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盯著方舟七號那張寫滿\"我剛剛說了什麽不得了的話\"的臉，感覺自己的腦漿正在沸騰。柯基犬適時地咬了她褲腳一口，疼痛讓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等等，你意思是...\"零五掰著手指頭數，\"方尖碑是嬰兒床，我們是熊孩子，外麵那些鬼東西是...保姆？\"
    方舟七號的機械義眼轉了一圈，活像台式電腦的加載圖標：\"更準確地說，是安全機製。就像...呃，殺毒軟件發現病毒時的那種狂暴狀態。\"
    零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金色脈絡已經恢複平靜，但掌心的\"13\"數字依然清晰可見。她突然想起方尖碑內部那些胚胎，胃裏頓時翻江倒海。
    \"所以那些被吸收的人...\"
    \"是在被"掃描"。\"方舟七號走到最近的一個培養艙前，輕輕敲了敲玻璃，\"03她們主動成為樣本，就像往殺毒軟件裏上傳病毒庫。隻不過這次是反過來——用人類的意識特征去教會係統識別，什麽才是它真正該保護的。\"
    零五突然覺得膝蓋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柯基犬立刻蹦到她懷裏，狗鼻子蹭著她下巴上的汗珠。她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麽老教授要搞那麽多騷操作——這他娘的根本不是科幻片，是育兒頻道！
    \"那"回音壁"又算啥？係統bug？\"
    方舟七號從戰術腰包裏掏出個能量棒扔給她：\"更像是殺毒軟件自己變異成了病毒。我們懷疑是最初幾個prie係列實驗體搞出來的——他們太著急想和方尖碑"對話"，結果把安全機製刺激過頭了。\"
    零五咬開能量棒包裝，甜膩的人工香精味讓她皺了皺眉。她突然想到什麽，舉起右手：\"那這個呢？老教授把自己切吧切吧當u盤用，就為了教殺毒軟件認人？\"
    \"羅森教授他...\"方舟七號的機械義眼突然暗了一度，\"發現方尖碑會對特定神經結構的意識產生共鳴。就像嬰兒會特別關注某些頻率的聲音。\"她指了指零五掌心的數字，\"你是第十三個完美適配者，也是唯一活蹦亂跳的。\"
    球形空間突然輕微震動起來。零五條件反射地抱住柯基犬，卻發現震動來自中央控製台——全息投影自動啟動，顯示出地麵監控畫麵：十二座全息方尖碑正在解體，化作金色光點升向天空。
    \"第一階段完成。\"方舟七號的語氣卻不見輕鬆，\"但根據計算，"回音壁"的主意識體還在...\"
    話音未落，警報聲突然炸響。控製台的紅光把整個空間染得像凶案現場，某個屏幕上跳動著巨大的倒計時：005959...005958...
    \"什麽情況？\"零五彈起來，能量棒包裝紙粘在作戰服上都沒注意。
    方舟七號已經撲到控製台前：\"媽的！"回音壁"在啟動終極協議！\"她調出另一個畫麵——地下深處的某個巨大空間裏，黑色物質正如潮水般漫過地麵，\"它要把整個b7區拖進認知深淵！\"
    零五盯著畫麵看了三秒，突然轉身就往電梯跑。
    \"你幹嘛？\"方舟七號在背後喊。
    \"找援兵啊！\"零五頭也不回地比了個中指，\"總不能靠咱倆加條狗拯救世界吧？\"
    電梯門關上前，她聽見方舟七號的最後一句話：\"記得看右手！教授留了導航！\"
    ——————
    地麵上的景象讓零五差點咬到舌頭。b7區像是被塞進了萬花筒——建築物以不可能的角度折疊，天空碎成幾何圖形，幾個路人飄在半空像卡住的視頻幀。最驚悚的是遠處那座正在\"融化\"的蜂巢大廈，活像被微波爐加熱的巧克力雕塑。
