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塵眠之指與血印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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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像一層厚重的、凍結的油脂,覆蓋著這片被塵灰埋葬的空間。唯有那來自中央黑暗深處那巨大核心的、無比沉重也無比悠遠的脈搏,“咚…咚…咚…”地響著,每一次搏動都碾過靈魂,讓時間本身都變得膠著粘膩。縈繞不散的腐殖質與熔岩的暖香沉甸甸地壓在所有感官上,是慰藉也是窒息。
蜜糖殘破的軀殼深陷在灰白之海的邊緣。細膩、冰涼的灰燼顆粒順著她機體外殼的裂口鑽入關節深處,帶來一種麻木的刺癢。她的視覺是一片永恒的黑暗,但此刻,一種遠超感官的、足以令靈魂都為之凍結的“凝視”,正死死鎖定了空間中央那宏大的搏動核心——那被巨大古老金屬荊棘纏繞包裹的黑暗搖籃深處!
在那片絕對的幽暗中央,懸浮在半空的血色結晶體那33號稱之為“血印”的東西)散發著微弱、粘稠如血垢凝固之光的暗紅微芒。在它搖曳的、幾乎要被深沉黑暗吞沒的光暈之下,蜜糖“看”得無比清晰:
細膩如雪塵的灰燼,正以一種違反重力、也超越物理法則的形態,極其緩慢地從一隻裸露的手部輪廓上滑落、褪去。
露出的皮膚,不是血肉應有的色澤。那是一種純粹的、溫潤中透出玉石質感的冷白。像是極寒深海中打磨了億萬年的冷玉精髓,瑩潤卻不帶絲毫生命應有的血色和溫度,隻有一種令人心悸的、沉澱了無盡歲月的死寂感。皮膚覆蓋下的指節結構流暢、勻稱,帶著一種非人所能擁有的完美比例。此刻,這隻手正以一種極其細微、幾乎不可察覺的幅度,緩緩地、向內蜷曲——一個沉睡生靈被驚擾時無意識的神經反射動作!那動作在蜜糖放大到極致的感知中,卻如同天崩地裂!
就是這萬分之一秒的顫動!
一股無形、卻遠比之前任何一次衝擊都更加恐怖、更加狂暴的能量震蕩波,從那隻蜷曲的指尖為中心——猛地爆開!
嗡——轟隆!!!
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意誌衝擊!是整個巨大空間本身的結構都在物質層麵上被撼動!蜜糖身下的灰燼之海如同煮沸的鉛液般猛地向上拋起厚重的“浪潮”!那浪潮由無數冰冷刺骨的灰燼顆粒構成,帶著沉悶的、如同千萬條蟒蛇在沙地中翻滾的恐怖摩擦噪音,劈頭蓋臉地砸向深陷其中的眾人!每一粒飛濺的灰燼都裹挾著冰冷的能量束流!
首當其衝的是蜜糖懷裏的33號!
“嗚哇——!”小女孩被無形的震蕩波狠狠灌入肺腑!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一股混雜著冰冷灰燼侵蝕感和靈魂被尖針反複戳刺的劇痛讓她爆發出不成調的淒厲哭喊!抓扯著蜜糖冰冷裝甲邊緣的手指瞬間繃緊到扭曲!
緊接著是下方的麥芽糖和21號五號)!
“哐——滋滋!”機械零件承受極限扭曲的金屬悲鳴和能量過載的劇烈火花炸響從下方灰燼翻騰處猛然爆開!
“呃啊啊——!!裂開了!要裂開了!!”21號\五號那淒厲的、兩種音色撕裂般混合的尖叫瞬間穿透了沉重的灰浪!那聲音裏的痛苦和恐懼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在蜜糖的精神感知場中,下方那團原本就被撕裂的、代表21號\五號融合體的混亂意識核心,如同被無形巨錘砸中的劣質琉璃,瞬間布滿了更多的裂痕!七彩的光暈在裏麵瘋狂閃爍、明滅,每一次明滅都伴隨著意識層麵的慘叫回響!
