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裏的震動越來越強，零五感覺像是站在一麵被巨人狂敲的大鼓上，膝蓋骨都在跟著打顫。女軍官——她自稱\"方舟七號\"——正對著戰術耳機快速下達指令，聲音緊繃得像根快斷的橡皮筋。
    \"準備撤離！重複，c區通道即將坍塌，所有單位執行"搖籃曲"協議！\"
    零五彎腰抱起柯基犬，這小家夥的機械腿已經抖得像手機震動模式，狗眼裏寫滿了\"這他娘什麽情況\"。她剛想開口問，頭頂突然傳來一聲讓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隧道支撐架開始變形了。
    \"跑！\"方舟七號拽住零五的胳膊就往前衝，力道大得差點讓她脫臼，\"那玩意兒比我們預估的早醒了十分鍾！\"
    零五踉蹌著跟上，教授的右手卻像有自己的想法，突然反手扣住女軍官的手腕。皮膚接觸的瞬間，一串陌生記憶突然蹦進腦海：深夜實驗室裏，年輕版的方舟七號正往咖啡裏偷偷加威士忌，白大褂領口別著個褪色的彩虹徽章。
    \"你以前是研究員？\"零五脫口而出。
    方舟七號腳步驟停，活像被按了暫停鍵。她轉頭時戰術頭燈在零五臉上晃出一片慘白：\"羅森連這個都傳給你了？\"聲音裏帶著某種被扒了底褲的羞惱。
    沒等回答，後方傳來天崩地裂的巨響。零五回頭一看，差點尿褲子——隧道像被巨獸啃過的吸管般節節塌陷，而在那團塵埃裏，有個三層樓高的黑影正往外爬。那東西的輪廓像把方尖碑和章魚雜交後又喂了激素，每挪一步就有水泥塊下雨似的往下掉。
    \"臥槽！\"零五的粗口和柯基的慘叫完美重合。教授的右手突然自發擺出個\"暫停\"手勢，她體內的能量立刻自動分流，在腳底形成類似氣墊船的效果。方舟七號見狀立刻拽著她開始滑行，速度快得能把冬奧速滑冠軍氣哭。
    拐過三個急彎後，前方出現道金屬閘門，門口站著幾個穿得像未來戰士的士兵。零五剛想鬆口氣，突然發現這群人正往地上撒某種發光粉末——和隧道裏老教授留的導航標記一模一樣。
    \"量子錨點準備完畢！\"領頭的士兵大喊，\"但我們需要三十秒啟動——\"
    話音未落，整個隧道突然亮如白晝。零五眯眼看去，隻見後方通道被某種金色能量場充滿，那團黑影正在光幕裏瘋狂扭動，活像微波爐裏的熱狗腸。更詭異的是，她居然能\"聽\"到那東西發出的聲音——不是通過耳膜，而是直接在大腦皮層上撓癢癢似的低頻嗡鳴。
    \"認知汙染警報！全員佩戴神經屏蔽器！\"方舟七號從戰術腰帶上扯下個像藍牙耳機的小裝置按在太陽穴，順手給零五也貼了一個。
    世界突然安靜了。零五感覺自己像是被塞進隔音棉做的泡泡裏，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變得遙遠。但教授的右手突然抽搐起來，金色脈絡像通電的電路板般發亮。下一秒，某種比太陽穴貼片強勁百倍的精神屏障在她腦中展開，直接把外來信號碾成了渣。
    \"你到底是什麽...\"方舟七號看她的眼神活像見了鬼。
    零五剛要回答，閘門突然發出液壓啟動的呻吟。士兵們像被狗追的兔子般竄進門內，領頭的那個邊跑邊回頭喊：\"七姐快進來！這破門扛不住第二波——\"
    轟！
    半截隧道天花板直接拍在閘門前五米處，激起的碎石把最後那個士兵砸成了滾地葫蘆。零五看到那團黑影已經突破金色光幕，現在能看清細節了——這玩意像是把十座方尖碑扔進攪拌機又倒進果凍模具裏凍出來的，表麵不斷浮現出人臉浮雕又融化，活體恐怖穀效應。
    \"pan b！pan b！\"方舟七號邊吼邊從戰術包裏掏出個金屬球，按下按鈕後往地上一摔。
    球體炸開成蛛網狀電網，暫時擋住了怪物。她趁機拽著零五衝向側壁某塊顏色稍淺的牆磚：\"教授有沒有教過你怎麽開應急通道？\"
    零五的右手自動按了上去。牆磚表麵立刻浮現出指紋認證的光圈，同時響起機械女聲：\"月光奏鳴曲身份確認，歡迎回家，07。\"