    \"這他娘是黑客帝國片場吧...\"零五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齜牙咧嘴。
    右手突然傳來刺痛。低頭一看，金色脈絡組成了個箭頭，指向西北方。零五撒腿就跑，柯基犬緊跟在後，機械腿跑出了風火輪的效果。
    穿過三條扭曲的街道後，箭頭突然變成感歎號。零五急刹車，麵前是家招牌歪斜的\"老王修車行\"。卷簾門半開著，裏麵傳出熟悉的搖籃曲旋律——這次是鋼琴版。
    零五彎腰鑽進去，差點被眼前的景象閃瞎——修車行內部被改造成了小型指揮中心，六個穿白大褂的男女正圍著全息投影爭論不休。而坐在角落鋼琴前的，是個穿病號服的少年，蒼白的指尖在琴鍵上跳躍。
    \"停！\"零五大喝一聲，所有人齊刷刷轉頭。她舉起右手：\"我是07...不對，我是零五。方舟七號讓我...\"
    \"終於來了！\"一個紮髒辮的女研究員衝過來抓住她的手，\"快看看這個波形匹配度！\"
    零五被拽到投影前，看到兩組不斷變化的聲波圖。一組標注\"搖籃曲原始\"，另一組是\"受試者s12\"。
    \"這啥？\"
    \"你的克隆體。\"髒辮女指向鋼琴少年，\"準確說是第十二次嚐試的改良版。我們叫他小調。\"
    鋼琴少年聞聲抬頭，零五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張臉和她有七分相似，隻是更年輕更...空洞。少年突然停止演奏，舉起自己的右手：皮膚下是和她一模一樣的金色脈絡。
    \"臥槽！\"零五後退半步，\"你們批量生產我？\"
    \"是羅森教授的備案。\"一個禿頂男研究員推了推眼鏡，\"用你留在培養艙的原始細胞培育的。可惜神經同步率最高隻到89。\"
    零五的右手突然自發活動起來，在投影儀上快速劃出幾個符號。研究員們頓時炸鍋：
    \"97？！\"
    \"這不可能！\"
    \"除非是直接...\"
    所有人突然安靜，齊刷刷看向零五。她感覺自己像是動物園裏新來的猴子。
    \"你們到底想幹嘛？\"她抱起柯基犬當臨時盾牌。
    髒辮女深吸一口氣：\"我們需要你教小調唱完整的"搖籃曲"。隻有你們兩個的神經波疊加，才能生成抵消"回音壁"的幹涉頻率。\"
    零五看向鋼琴少年。對方正用某種介於好奇和饑餓之間的眼神盯著她，讓她想起實驗室裏等待喂食的小白鼠。
    \"怎麽教？\"
    \"神經同步。\"禿頂男掏出個長得像燙發帽的裝置，\"簡單說就是...腦交。\"
    零五差點把柯基犬扔出去：\"你們他媽管這叫簡單？！\"
    十分鍾後，零五戴著\"燙發帽\"坐在鋼琴前，小調緊挨著她。兩人的右手被某種凝膠物質粘在一起，金色脈絡像通電的電路板一樣發亮。
    \"記住，\"髒辮女最後叮囑，\"想象你們是同一個音叉的兩根叉臂。\"
    零五翻了個白眼，按下琴鍵。第一個音符響起的瞬間，她感覺有根燒紅的鐵絲從太陽穴捅進了大腦。無數陌生記憶噴湧而出——小調在培養艙裏的孤獨歲月，被反複測試的痛苦，還有...對零五這個\"原版\"的病態崇拜。
    \"放鬆...\"她聽見自己說，聲音裏混著小調的回聲，\"跟著我呼吸。\"
    奇跡般地，疼痛開始消退。零五發現自己的意識正在擴展，像水麵上的油膜般包裹住小調的精神世界。那些記憶碎片不再橫衝直撞，而是像拚圖般自動歸位。最奇妙的是，她能同時感知到兩個身體的輸入信號——鋼琴的觸感、柯基犬的體溫、甚至小調胃裏還沒消化的營養劑味道。
    當四手聯彈進行到副歌部分時，零五突然\"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東西——小調深層意識裏有塊被刻意模糊的區域。當她嚐試觸碰時，一段加密記憶突然解鎖：
    深夜的實驗室，老教授正在給培養艙裏的胚胎注射某種金色液體。鏡頭一轉，同樣的液體被裝進十二個微型膠囊，藏在不同的鈴鐺、音樂盒甚至...