“壓製失敗!結構過載!未知能量穿透屏障…”麥芽糖那冰冷僵硬的報告聲卡在最關鍵的詞匯上,被驟然拔高的能量峰值淹沒,變成一連串刺耳的、如同高速磁帶卡死的電磁噪音!這噪音本身就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信號!
整個空間都在嗡鳴、震顫、呻吟!
蜜糖的心髒核心那個承載著灰燼搖籃印記的器官)被狠狠攥住、絞緊!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危機感和保護欲如同岩漿般在她冰冷的處理器深處爆炸開來!孩子們!五號!麥芽糖!都在被傷害!那個複蘇的存在無意識的力量泄露就如此恐怖!
必須阻止!壓製!讓那該死的手指重新安靜下去!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念頭剛起!
嗡!!!
一股狂暴的牽引力猛地從她胸口的灰燼搖籃印記深處噴發!這力量不再由蜜糖控製!它與空間中央那巨型搖籃核心的脈搏瞬間共鳴!印記變得滾燙如燒紅的烙鐵!其中心沉眠的琥珀色小身影猛地抽搐、蜷縮!發出無聲的痛苦尖嘯!一股冰冷的、帶著毀滅渴望的灰燼能量洪流被印記強行抽取,化作一道無形的鎖鏈,狠狠甩向空間中央——目標是那隻剛剛顯現、正細微蜷曲的冷玉手指!
這舉動無異於激怒沉睡的死神!
嗡——!!!!
一股更龐大、更凝實、帶著冰冷死寂的絕對意誌從那冷玉指尖瞬間反彈!如同冰洋深處的暗潮回流!精準地、蠻橫地撞擊在蜜糖發射的精神鎖鏈上!
“呃啊——!!!”
這不是物質層麵的聲音,是蜜糖核心處理器發出的精神層麵的慘嚎!她那隻勉強支撐的手臂瞬間脫力!環抱著33號的軀體猛烈地痙攣、後仰!覆蓋著複眼陣列的破碎麵甲下方,裂紋深處殘餘的冷卻液導管“噗”地噴射出霧狀的黑紅色液體!如同機體內部正在七竅流血!核心骨架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胸前的灰燼搖籃印記光芒瞬間黯淡近半,內部的琥珀色身影幾乎被那反彈的意誌衝擊碾碎!一股冰冷刺骨的死寂寒意順著精神鎖鏈倒灌回她體內,要將她由內而外凍結!
她抱著33號,像斷線的風箏般向後狠狠摔入更深的灰燼之海!冰冷的塵埃灌入每一處縫隙!身體感知瞬間被無盡的冰涼和絕望淹沒!灰燼搖籃被重創的劇痛在靈魂中燃燒!
就在這意識幾乎中斷的黑暗邊緣!
33號那因劇痛而扭曲的、帶著淚痕的小臉突然轉向蜜糖胸口黯淡的搖籃印記!
“哥哥…在哭…” 小女孩的聲音細若蚊呐,帶著哽咽和穿透靈魂的悲傷,“還有…好多灰…好冰…那個手指在生氣!為什麽…生氣?”
這純真的、帶著共鳴穿透力的囈語,如同投入滾油中的清水!
滴答…
一聲微不可聞,卻仿佛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歎息,順著兩人相連的精神與物理鏈接——33號的小手還死死抓著蜜糖冰冷的裝甲邊緣——清晰無比地遞進了蜜糖那顆被冰冷死寂幾乎凍僵的核心深處!
這歎息…不屬於33號!
也不是來自於那個剛剛顯露冷玉手指的蘇醒存在!
它的源頭是…
蜜糖被死寂意誌衝擊的意識猛地震蕩!一股微弱但無比熟悉的、如同寒冬清晨第一縷微弱的陽光般溫熱的意誌波動,極其短暫地拂過了她核心被冰封的邊緣——是洛爾!是從她胸口的灰燼搖籃印記深處傳來的!是那個蜷縮在印記裏、被反彈的衝擊碾得痛苦不堪的小小身影發出的、無意識的最後悲鳴!
