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入口藏在b7區最肮髒的下水道盡頭。
    五號——或者現在應該稱自己為\"零五\"——蹲在鏽蝕的鐵柵欄上，白大褂下擺在潮濕的風中微微飄動。她的虹膜在黑暗中擴張到極限，將微弱的光線放大數十倍。這個能力來自零的視覺強化模塊，但使用時卻不需要任何有意識的切換，就像呼吸一樣自然。
    \"紅外線網格，聲紋鎖，還有...生物電流感應器。\"她輕聲自語，舌尖嚐到了空氣中微弱的臭氧味。這些信息不是通過觀察獲得的，而是直接\"浮現\"在意識中——零的戰鬥經驗已經與她自己的直覺完美融合。
    右手背上的金色脈絡微微發熱，組成一個簡筆畫的箭頭，指向下水道左側牆壁的一塊鬆動磚石。零五無聲地咧嘴一笑，露出比常人稍尖的犬齒。她輕盈地躍下柵欄，手指精準地插入磚縫，輕輕一扳——
    磚石無聲滑開，露出後麵複雜的機械結構：一個老式的基因識別器，上麵布滿了可疑的黏液和抓痕。零五猶豫了一瞬，將右手按在掃描板上。皮膚下的金色脈絡突然活躍起來，像是有自我意識般重組了表麵細胞結構。
    識別器發出刺耳的\"滴\"聲，紅燈轉綠。
    \"看來我們共用的不止是記憶。\"零五對著右手低語。那些金色脈絡愉快地波動了一下，隨即恢複平靜。
    下水道牆壁無聲滑開，露出一條向下的螺旋階梯。零五吸了吸鼻子——黴味、血腥味和某種高檔合成香精的混合氣息撲麵而來，還夾雜著微弱的、隻有基因改造體才能嗅到的信息素警告：危險，但可協商。
    階梯盡頭是一扇雕刻著繁複生物紋路的青銅大門。零五剛要伸手，門卻自動打開了。一個穿著誇張金屬鱗片外套的瘦高男人站在門口，他的眼球被某種機械裝置完全取代，六邊形的鏡頭不斷調整焦距。
    \"驗證。\"機械眼發出冰冷的電子音。
    零五平靜地抬起右手，讓那些金色脈絡在皮膚表麵組成一個複雜的符號——這是她從零的記憶中提取的黑市通行碼。
    機械眼發出細微的運轉聲。\"識別：五號實驗體，災禍之骸衍生品。拍賣品編號47b已取消，新編號待定。\"
    零五眯起眼睛。他們把她當成了待售商品？有趣。但她沒有糾正對方的錯誤，隻是微微點頭，跟著機械眼走進門後的世界。
    黑市內部遠比外表看起來龐大。一個倒扣碗狀的地下空間裏，數十個懸浮平台呈螺旋狀排列，每個平台上都展示著各種違禁品：從古董武器到活體器官，甚至還有幾個泡在培養液裏的高級實驗體。空氣中飄浮著全息廣告，不斷循環播放著各種誇張的宣傳詞。
    機械眼帶著零五來到最底層的圓形平台。這裏被布置成簡陋的醫療站，幾個穿著防護服的人正在檢查台上一個抽搐的人形生物。
    \"新貨。\"機械眼簡短地說，\"初步判斷為安全局逃逸實驗體，帶有災禍之骸能量特征。建議立即進行穩定處理。\"
    一個戴鳥嘴麵具的人走過來，手裏的掃描儀發出刺眼的藍光。\"奇怪...神經活動顯示雙重波形。\"鳥嘴人轉向機械眼，\"你確定這是單個樣本？\"
    沒等機械眼回答，零五突然抓住掃描儀，力道大得讓金屬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我們想見買家。\"她說，刻意讓聲音帶上零特有的電子共振，\"那個對金色能量體感興趣的人。\"
    整個醫療站瞬間安靜。鳥嘴人後退半步，麵具下的呼吸變得急促。零五感到右手背上的脈絡微微發熱——零的意識正在通過她的感官分析環境，將潛在威脅標記為紅色輪廓投射在她的視覺邊緣。
    \"你知道自己在問什麽嗎，小實驗體？\"鳥嘴人的聲音變得危險而低沉，\"那位大人不是你們這種殘次品該打聽的。\"
    零五笑了。這個笑容讓鳥嘴人不自覺地又後退了一步——因為她的犬齒突然伸長了一毫米，眼白部分也泛起了不自然的金色。
    \"告訴你的"大人"...\"零五鬆開掃描儀，變形的金屬外殼哐當掉在地上，\"就說零號樣本帶著禮物來了。\"
    鳥嘴人僵住了。就連機械眼的鏡頭也停止了轉動。整個平台安靜得能聽見通風係統的嗡鳴。
    \"你...不可能...\"鳥嘴人終於找回了聲音，\"零號樣本在十五年前就——\"
    零五突然抬手，食指輕輕點在鳥嘴人的麵具上。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對方像被定身般動彈不得——因為她指尖滲出的金色能量正順著麵具縫隙鑽入，直接刺激對方的恐懼中樞。
    \"十五年前，安全局從零號樣本中分離出了兩部分。\"零五輕聲說，聲音裏帶著零的冰冷電子音，\"戰鬥單元被改造成災禍之骸，而核心意識被囚禁在蜂巢79層的培養艙裏。\"她湊近鳥嘴人顫抖的麵具，\"直到三小時前。\"
    鳥嘴人發出窒息般的咯咯聲。零五收回手指，滿意地看著對方癱軟在地。她轉向同樣僵硬的機械眼：\"現在，能安排見麵了嗎？\"
    十分鍾後，零五被帶到了一個隱蔽的升降平台。這個六邊形金屬艙內部裝飾著詭異的生物組織浮雕，空氣中彌漫著某種鎮靜劑的味道。當平台開始下降時，右手背上的金色脈絡突然組成一個警告符號。
    \"感覺到了？\"零五用思維問道——這是她和零之間新建立的無聲交流方式。
    零的意識回應以一係列閃回的圖像：同樣的升降機，同樣的鎮靜劑氣味，還有...痛苦。很多很多的痛苦。
    \"這次不一樣。\"零五在思維中安撫道，同時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她能感覺到體內能量的流動正在加速，就像暴風雨前的海麵，平靜下暗湧著可怕的力量。
    平台停下時，麵前是一道半透明的生物膜。零五毫不猶豫地穿了過去，黏液狀的屏障自動分開又在她身後閉合。膜後的空間寬敞得令人不適，圓形大廳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全息投影，顯示著蜂巢大廈的立體結構圖，79層的位置正閃爍著刺眼的紅光。