    磚牆無聲滑開，露出條窄得能擠死人的縫隙。三人一狗玩命往裏鑽，零五的後腳剛收進來，外麵就傳來電網破裂的爆響。方舟七號撲到內牆的控製麵板前，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出殘影。
    \"警告：檢測到認知汙染突破四級閾值。\"機械女聲突然變得急促，\"建議立即執行記憶淨化協議。\"
    \"淨你大爺！\"方舟七號直接一拳捶碎警報器，\"啟動"搖籃曲"終極版，授權碼彩虹盡頭！\"
    隧道裏突然響起熟悉的旋律——正是老教授那首走調的搖籃曲，但這次加入了某種低頻震動。零五看到追擊者的動作突然變得卡頓，就像網速不好的視頻緩衝。更神奇的是，她體內的能量開始自動與音樂共振，皮膚下的金色脈絡像樂譜線般起伏。
    \"快走！這隻能拖住它三十秒！\"方舟七號拽著她往通道深處跑，\"前麵有——\"
    整條通道突然傾斜45度，三人頓時變成滾地葫蘆。零五在天旋地轉中死死抱住柯基，後背不知撞了多少次管道壁。最後他們摔進個半球形空間，這裏像個被暴力改造過的地鐵檢修室，牆上貼滿了便簽紙和照片，中央控製台上擺著台老古董級別的唱片機，正在播放搖籃曲。
    \"安全屋2.0？\"零五揉著撞青的膝蓋站起來，發現教授的右手正不受控製地伸向唱片機。
    方舟七號沒回答。她正瘋狂地在控製台上輸入指令，額頭上的汗珠把戰術麵罩都糊花了。隨著最後一個回車鍵敲下，整個房間突然下沉，變成個簡易電梯。
    \"聽著，沒時間解釋了。\"她轉身抓住零五的肩膀，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頭，\"那玩意兒是"方舟"計劃的失敗品，我們叫它"回音壁"——專門吸收人類意識然後模仿的寄生蟲。\"
    零五突然想起原生質團裏浮現的那張女性麵孔：\"所以剛才...\"
    \"那是我姐姐03的意識殘片。\"方舟七號的喉結滾動了下，\"三年前她帶隊探索方尖碑內部...就再沒回來。\"
    電梯突然一震，停了下來。門開時零五倒吸口冷氣——外麵是個巨大的球形空間，中央懸浮著座微型方尖碑，周圍環繞著十二個透明培養艙。每個艙裏都漂浮著人形，通過數不清的管線與中央碑體連接。
    \"歡迎來到"月光"基地。\"方舟七號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輕柔，\"或者說，羅森教授真正的遺產。\"
    零五走近最近的一個培養艙，擦掉玻璃上的冷凝水。裏麵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性，胸口貼著\"09\"的標簽。當她湊近時，艙內人突然睜開眼睛——虹膜是純粹的金色，沒有瞳孔。
    \"別怕，她們都是自願的。\"方舟七號走到控製台前啟動某個程序，\"十二位"月光"序列的強化者，用神經同步網絡暫時封印方尖碑的主接口。\"
    零五突然明白了什麽，轉向中央的微型方尖碑：\"所以外麵那個大家夥是...\"
    \"正主兒的投影。\"方舟七號苦笑，\"就像你打遊戲時電腦死機，屏幕上卡住的殘影。\"
    柯基犬突然狂吠起來，機械腿指著天花板。零五抬頭看去，隻見金屬穹頂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有什麽東西在上方加熱。
    \"該死！它找到捷徑了！\"方舟七號撲向主控台，\"聽著，現在隻有你能重啟封印程序。教授留下的右手就是最終密鑰。\"
    零五看向自己的右手，金色脈絡不知何時已經組成了完整的樂譜圖案。她突然理解了一切——老教授為什麽要在錄音裏故意走調，為什麽留下這隻手，甚至為什麽給柯基犬裝上會發特定聲音的鈴鐺。
    \"你們需要我當指揮。\"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用完整的"搖籃曲"重新校準頻率。\"
    方舟七號點點頭，突然摘下麵罩。零五這才發現她左眼是機械義眼，此刻正投射出全息倒計時：000123...000122...
