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鏡影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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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影儀的藍光在黑屏三秒後突然重新亮起,視頻裏的男人喉結又動了動,這次終於發出沙啞的聲音。
    那聲音像砂紙摩擦木板般粗糙,卻帶著某種令人熟悉的震顫。
    林知暖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那聲音像極了江硯寒醉酒時壓在枕頭裏的低喚,帶著同樣的尾音震顫。
    “我是江硯寒的哥哥,江硯清。”男人的目光穿透二十年的像素顆粒,直接撞進林知暖眼底,“也是真正的k01。”
    江硯寒環在她腰上的手臂驟然收緊,林知暖能感覺到他後槽牙咬得咯咯響,連帶著胸腔裏的心跳都亂了節奏。
    她的肩胛骨被他扣得隱隱作痛,仿佛有細小的電流沿著脊椎往上爬。
    她仰頭看他的下巴,發現那道緊繃的下頜線正微微發顫,像被風吹動的琴弦,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當年我被迫‘消失’,是因為發現了父親死亡背後的真相。”視頻裏的江硯清抬手按在胸口,領口的“k02”吊牌隨著動作晃了晃,金屬邊緣反射出一道微弱的銀光,“1998年3月17日淩晨,父親的車不是失控墜崖,是被——”
    畫麵突然切到一張泛著黴斑的合同複印件,紙張邊緣卷翹的弧度像老人蜷曲的指甲。
    空氣中似乎飄來一股潮濕的黴味,像是從舊檔案室深處翻出的記憶。
    林知暖聽見江硯寒倒抽一口氣,他的手指無意識摳進她肩膀,疼得她輕嘶一聲,卻見他盯著屏幕的眼睛裏燒起兩簇火,仿佛要將屏幕灼穿。
    “這不可能……父親從沒提過這件事!”江硯寒的聲音帶著破音,像被扯斷的琴弦,戛然而止。
    他的喉結劇烈滾動,西裝領口下的皮膚泛起一層薄汗。
    合同最下方“江延平”三個大字刺得他瞳孔收縮,那是他最熟悉的簽名——父親總愛在“平”字最後一筆拖長,形成一道優雅的鉤。
    而此刻,那鉤尾似乎多了一絲遲疑,像是被誰強行模仿時留下的破綻。
    林知暖卻在這時眯起眼。
    她湊近屏幕,鼻尖幾乎貼上冰涼的投影儀牆麵,指尖輕輕摩挲牆麵,觸感冰冷如冬夜的玻璃。
    合同邊緣的陰影裏,“江延平”的鉤尾確實多了一道若有若無的頓筆。
    她記得上周整理江硯寒的文件時,他在董事會決議上簽的“江”字,起筆總有個微不可察的回鋒——和這合同上的簽名,回鋒角度竟相差兩度。
    “李經理,能調大對比度嗎?”她轉身時撞進江硯寒滾燙的視線,他眼底的火焰還沒熄滅,但握住她手腕的手已經放輕了力道,指腹輕輕摩挲她被掐紅的皮膚,溫度透過肌膚傳來一陣陣酥麻。
    李經理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投影儀的藍光裏,她的指節泛著青白。
    敲擊鍵盤的哢嗒聲在辦公室中格外清晰,像是心跳的倒計時。
    “這封郵件是今早六點十七分從公司內部服務器發出的,ip定位在b座12樓——”她突然頓住,抬頭看向江硯寒,“那裏是集團二十年前的舊檔案室,三年前就封了。”
    江硯寒的喉結滾動兩下,鬆開林知暖退後半步。
    他扯鬆領帶,西裝下擺被動作帶得翻起,露出裏麵筆挺的白襯衫——那是林知暖今早親手熨的,現在卻皺成一團,像是他內心無法撫平的褶皺。
    “查簽名。”他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硬,可林知暖看見他握成拳的手背,青筋像小蛇般爬動,繃緊的肌肉透露出壓抑的情緒。
    李經理調出集團存檔的江延平簽名底檔,兩張圖片並列在屏幕上時,辦公室裏的空調突然發出“哢嗒”一聲,像是時間斷裂的信號。
    林知暖數著牆上掛鍾的滴答聲,聽著那規律的節奏,仿佛在等待命運的審判。
    她看著李經理用專業軟件比對筆鋒走向——果然,合同上的簽名在“延”字的橫折處多了一道壓痕,那是慣用左手的人才會有的筆勢,而江延平,是右利手。
