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坐在\"老王修車行\"的破沙發上，盯著自己右手掌心發呆。三天過去了，那個\"13\"的印記依然清晰可見，像紋身似的烙在皮膚裏。柯基犬趴在她腳邊，機械腿時不時抽搐一下，發出電火花短路的\"劈啪\"聲。
    \"喂，再戳就要戳出洞了。\"一杯冒著熱氣的速溶咖啡遞到眼前，小調那張蒼白的臉從杯沿上方露出來，\"雖然這破沙發本來就都是洞。\"
    零五接過咖啡，燙得差點脫手：\"操！你這是要謀殺親爹啊？\"
    \"嚴格來說你算我姐。\"小調在她旁邊坐下，從兜裏掏出個扳手開始修理柯基的機械腿，\"畢竟咱們共享99.9的dna。\"
    零五翻了個白眼。自從三天前那場\"腦交\"後，小調就像塊粘牙的口香糖似的甩不掉了。更糟的是，她現在能隱約感知到這小子的情緒波動——比如現在，他修狗腿時那股專注勁兒活像在拆炸彈。
    \"所以，\"零五啜了口咖啡，被廉價香精味嗆得皺眉，\"方舟那幫人就這麽把我們扔這兒了？\"
    \"糾正一下。\"小調頭也不抬，\"是把你扔這兒。我是自願留下的。\"他頓了頓，機械義眼閃過一道藍光，\"畢竟某人連基礎神經校準都不會，放出去就是個行走的定時炸彈。\"
    零五正要發作，卷簾門突然被人拍得震天響。柯基犬一個激靈蹦起來，機械腿\"哢嗒\"一聲完成自檢，衝著門口狂吠。
    \"開門！老娘手都拍麻了！\"方舟七號的聲音隔著鐵皮傳來，伴隨著某種重物拖地的摩擦聲。
    小調小跑著去開門，零五則慢悠悠地把咖啡杯放在地上——然後閃電般抄起茶幾下的脈衝手槍。三天前那場大戰讓她學乖了：在b7區，能活到明天的都是疑心病晚期患者。
    卷簾門升起的瞬間，零五的瞳孔驟然收縮。方舟七號確實站在門口，但她的戰術服破得像被熊撓過，機械義眼冒著黑煙。更驚悚的是她拖著的那個東西——兩米多長的金屬棺材，表麵貼滿了生物監測電極。
    \"接著！\"方舟七號把棺材一頭甩給小調，自己癱坐在門檻上喘得像拉風箱，\"操...這玩意比看上去沉多了...\"
    零五沒放下槍：\"解釋。三句話以內。\"
    \"一，這是羅森教授的"月光"備份艙。\"方舟七號豎起一根手指，\"二，安全局正在全城搜捕所有參與過方舟計劃的人。\"她又豎起一根，\"三...\"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金色液體，\"...我他媽快死了。\"
    零五這才注意到方舟七號後腰有個碗口大的傷口，邊緣呈現出不自然的晶體化。她一個箭步衝過去，右手自動按在傷口上方——金色脈絡像活物般延伸出去，在傷口表麵形成薄膜。
    \"神經毒素？\"零五感覺自己的能量正被快速抽走，\"你捅了哪個馬蜂窩？\"
        小調突然倒吸一口冷氣，手裏的工具掉在地上：\"所以全城掃描是...\"
    \"對，他在找適配者。\"方舟七號艱難地轉向金屬棺材，\"教授留了後手...但需要你們去"遊樂園"激活。\"
    零五的右手突然刺痛起來。金色脈絡自動重組，變成個簡陋的地圖：b7區邊緣地帶，標著個褪色的摩天輪圖案。
    \"廢土遊樂園？\"小調皺眉，\"那地方二十年前就——\"
    \"——藏著方舟計劃的真正起源。\"方舟七號打斷他，從戰術腰帶裏摳出個數據芯片，\"教授最後的日誌...你們自己看...\"
    她的瞳孔突然擴散，機械義眼發出最後一聲電子蜂鳴，徹底熄滅了。零五感到掌下的傷口完全晶體化，金色薄膜\"哢\"地碎裂成粉末。
    房間裏靜得可怕。柯基犬輕輕嗚咽一聲，把腦袋搭在方舟七號腿上。
    \"媽的。\"零五收回手，發現掌心多了道灼傷痕跡，\"又一個送死的。\"
    小調默默撿起數據芯片，插進自己的機械義眼接口。藍光閃爍幾下後，全息投影在空氣中展開——是段模糊的錄像，老教授坐在輪椅上，背景看起來像某個地下設施。
    \"如果你們看到這個，說明彩虹已經斷了一半。\"錄像裏的教授比零五記憶中蒼老得多，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廢土遊樂園地下埋著第一座方尖碑...比市政廳那個早出現整整五年。\"
    零五和小調對視一眼。這他媽可是個大新聞——官方記錄裏方尖碑是\"新曆12年\"突然出現的，如果教授說的是真的...
