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雙麵信使

字數:4274   加入書籤

A+A-


    江硯寒掛斷電話的手還在發顫,指節因用力泛著青白。
    空氣中殘留著話筒被猛地扣下的回響,仿佛連呼吸都被壓抑。
    林知暖剛要開口,他已經按下內線:“老陳,立刻追蹤這個未知號碼的信號源,定位後帶兩個人過去,要活的。”
    電話那頭的老陳應了聲“明白”,背景裏傳來鍵盤敲擊聲,劈啪如暴雨前的悶響。
    窗外風掠過樓宇間的縫隙,發出低沉的嗚咽。
    江硯寒轉身時,西裝袖口滑下兩寸,露出腕內側那道淡白的疤,在日光燈的冷光下像道未愈的傷口,邊緣微微泛紅,仿佛隨時會裂開。
    他扯了扯袖口,動作比往常急促幾分。
    “知暖,”他聲音放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跟我去地下車庫。”
    林知暖跟著他快步下樓,電梯裏鏡麵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
    金屬牆壁反射著他們模糊的輪廓,像某種即將破碎的預兆。
    她能聽見自己心跳撞著肋骨的聲音——咚、咚、咚,像是鼓點逼近。
    江硯寒的西裝下擺被帶得翻卷,平時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有幾縷垂落,發絲貼著他耳際,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慌亂。
    地下車庫的冷風灌進領口時,帶著鐵鏽與機油混雜的氣息,令人鼻腔發緊。
    老陳的電話打了進來:“江總,信號源定位在b區廢棄倉庫,我們已經圍住了。對方沒反抗,說要見您。”
    江硯寒的皮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響,林知暖小跑著跟上。
    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裏回蕩,如同某種倒計時。
    倉庫鐵門被撬開半扇,漏出昏黃的光,像是從舊時光裏透出的一角。
    兩個保鏢架著個穿深灰夾克的男人出來,男人個子不高,鬢角沾著草屑,衣領上有淡淡的黴味。
    見著江硯寒突然直起腰:“江總,我是來談合作的。”
    “帶會議室。”江硯寒簡短下令,目光掃過男人泛白的指節——他正攥著件磨舊的帆布包,邊緣繡著褪色的船錨圖案,布料粗糙,摩擦聲隨步伐隱約可聞。
    密閉會議室裏,空調嗡鳴著吐出冷風,吹動桌上的紙張嘩啦作響。
    燈光刺眼,卻照不亮角落的陰影。
    男人坐在橢圓桌對麵,喉結動了動:“我是神秘人a的手下。”他抬頭時,林知暖看清他眼角有道舊疤,從眉骨斜貫到下頜,疤痕凹凸不平,仿佛曾被利器劃過。
    “我可以給你們當年事故的線索,但需要江氏的保護——我老婆孩子在雲城,最近總有人往門縫塞照片。”
    江硯寒沒接話,指尖敲了敲桌麵,節奏淩亂,像是心跳失序。
    林知暖注意到他的拇指在指節上摩挲,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指甲刮擦皮膚的細微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她忽然開口:“你說的線索,和剛才那通電話有關?”
    男人的目光在她臉上頓了頓,像是終於確認了什麽。
    他從帆布包內層摸出個銅製徽章,輕輕放在桌上,“哢嗒”一聲,金屬撞擊木麵的聲響在室內炸開。
    那是枚菱形徽章,中心刻著交叉的扳手與齒輪,邊緣有氧化的綠斑,摸上去冰涼粗糙。
    林知暖伸手碰了碰,指尖傳來一陣鈍痛般的觸感。
    江硯寒的瞳孔驟然收縮,身體微微前傾。
    他喉嚨裏滾出一個音節,像是哽住的情緒終於鬆動。
