著眼睛笑：“我這把老骨頭，耳朵靈著呢。
    那小蘇啊，上個月往我清潔車裏塞過爛橘子，當我沒看見？”她從圍裙裏摸出張創可貼，是小熊圖案的，“你記不記得？
    你第一天來，看我擦玻璃劃破手，翻遍包找出來的就是這個。”
    林知暖想起來了。
    那天她蹲在地上幫趙阿姨撿散落的清潔工具，看見對方指腹滲血，翻遍帆布包找出半盒創可貼，最後遞過去的是唯一剩下的小熊款。
    “還有老王頭。”趙阿姨掰著手指頭數，“上回搬文件箱閃了腰，是你蹲在地上幫他把散落的合同一張張撿齊；財務室小劉的貓走丟了，你下了班在園區找了三小時；連前台小周的痛經藥，都是你從家裏帶的——”她重重拍了下桌子，“這些事，咱們樓裏哪個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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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暖的眼淚終於掉下來，那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帶著一絲溫熱。
    原來她以為的"舉手之勞"，都被大家悄悄記在心裏。
    趙阿姨抽了張紙巾給她擦臉：“傻丫頭，真心換真心，假的才要靠嘴皮子。”
    第二天中午，茶水間飄著飯香，那香氣混合著各種飯菜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林知暖抱著一摞項目資料去複印，路過茶水間時，聽到裏麵傳來熟悉的聲音，心中一動，便停下腳步湊近了些。
    “我聽說啊，有人為了接近高層，連咖啡都要挑總裁同款。”蘇蔓晴舉著馬克杯晃了晃，杯身印著和江硯寒常用的"星芒"咖啡品牌ogo，眼神中滿是不屑，“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配不配輪得到你說？”
    趙阿姨的大嗓門像顆小炸彈，驚得微波爐“叮”的一聲。
    她扛著拖把站在門口，灰色製服袖子卷到胳膊肘，臉上帶著憤怒的神情。
    “我天天擦總裁辦公室，人家桌上擺的是手衝壺！
    倒是某些人，上周在總裁助理工位前晃悠了八回，當我看不見？”
    “趙阿姨你...”
    “我什麽我？”趙阿姨把拖把往地上一杵，發出“咚”的一聲。
    “小林子每天最早來擦工位，打印機卡紙她修，綠植枯了她澆，上回幫設計部改ppt到十點——這些你做過嗎？
    就會背後嚼舌根！”
    “就是。”行政部的小張端著飯盒湊過來，“上次我電腦中毒，還是小林幫我找的恢複軟件。”
    “還有我！”市場部的李姐舉著保溫杯笑，“我家孩子要作文素材，小林給找了整整兩本筆記！”
    蘇蔓晴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青，心中又羞又惱，後悔自己不該在茶水間說那些話，她心裏想著一定要找機會讓林知暖難堪，卻不想剛走出茶水間就撿到了這個有用的東西，可嫉妒心又讓她無法釋懷。
    她攥著馬克杯的指節泛白，最後把杯子往桌上一摔，濺出的咖啡在瓷磚上暈開深色的漬，像團化不開的陰雲。
    “你們...你們等著！”她甩下這句話，踩著細高跟噠噠噠跑了出去，那腳步聲急促而慌亂。
    林知暖站在原地，看著周圍同事朝她笑。
    孫莉端著不鏽鋼飯盒路過，眼尾掃了她一下，又迅速移開，卻在經過時往她懷裏塞了包獨立包裝的奶糖，那奶糖的包裝在燈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
    那天晚上，林知暖留在公司核對項目數據。
    當她揉著眼睛收拾東西時，突然發現工位上多了杯熱牛奶。
    玻璃杯壁上凝著細密的水珠，下壓著張便簽紙，字跡潦草卻有力："加油"
    她抬頭張望，辦公室裏隻剩她一個人。
    監控錄像調出來時，畫麵裏閃過道苗條的身影——是孫莉。
    她抱著文件路過林知暖工位，猶豫兩秒，把牛奶輕輕放下，又匆匆離開，連頭都沒回。
    林知暖捏著便簽紙笑了。
    原來孫莉總板著的臉下，藏著這麽軟的心意。
    更讓她驚喜的是，第二天剛到公司，吳總監就敲了敲她的工位擋板：“小林，下午跟我去會議室。”他推了推眼鏡，“有個小型客戶對接項目，我打算交給你負責。”
    辦公室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蘇蔓晴的工位傳來“啪”的一聲，是筆掉在地上的響動。
    “總監...我行嗎？”林知暖攥著筆記本，指尖微微發顫。
    “上回你整理的客戶回訪分析，比我助理做的還專業。”吳總監笑了，“公司要的是能做事的人，不是會說話的人。”
    這句話像顆小太陽，把林知暖心裏的陰霾都曬化了。
    她用力點頭，筆記本扉頁上，趙阿姨塞的小熊創可貼還貼著，在陽光下泛著暖融融的光。
    林知暖懷著激動又興奮的心情收拾好項目資料，準備下班。
    她抱著資料慢悠悠地朝電梯走去。
    經過消防通道的窗戶時，餘光瞥見道身影。
    林知暖駐足望去，暮色裏，蘇蔓晴站在花壇邊，指尖捏著片枯葉，正死死盯著她的方向。
    風掀起她的裙角，她的眼神卻比夜色更冷。
    林知暖摸了摸兜裏的便簽紙，又摸了摸貼在筆記本上的創可貼。
    她忽然明白，那些藏在細節裏的溫暖，早就織成了一張最結實的網。
    隻是她沒注意到，蘇蔓晴垂在身側的手，正緊緊攥著從會議室門縫裏撿到的——項目客戶名單複印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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