    \"我們最初以為那是外星遺跡。\"錄像繼續播放，教授舉起顫抖的右手——皮膚下同樣有金色脈絡，\"直到在控製室發現了操作手冊...用某種變異的拉丁語寫的。\"
    全息畫麵突然切換，顯示出一頁發黃的文檔。零五眯起眼，勉強辨認出標題：《搖籃協議第13號修正案》。
    \"方尖碑不是武器，不是能源，甚至不是通訊裝置。\"教授的聲音突然激動起來，\"它們是培養皿！用來孵化某種跨維度存在的幼體！而我們...我們他媽的都是飼料！\"
    錄像劇烈晃動起來，像是拍攝者突然站起。畫麵最後定格在教授扭曲的麵容上：\"去找遊樂園地下的控製室，啟動第13號協議。鑰匙就在...\"
    信號突然中斷。小調的機械義眼過載似的冒出一縷青煙，他捂著眼睛踉蹌後退：\"操！芯片有神經鎖！\"
    零五盯著金屬棺材，突然笑了：\"不，信息傳達到了。\"她舉起右手，金色脈絡現在組成了完整的坐標，\"教授這老狐狸...把密碼藏在我的神經回路裏。\"
    柯基犬突然狂吠起來，機械腿指向窗外。零五順著望去，看到三個街區外升起安全局的無人機群，它們排著整齊的陣列，像蝗蟲過境般挨家挨戶掃描。
    \"時間到。\"小調迅速關上卷簾門，\"我們怎麽去遊樂園？火箭背包能源不夠了。\"
    零五走向牆角的工具架，抄起把等離子切割槍：\"聽說過老鼠怎麽搬家嗎？\"她踢了踢地板上的檢修蓋，\"走下水道。\"
    ——————
    下水道比想象中幹淨，至少沒有齊膝的汙水。零五打頭陣，右手充當照明——金色脈絡發出的微光剛好能照亮前方五米。小調拖著懸浮板上的金屬棺材，柯基犬負責斷後，機械腿上的傳感器全開。
    \"還有多遠？\"小調第三次問同樣的問題。棺材雖然懸浮著，但在狹窄管道裏轉向還是費勁。
    零五看了看右手：\"拐過下個彎就該...臥槽！\"
    她猛地刹住腳步。前方管道盡頭是堵死牆，牆麵上用熒光塗料畫著個巨大的笑臉，嘴角還滴著紅色液體，活像剛吃完人的小醜。
    \"教授的標誌性幽默。\"小調歎氣，\"密碼？\"
    零五的右手自動按在笑臉的鼻子上。金色脈絡順著牆縫蔓延，很快勾勒出隱藏的門框。隨著\"哢噠\"一聲響，牆麵旋轉90度，露出後麵的垂直豎井。
    \"升降梯？\"小調探頭往下看，黑得像個無底洞。
    \"更像是...\"零五突然被柯基犬拽住褲腳，她低頭一看，小狗正瘋狂搖頭，脖子上的鈴鐺發出預警式的顫音。
    太遲了。懸浮板上的金屬棺材突然發出刺眼的藍光，某種能量場瞬間籠罩了整個通道。零五感到全身毛發豎起，像是站在雷暴雲下方。
    \"退後！\"她撲向小調，兩人剛滾到轉角處，棺材就炸成了漫天金屬碎片。
    煙塵散去後，豎井邊緣站著個人影——方舟七號...或者說，長著方舟七號皮囊的什麽東西。她的傷口消失了，機械義眼變成純粹的金色，說話時帶著詭異的雙重音效：\"找到你們了...適配者...\"
            小調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機械義眼瘋狂閃爍：\"操...他在我腦子裏...\"
    零五這才注意到小調皮膚下也開始泛出金光——和她在隧道裏被方尖碑感染時一模一樣。她一把拽住小調衣領，右手按在他太陽穴上：\"撐住！別讓他接管神經鏈路！\"
    \"太晚了...\"假方舟七號微笑，嘴角一直裂到耳根，\"所有適配者都是我的孩子...該回家了...\"
    豎井深處突然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零五感到腳下的地麵開始震動，某種巨大的東西正在上升。柯基犬咬住她的靴子拚命往後拖，但已經來不及了——
    一隻由黑色物質構成的巨手破井而出，指尖足有汽車大小。零五在最後一秒推開小調，自己卻被指尖擦到，像被卡車撞上般飛出去十米遠。
    她撞在管壁上，眼前炸開一片金星。朦朧中看到假方舟七號飄向巨手，像片落葉回歸大樹。更可怕的是，小調正不受控製地向井口走去，皮膚已經完全晶體化。
    \"不...\"零五掙紮著爬起來，右手卻不聽使喚——金色脈絡背叛了她，正在重組為某種陌生的符文。絕望中，她突然注意到柯基犬脖子上的鈴鐺...以及教授最後那句沒說完的話。
    鑰匙就在...
    零五用盡全力撲向小狗，在巨手即將抓住小調的瞬間扯下鈴鐺。金屬外殼在她掌心碎裂，露出裏麵微型膠囊裝著的金色液體——和她在小調記憶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沒有猶豫，零五把膠囊拍在自己右手上。
    世界爆炸了。
    準確地說，是她的神經感知爆炸了。零五感覺自己被拆解成基本粒子又重組，每個細胞都在經曆超新星級別的能量交換。當視野重新聚焦時，她看到自己站在個純白的圓形房間裏——對麵是同樣困惑的小調。
    \"認知防火牆啟動。\"機械女聲從四麵八方傳來，\"第13號協議驗證中...\"
    零五這才發現他們正站在巨大的全息沙盤上，整個b7區的地形圖在腳下展開。而代表廢土遊樂園的位置，正亮著刺眼的紅燈。
    \"歡迎回家，歌手們。\"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零五轉身，看到羅森教授坐在控製台前，半透明的身體說明這隻是個ai投影，\"準備好參觀世界的搖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