    林知暖見過這枚徽章——在江氏老宅的舊相冊裏,江父年輕時的胸針就是這個樣式。
    “這是‘金隼會’的標誌,”他聲音發沉,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十年前就被定性為非法組織,骨幹全進了局子。”
    “所以您更該聽聽我要說的。”男人壓低聲音,語氣中摻雜著疲憊與急迫,“當年3·17的設備爆炸,不是要毀江家。是有人發現江氏重工的新係統存在致命漏洞,一旦投產,會害死上百工人。”他指節叩了叩桌上的事故報告複印件,紙張沙沙作響,“動電路的人,是金隼會派去的。”
    林知暖心裏“咯噔”一聲,像是什麽東西被揭開了一角。
    她想起前晚整理江硯寒的資料時,在筆記本裏夾著張泛黃的報紙——頭版標題是《江氏重工新設備致工人重傷》,日期正是3月18日。
    油墨早已暈染,字跡模糊,但她仍記得那一刻的寒意。
    “那通電話說‘真相不止一麵’,就是這個?”江硯寒的聲音像浸了冰,指尖無意識地敲打桌麵,“所以我父親查到金隼會,反而被他們……”
    “不,”男人打斷他,目光閃爍,“您父親是金隼會的外圍成員。”他看了眼林知暖,嘴角抽動,“當年他發現係統漏洞後,聯係了金隼會。但有人不想讓真相曝光——您猜是誰?”
    林知暖突然想起蘇蔓晴。
    上周茶水間,那女孩端著咖啡說漏過嘴:“k先生最討厭被人查老底了。”當時她隻當是實習生的胡話,此刻卻像根刺紮進記憶。
    “k先生是誰?”她脫口而出。
    男人的疤隨著嘴角扯動:“整個局最關鍵的人。你們以為金隼會倒了?錯了,他們隻是換了皮。現在發照片威脅我家人的,就是k先生的人。”
    江硯寒的手機在此時震動,是老陳發來的監控截圖。
    林知暖湊過去,屏幕裏是段模糊的黑白影像——深夜的檔案室門口,戴鴨舌帽的男人正彎腰撬鎖,走路時左肩微沉,和江硯寒思考時的姿態如出一轍。
    “這是三個月前的錄像。”老陳的語音裏帶著疑惑,“當時以為是員工加班沒在意……”
    江硯寒的手指在屏幕上頓住,喉結滾動兩下:“那天我在紐約談並購,淩晨兩點還在和投行開會。”他抬頭看向林知暖,眼底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慌亂,“知暖,我……”
    “不管是誰,我們一起查。”林知暖握住他冰涼的手。
    她的掌心貼著他冰冷的皮膚,能感覺到他掌心的薄繭磨著自己的指腹,像是某種無聲的確認。
    男人突然咳嗽兩聲:“還有件事——k先生的真實身份,和江家有關。”他看了眼牆上的掛鍾,秒針滴答作響,“我隻能說這麽多。保護協議什麽時候簽?”
    江硯寒鬆開林知暖的手,從西裝內袋抽出鋼筆:“老陳會帶你去法務部。”他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硬,可林知暖注意到他拿筆的手在抖,筆尖幾乎戳破紙頁,“但你最好沒說謊。”
    男人跟著保鏢離開後,會議室陷入死寂。
    林知暖望著桌上那枚銅製徽章,突然想起江硯寒書房裏鎖著的鐵盒——她曾瞥見盒底壓著張泛黃的合影,年輕的江父身邊站著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左肩微微下沉。
    “硯寒,”她轉身時,正撞進他泛紅的眼底,“你小時候,有沒有聽你父親提過……k先生?”
    江硯寒沒說話,隻是盯著監控裏那個模糊的身影。
    窗外的暮色漫進來,在他下頜投下陰影。
    林知暖忽然明白,那個藏在舊時光裏的名字,此刻正像把鈍刀,緩緩劃開他精心包裹了十年的傷口。
    而那道傷口下,或許藏著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真相——那個總在深夜翻查舊資料的人,那個對“信任”二字避如蛇蠍的人,那個用“首席保鏢”身份守護她的人……
    或許,就是“k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