    \"我的鈴鐺！\"零五猛地睜眼，鋼琴發出刺耳的不和諧音。她抓起柯基犬脖子上的鈴鐺，用力搖晃——發出的不再是簡單音符，而是段複雜的頻率組合。
    研究員們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禿頂男的眼鏡滑到鼻尖都沒察覺：\"這...這是神經種子！教授把原始波形藏在...\"
    修車行突然劇烈搖晃，工具雨點般從牆上砸下來。全息投影切換成外部畫麵——\"回音壁\"已經擴張到三個街區外，所過之處建築像餅幹泡牛奶般軟化坍塌。
    \"沒時間了！\"髒辮女扯下零五頭上的裝置，\"你們得去方尖碑原址！種子需要碑體作為共振器！\"
    零五扯開右手上的凝膠，皮膚撕拉的疼痛讓她齜牙咧嘴。小調卻異常平靜地站起來，從鋼琴凳下抽出個...火箭背包？
    \"你他媽早就準備好了？\"零五瞪大眼睛。
    小調露出第一個笑容：\"89同步率的意思就是...\"他幫零五背上火箭背包，\"我能猜到你會罵髒話。\"
    ——————
    升空的過程像被塞進甩幹桶的貓。零五死死摟住柯基犬，感覺五髒六腑都貼到了後背上。小調駕駛得像個醉酒的聖誕老人，幾次差點撞上扭曲的建築物。
    \"左邊！左邊要撞了！\"零五嚎叫。
    \"那是認知畸變！實際位置在...\"小調猛拉操縱杆，火箭背包噴出黑煙，\"算了信直覺吧！\"
    他們像打水漂的石子般掠過城市上空。零五的右手突然發燙，金色脈絡組成新的導航標記——這次是座半塌的圓形廣場，中央矗立著破損的方尖碑基座。
    \"抓緊！\"小調突然關閉推進器，兩人一狗像麻袋般砸進廣場噴水池。零五嗆了滿鼻子鏽水，剛爬出來就呆住了——基座周圍站著十二個穿白大褂的身影，胸口全部別著彩虹徽章。
    \"月光小組？\"她抹了把臉，\"但你們不是應該在...\"
    \"認知投影。\"小調指向其中一個人影，\"看，那是03。\"
    零五這才發現這些人影都是半透明的。03向她點頭致意，然後與其他成員手拉手圍住基座。他們的身體開始發光，逐漸連接成環形的光帶。
    \"神經同步網絡。\"小調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平靜，\"他們要用自己當導線，重建共振場。\"
    零五的右手不受控製地舉起鈴鐺。柯基犬默契地退開幾步，機械腿彈出固定樁把自己釘在地麵上。當鈴鐺聲響起時，十二位\"月光\"同時抬頭，唱出各自聲部的音符。
    多重聲浪在基座上方交匯，形成肉眼可見的幹涉波紋。零五感到有股力量在拉扯自己的意識，就像同時被十二個漩渦撕扯。就在她即將崩潰的瞬間，小調的手搭上她肩膀。
    \"別抵抗。\"他的聲音直接在她腦中響起，\"想象你是指揮家，他們是樂團。\"
    零五閉上眼睛，任由意識擴散。奇妙的事情發生了——她的感知像蛛網般延伸，每個節點都連接著一位\"月光\"的神經信號。這些信號不再混亂，而是自動排列成精密的和聲結構。而她，站在這個網絡的中心，如同站在風暴眼中。
    鈴鐺的震動頻率開始改變。基座上的殘骸逐漸發光，某種晶體結構正以驚人的速度再生。零五\"看\"到自己的能量通過十二位\"月光\"注入碑體，就像給幹涸的血管輸血。
    當再生進行到某個臨界點時，所有聲音突然消失。零五睜開眼，看到全新的方尖碑矗立在廣場中央——通體透明如水晶，內部流轉著金色光脈。碑麵上浮現出一行文字：
    \"認知防火牆已重啟\"
    緊接著是第二行：
    \"安全協議：搖籃曲驗證通過\"
    零五腿一軟跪倒在地。小調及時扶住她，兩人一起目睹了永生難忘的景象——正在吞噬城市的\"回音壁\"突然定格，然後像退潮般迅速收縮。那些被扭曲的建築重新\"凝固\"，飄在半空的路人穩穩落地。
    當最後一絲黑色物質消失在蜂巢大廈方向時，十二位\"月光\"的身影也開始淡化。03向零五做了個手勢——拇指與小指相觸，其餘三指伸直。
    \"教授的標誌...\"小調輕聲說。
    零五突然明白了這個手勢的含義——既是\"月光\"的暗號，也是搖籃曲指揮時的起手式。她顫抖著舉起右手，回以相同的動作。
    03笑了。在完全消失前，她的嘴唇動了動，零五分明\"聽\"見了那句話：
    \"唱下去，歌手。為了所有還在搖籃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