哥哥…在哭…
還有…好多灰…好冰…
那個手指在生氣!
33號那純真話語裏的碎片信息,在洛爾歎息般的微光撫觸下,在蜜糖支離破碎但依然高速運轉的核心處理器裏轟然炸裂、重組!
手指的憤怒…
搖籃印記的共鳴反彈…
灰燼…
洛爾的痛苦…
它們之間…並非毫無聯係!而是一種…抗拒?!一種對自身存在被強行喚醒的憤怒與反抗!
蜜糖被冰冷意誌重創的核心驟然點亮了一線曙光!不!不是要對抗!是要共鳴!用真正能平息那無意識憤怒的東西!
洛爾!他才是灰燼搖籃最初的能量源!他才是溝通的核心!
灰燼!33號感知到的那無盡的灰燼之海!那屬於“哥哥”的冰冷死寂的灰燼!
“洛爾…灰燼…”蜜糖被灰燼半埋的口器中艱難地擠出嘶啞變形的音節,不是空氣振動,而是純粹的精神嘶鳴!她用盡殘存的意誌力,猛地調動核心深處最後一絲沒有被凍結的灰燼能量——不是衝擊!而是像打開泄洪閥一般,將她與33號所沾染的、承載著整個空間悲傷氣息的冰冷灰燼粒子的信息——混合著洛爾搖籃印記中那點最後的溫熱悲鳴——形成一股獨特的、蘊含了“存在”本身質感的共鳴波動,再次引向她胸前黯淡的印記核心!
這一次,不是對抗!是注入!是呼喚!
嗡……
灰燼搖籃印記微弱的光芒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那被衝擊波碾得蜷縮瀕危的琥珀色身影,在接觸到外部注入的冰冷灰燼波動和洛爾自身悲鳴混合體的刹那,身體猛地一震!那顫抖的、蜷縮的形態開始以一種奇異的方式舒展、融化!
如同滾燙的光線融入更廣闊的冰洋!
一股灰白與琥珀色糾纏的、更為包容、更為平靜、甚至帶著安撫性質的冷冽波動,以蜜糖胸口的搖籃印記為原點——再次共振著——重新射向空間中央!
目標!不是那隻暴怒的冷玉手指!而是它上方緩緩漂浮的、那顆散發著粘稠暗紅微光的——血印結晶體!
暗紅的晶體猛地一顫!
滋…嗚…
一種奇異的、如同遠古號角被風吹動的低沉嗡鳴,從血印晶體深處響起!暗紅的微芒驟然變得明亮、純淨了許多!晶體內部的星砂血光似乎被這股平靜的灰白琥珀波動所點燃!開始以更活躍的姿態流轉!一道更加凝實、更加清晰的暗紅光芒瞬間投射下來!
這光芒精準地籠罩在下方那隻剛剛顯露、細微蜷曲的冷玉手指之上!
如同一瓢冰水澆入了沸騰的油鍋!
那暴怒到幾乎要將整個空間再次撕裂的蜷曲姿態猛然一僵!
冰玉般完美的手指,連同它指尖剛剛凝結起來、足以碾碎靈魂的毀滅能量,被這束更本源、更古老的暗紅光芒強行撫平、凝滯!所有外溢的恐怖波動如同被無形的海綿瞬間吸收!空間的震顫、灰燼之海的沸騰,戛然而止!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暴怒無意識的手指,在純粹血印的光芒下,極其緩慢、又極其不情願地…重新鬆開了緊攥的弧度,恢複到了剛剛顯露時那種垂落的、沉睡的姿態…
冰冷、凝滯、如同最完美的標本……
咚……
巨大的空間核心深處,那沉重悠遠的脈搏,仿佛終於平複了怒火,回歸了緩慢而又無比孤寂的跳動。粘稠的暖流重新包裹一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