    \"我姐姐她們撐不住了。\"她指向開始閃爍的培養艙，\"要麽你現在接手，要麽大家一起完蛋。\"
    零五走向中央控製台。教授的右手自動懸停在某個認證麵板上方，但她突然停住了：\"代價是什麽？\"
    方舟七號的義眼閃爍了下：\"最壞情況？你的意識會被分散到十二個載體中。\"她頓了頓，\"就像教授那樣。\"
    零五的瞳孔驟縮。她突然明白那隻右手裏保存的\"額外東西\"是什麽了——羅森教授的意識碎片。這個瘋子早就把自己拆成了人肉u盤。
    天花板傳來金屬撕裂的尖嘯。零五不再猶豫，將右手按在認證麵板上。刹那間，整個球形空間亮如白晝，十二個培養艙同時開啟。懸浮在空中的微型方尖碑開始解體，露出核心位置的水晶陣列——那裏麵蜷縮著個胚胎大小的發光體。
    \"記住調子！\"零五對柯基大喊。小狗立刻瘋狂搖晃鈴鐺，走音的搖籃曲在密閉空間裏形成奇特的回聲。
    零五舉起右手，五指做出那個特定的指揮手勢。體內的能量如洪水般湧出，分成十二道金光射向培養艙中的人形。與此同時，天花板終於破開個大洞，那隻巨型\"回音壁\"像融化的瀝青般傾瀉而下。
    就在黑色物質即將觸及地麵的瞬間，十二位\"月光\"同時睜眼。她們張開嘴，與零五一起唱出了完美的和聲——不是錄音裏走調的版本，也不是方尖碑扭曲的複製品，而是老教授最初設想中，能穩定兩個世界的共振頻率。
    \"回音壁\"凝固在半空。它的表麵開始浮現無數人臉，有03的溫柔麵容，有羅森教授疲憊的微笑，甚至還有零五從未見過的、更多犧牲者的影像。這些人臉像氣泡般脫離主體，化作金色光點升向穹頂。
    零五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擴散。她同時存在於十二個載體中，又懸浮在中央維持平衡。這種體驗像是同時做十二個不同的夢，還能清楚記得每個細節。最奇妙的是，她能在思維角落\"看\"到零的意識，像麵鏡子裏的倒影，既獨立又統一。
    當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時，\"回音壁\"已經消散殆盡。十二位\"月光\"緩緩閉眼，重新進入休眠狀態。零五的右手無力垂下，金色脈絡暗淡得像快沒電的ed燈。
    方舟七號扶住搖搖欲墜的她：\"你做到了...\"
    零五虛弱地搖頭，舉起右手。掌心的紋路現在組成了個新圖案：數字\"13\"。
    \"不，\"她沙啞地說，\"是我們做到了。\"
    柯基犬突然叼來個小藥瓶，標簽上寫著\"神經穩定劑\"。零五灌下藥水，感覺像是往燒紅的cpu上澆了桶液氮。當視野重新聚焦時，她發現方舟七號正盯著自己看，表情像是剛目睹了神跡。
    \"所以，\"零五揉著抽痛的太陽穴，\"現在能告訴我"方舟"計劃到底是造諾亞方舟還是搞星際迷航了？\"
    方舟七號突然大笑，笑聲在球形空間裏撞出回聲：\"比那簡單多了——我們隻是在收集足夠多的"歌手"，準備給世界唱首安眠曲。\"
    她指向正在自我修複的穹頂：\"因為根據教授最後的研究，方尖碑根本不是外星產物...它們是某個更古老文明留下的"搖籃"，而我們，都是被意外吵醒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