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常覺虧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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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查則已,查了便是滔天怒火。
    不知是誰作了本張憶注解,不怕死地將線索串聯,妄言中書令不仁不義不忠,攔張敬文請求奔喪的折子,還說其賣女求榮,枉顧仁義,欲拆苦命鴛鴦使其陰陽兩隔。
    岑正屙女兒不見了,又顧及她的名聲不敢宣揚,讓人去找徐鶴飛要女兒也沒找到,也沒殺成,一連串的不順,加起來原本就心煩,等他知道這些流言的時候,三皇子已經領皇帝的命令來了。
    出其不意,趁人不備,找出了一大摞張敬文的折子。
    除此之外,還有嶺南今夏水患,西南越山蝗災……
    或許皇帝本不在意這些,但是涉及隱瞞不報,大損天子顏麵的事,皇帝大為震怒!令其反省,三月之內不必上朝。
    岑正屙氣的頓足捶胸,這才反應過來,這一路都是有心之人的算計!
    政敵不少,但是涉及平陵之事,能有誰知道呢?
    他有心懷疑楚雲箋,隻是她一介後妃,出了宮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女子,能有這樣的本事遠在千裏之外攪動京城風雲?
    除非是楚家!
    楚家也是書香門第,雖然如今已經不是侯爵,但楚連英憑本事得武進士,於邊關一行,帶張氏回來之後,夫妻雖離心,但也是少年夫妻,未必會對張氏唯一的女兒絕情。
    等等!張憶!
    張氏!
    不對啊……張家遠在平陵,唯一個入仕的張敬文也不過是個地方官,還迂腐到沒有準許都不敢去送老爺子最後一麵……難不成他們也有什麽外室之子?
    不對!更不對!那些奏折早就毀了!他又不是蠢蛋,留著把柄給自己造禍,那怎麽三皇子一下子就翻出來了?
    難不成是那兔崽子搞的鬼!
    淑妃那個廢物,沒用那臭女人和成王的往事扳倒貴妃就算了,還記恨上他了不成!
    三個月不上朝,到時候省心如何,中書齊承接文書旨意,一旦那幾個老不死的趁機上位,他這個中書令就要名存實亡了!
    這一邊,岑正屙胡思亂想,另一邊,還在禁足的淑妃根本不知道自己兒子背了這麽大一口鍋。
    實際上,三皇子搜奏折,完全是皇帝的指示。
    事發突然,加上岑蘭湘一事牽扯了他的注意力,才讓他沒注意自己房裏多了的那些奏折。
    至於那些東西是打哪來的……
    自然是楚雲箋讓人出去花錢雇人寫的。
    畢竟各省各官員上奏的字是什麽樣的,皇上怎麽知道,隻要字跡不同並工整,讓人用舊紙書寫,好生處理一番,不經岑正屙的手,瞞過皇帝把喔還是很大的。
    皇帝盛怒之下,必然不會注意太多細節,而三皇子不知淑妃和岑正屙之間的交易,淑妃又在禁足,迷迷糊糊就成了出頭鳥。
    此計能成,最大的原因就是楚雲箋此刻“不”在京城,她一屆後妃,和家中不和又無子,誰也懷疑不到她頭上去。
    轉眼,留在京裏十幾日了。
    她每天都要花兩個時辰跟新桃絮絮叨叨,終於,這天感覺到她的指尖動了一動。
    她大喜過望,連忙叫大夫過來詢問,得到了希望很大的答複,瞬間喜極而泣。
    另一邊,岑蘭湘還沉浸在對徐鶴飛的心疼當中。
    眼見他一日比一日好了,臉上的笑也多了起來。
    “徐哥,怎麽拆了紗布?”
    徐鶴飛笑了笑:“已經沒什麽事了,都結痂了,你怎麽又下廚?別累著了。”
    看見她拿著的食盒,他趕緊接過去,放在桌上。
    “我不累……也閑著沒事,快嚐嚐,今天這湯我燉了一個時辰呢!”
    “一起!”
    一時安靜下來,濃湯的香氣彌散,溫熱,香甜,彼此又有了幾分羞澀。
    她低下頭,兩手捏緊,抬眼看他:“那個……你找到親人了嗎?”
    “嗯!那個就我回來的,就是我要找的表哥,他那把劍,和我爹傳給我的是同一個劍廬裏打出來的,都有特殊的記號。”
    “太好了,你終於找到了……那,之後有什麽打算嗎?”
    “之後……現在還不好說,畢竟,我要是直接向他提起,顯得我別有用心了,”他抓了抓頭發,又想起什麽似的,“你別誤會,我一定會正式登門的——你也別和你爹鬧不愉快,早日回去吧。”
    “我不回去!”她一轉身,卷著自己的一縷頭發,悶悶不樂道,“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既然如此,不如四處走走?”
    楚雲箋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口,看兩個人被抓包似的迅速分開,笑的更燦爛了點。
    “楚……楚姐姐,你怎麽來了……”
    “打擾你們了?我這就走。”
    她作勢要走,果不其然被拉住袖子。
    “別走嘛……去哪裏走走?”
    “回通遠看看吧——表弟,舅舅明知道我不在京城,卻還是打發你硬要等我,更像是要支開你,隻怕是要出什麽事,好叫你遠離紛爭的。”
    齊久臻從不遠處走來,一臉嚴肅。
    徐鶴飛感覺兜頭一盆涼水,瞬間冷汗直冒:“是,是……我太蠢了……那,表哥,你不和我一起嗎?”
    齊久臻神情落寞,搖了搖頭:“我有要職在身,不能離京……這樣吧,”他摘下佩劍,遞給徐鶴飛,“你帶著它,權當我和娘回去看看了。”
    “這……這可是姑母給你的遺物,怎麽能給我呢?”
    他把劍推回去,鄭重其事地搖搖頭:“沒關係,我回去看看,若有消息便傳信給你……岑姑娘家在京城,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們把酒言歡。”
    齊久臻露出一絲笑意,把劍重新掛回來,點點頭:“好,一定保重,若需要幫忙就給我寫信,我人不能走,但給你些護衛還是能的。”
    “好!”
    回來的時候是兩個人,走時是四個,時機正好,岑正屙的政敵痛打落水狗,參他的折子雪花一般飛出去,火上澆油,皇帝派人申斥,岑正屙一時疏忽,岑蘭湘便離開了京城。
    離別前日,齊久臻照舊在她房門口守著,水袋裏的酒喝了一口又一口。
    楚雲箋忍了又忍,推開門:“……回屋去吧。”
    他沒轉身,苦笑一聲:“我回去了……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守著你的機會了。”
    “……”
    她上前一步,卻還是什麽都沒能說得出來。
    他卻渾然不覺似的,繼續喃喃低語。
    “他陪著你,也是好事,能陪著你,你的文章我都收好了,過幾天讓人傳出去一份,你的才華,總算能大白於天下了。”
    他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借酒消愁,一口酒下肚,又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哽咽了。
    他把臉埋在臂彎,哭腔溢出。
    “我真沒用……”
    “可我難受……對不起……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