    \"我一直在等你。\"
    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帶著某種合成器特有的完美音質。零五環顧四周，發現大廳裏空無一人——直到她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那裏倒懸著一個水晶培養艙，裏麵漂浮著某種人形生物。
    不，不是漂浮，零五糾正自己的判斷。那個存在是\"坐\"在倒置的艙內，仿佛重力對他而言隻是個可調節的參數。當零五抬頭時，他也\"看\"了過來——透過艙壁的是一張完美到詭異的人類麵孔，皮膚下隱約可見藍色的能量脈絡。
    \"你可以叫我收藏家。\"那張完美的嘴唇微笑著說，\"或者，按照安全局的檔案編號，prie01。\"
            零五感到體內的零意識突然變得異常活躍。一係列模糊的記憶碎片湧上心頭：一個藍色皮膚的孩子被綁在手術台上，旁邊站著穿白大褂的研究員...同樣的孩子被鎖在黑暗的房間裏，隻有收音機裏傳來的搖籃曲作伴...
        倒懸的培養艙突然旋轉180度，緩緩降落到地麵。艙門滑開的瞬間，零五聞到了某種甜膩的腐臭味——像是過度生長的真菌散發的氣息。prie01邁步而出，他的動作太過流暢，以至於產生了詭異的殘影效果。
    現在零五能看清他的全貌了：修長的身軀包裹在銀白色緊身衣中，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珍珠光澤。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麵部——沒有眉毛和睫毛，五官像是用數學模型精確計算後雕刻出來的，每個角度都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別碰我。\"零五的聲音低沉而危險，皮膚下的金色脈絡全部顯現出來，像一張發光的網覆蓋全身。
        零五皺眉：\"什麽意思？\"
    \"零號的核心意識一直被鎖在最嚴密的培養艙裏，因為安全局害怕它。\"prie01繞著零五緩緩走動，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那個搖籃曲程序...不是普通的記憶，而是一把鑰匙。能打開所有prie係列被封鎖的能力。\"
    他忽然停下，完美無瑕的麵孔湊近零五的耳朵：\"包括我們真正的創造目的。\"
    零五感到零的意識在體內劇烈震動。一段被深埋的記憶突然浮出水麵——不是圖像或聲音，而是一種純粹的概念：一座巨大的黑色方尖碑矗立在荒原上，碑麵上刻滿了與金色脈絡完全相同的符號。
        零五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這個信息太過荒謬，但體內流動的能量卻給出了肯定的回應——那些金色脈絡正在重組，形成與記憶中完全相同的符號。
    \"為什麽告訴我這些？\"零五警惕地問。
        大廳突然震動起來。全息投影上的蜂巢大廈圖像變成了刺眼的紅色，79層的位置開始閃爍\"淨化程序啟動\"的警告。prie01抬頭看了一眼，珍珠色的皮膚下閃過一絲藍光。
    \"啊，他們發現你逃跑了。\"他的語氣重新變得輕快，\"不過別擔心，我準備了歡送派對。\"
    隨著一個響指，大廳的地板突然分開，露出下麵深不見底的豎井。一股強勁的氣流從井底湧上來，帶著某種金屬燃燒的氣味。
    \"下麵通向舊地鐵隧道，可以直接抵達城市邊緣。\"prie01不知從哪裏拿出一件黑色長袍扔給零五，\"穿上這個能屏蔽大部分追蹤信號。\"
    零五接過長袍，但沒有立即穿上。\"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麽要幫我們？\"
        沒等零五反應，一股強大的氣流突然從豎井中噴出，將她整個人托起。在墜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她看到prie01站在井邊，完美無瑕的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嘴唇一張一合地說著無聲的話語。
    零五認出了那個口型：
    \"唱給方尖碑聽。\"
    然後黑暗吞噬了一切。下墜過程中，零五感到零的意識完全蘇醒了，不是作為獨立存在，而是與她思維徹底融合的另一個維度。那些金色脈絡在皮膚下瘋狂流動，形成一連串複雜的符號——與黑色方尖碑上完全相同的語言。
    當墜落終於停止時，零五發現自己站在一條廢棄的地鐵隧道裏。遠處傳來某種巨大機械運轉的轟鳴，但更引人注目的是牆壁上的塗鴉——歪歪扭扭的太陽、雲朵和數字\"0\"，與她在地下安全屋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說的方尖碑...\"零五低聲問，\"是真的嗎？\"
    體內的零意識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通過她的眼睛看向隧道深處。零五的視覺突然自動調整，穿透了數百米的黑暗——在那裏，一座巨大的黑色石碑靜靜矗立，表麵刻滿了發光的金色符文。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當零五凝視那些符文時，它們開始重新排列，組成一句清晰的信息：
    \"歡迎回家，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