    “偽造的。”李經理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但偽造者對江董的簽名習慣了如指掌,連二十年沒換過的派克鋼筆壓紙痕跡都模仿了。”她突然抬頭看向江硯寒,“當年參與過老董事長文件整理的人,現在還在集團的不超過五個。”
    江硯寒沒說話。
    他轉身走向落地窗前的沙發,黑色西裝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仿佛披著一層無形的盔甲。
    林知暖看著他坐下時的動作——以往他總是脊背筆直,此刻卻像被抽走了脊梁骨,整個人陷進沙發裏。
    窗外的暮色漫進來,把他的側影染成深灰色,隻有眼尾那顆淚痣,像滴凝固的血。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沙發扶手上的暗紋,那是林知暖上周送他的手工刺繡,繡的是株小蒼蘭,散發著淡淡的薰衣草香。
    “也許有人想借你哥的身份,繼續掩蓋某些事。”林知暖輕聲說,聲音溫柔如風拂過水麵。
    她蹲在他腳邊,仰頭看他緊繃的下頜,掌心貼著他膝蓋的布料,感受到他輕微的顫抖。
    江硯寒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全是冷汗,指腹蹭過她虎口的薄繭——那是她學做手工時磨出來的,粗糙卻溫暖。
    “知暖,”他的聲音低得像歎息,“我十二歲那年,哥哥帶我去後山摘野莓。他說等我考上大學,就一起去冰島看極光。”他低頭吻她的手背,唇溫透過肌膚傳來細微的癢意,“可第二天他就不見了,父親說他跟著姨媽去了國外。”
    林知暖想起他醉酒時的夢話,喉嚨突然發緊。
    她伸手捧住他的臉,感覺到他睫毛掃過自己掌心的癢,像羽毛掠過心頭。
    “現在不是還有我嗎?”她輕輕說,“我哪兒也不去。”
    江硯寒的眼睛突然紅了。
    他把她拉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發頂,呼吸灼熱得燙人,像是要把她融進身體裏。
    李經理不知何時離開了辦公室,門合上的輕響像根細針,紮破了這方小天地的寂靜。
    直到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江硯寒才鬆開她。
    匿名短信提示音很輕,卻讓兩人同時繃緊神經。
    他掏出手機的手在抖,照片打開的瞬間,林知暖看見他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張泛黃的老照片,紙張略顯脆軟,邊緣有些卷曲。
    兩個穿背帶褲的小男孩蹲在花園裏,一個抱著白兔,一個舉著蒲公英。
    稍大的那個左眼角有淚痣,和視頻裏的男人一模一樣;小的那個歪著頭笑,嘴角沾著草莓醬——是江硯寒。
    照片背麵用鋼筆寫著一行字,墨跡暈開了些,卻足夠清晰:“真相,不止一麵。”
    江硯寒的拇指反複摩挲照片邊緣,直到林知暖擔心他會把相紙揉破。
    他突然抬頭看向她,眼裏的暗湧翻湧成潮,卻在觸及她關切的目光時軟了軟。
    “知暖,”他說,“明天我要召開一次內部戰略會議。”
    林知暖沒問為什麽。
    她看見他把照片小心收進西裝內袋,動作輕得像在捧易碎的月光。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遠處的霓虹燈在他鏡片上投下斑斕的光,卻照不亮他眼底翻湧的暗潮——那裏有二十年的思念,有被謊言包裹的真相,還有,終於找到出口的執念。
    助理小周的敲門聲在這時響起。
    他的聲音透過門板傳進來,帶著慣常的恭謹:“江總,明天的會議議程需要您過目。”
    江硯寒整理好西裝,轉身時已經恢複了總裁的從容。
    他牽起林知暖的手,指腹輕輕蹭過她無名指的位置——那裏還沒有戒指,但他的溫度,已經足夠讓她安心。
    “讓張特助把參會名單送到我辦公室。”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另外,通知下去,所有部門負責人必須到場。”
    林知暖看著他眼裏跳動的光,突然想起視頻裏江硯清未說完的那句話。
    72小時的倒計時還在李經理的電腦上跳動,此刻數字已經跳到了691523。
    但她知道,有些真相,已經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