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盯著羅森教授的投影，手指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槍——摸了個空。她這才發現自己和小調都被換上了純白色的連體製服，材質像液態金屬一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搞什麽鬼？\"零五扯了扯領口，\"我們不是在——\"
    \"在下水道裏快被捏成肉醬？\"教授投影的嘴角翹了翹，\"準確地說，你們的物理身體還在那兒。現在和我們對話的是神經意識投影。\"他指了指地板，\"歡迎來到"搖籃"的中控室，位於廢土遊樂園地下三百米處。\"
        全息沙盤上突然亮起十幾個紅點，像感染般迅速擴散。零五認出那是安全局的巡邏路線——它們正從四麵八方包圍廢土遊樂園。
        \"——啟動方尖碑的完整協議。\"零五打斷他，右手不受控製地舉起，金色脈絡組成一個複雜的分子結構，\"用所有適配者當祭品。\"
    教授投影的眉毛揚到了發際線：\"你怎麽...啊，右手。\"他苦笑著搖頭，\"我早該想到，03她們會通過神經鏈路把信息傳給你。\"
    地板突然震動起來。沙盤上的紅點已經連成一片，中央的遊樂園標誌開始閃爍血紅色的警告。小調踉蹌著扶住控製台，他的機械義眼投射出一段實時畫麵：下水道裏，那隻黑色巨手正撕開豎井壁，假方舟七號站在掌心，金色瞳孔鎖定著懸浮在半空的兩個昏迷軀體——正是零五和小調的物理身體。
    \"他找到我們了！\"小調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防火牆撐不過三分鍾！\"
    零五轉向教授：\"別賣關子了！第13號協議到底是什麽？\"
    教授投影突然切換成全息文檔，標題赫然是《搖籃協議第13號修正案》。正文部分被大量塗黑，隻留下幾行可讀：
    \"當適配者數量≥13時，可啟動最終喚醒程序...方尖碑將進入第二階段孵化...主意識體將...\"
    後麵的內容被完全遮蔽。教授的臉重新出現，這次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prie係列從一開始就是錯誤。我們以為自己在研究方尖碑，其實是方尖碑在篩選合適的"育嬰師"。\"
    小調突然抱頭跪地，機械義眼迸出火花：\"他在我腦子裏...太吵了...\"
    零五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撐住！別讓他——\"
    她的右手突然自動按在小調額頭上。金色脈絡如活蛇般竄入他的機械義眼，在空氣中投射出一幅駭人景象：無數透明培養艙排列在黑暗空間中，每個艙裏都漂浮著人形，通過神經導管連接中央的黑色卵形物。最靠近卵形物的艙位上，赫然標著\"prie01\"。
    \"這是...孵化場？\"零五的胃部絞緊。
    \"反向投影。\"教授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prie01在通過小調的意識偷看我們。切斷鏈接！現在！\"
    零五想抽手，卻發現右手像焊在了小調頭上。更糟的是，她感到某種冰冷的東西正順著神經鏈路反向入侵——prie01的意識像墨水般滲入她的思維。
    \"終於...見麵了...13號...\"雙重音效在她腦中回蕩，\"多麽完美的神經結構...比所有prie都要...\"
    劇痛中，零五看到記憶碎片如走馬燈閃過：培養艙裏的孤獨歲月，第一次殺人時的冰冷觸感，地下隧道裏老教授溶解的畫麵...最後定格在一張陌生的女性麵孔上——溫柔的眼睛，嘴角有顆小痣，穿著研究員的白大褂。
    \"03...\"零五無意識地呢喃。
    這個名字像某種通關密語。她右手的金色脈絡突然暴起，將prie01的意識硬生生掐斷。小調像斷了線的木偶般癱軟下去，機械義眼徹底熄滅了。
    \"他...走了？\"零五喘著粗氣問。
    \"暫時。\"教授投影變得模糊，\"但物理層麵的威脅還在逼近。聽著，第13號協議是唯一的希望。它能在prie01完全激活方尖碑前，將整個係統重置到初始狀態。\"
    \"怎麽啟動？\"
    \"需要十三個適配者同時唱出完整的"搖籃曲"。\"教授苦笑，\"問題是，現存適配者要麽被prie控製，要麽已經...\"
    投影突然閃爍起來。沙盤上的紅點已經覆蓋了整個遊樂園區域，中央位置亮起刺眼的黑色光柱——那隻巨手突破了最後防線。
    \"沒時間了。\"教授快速操作控製台，\"我會把你們傳送到核心室。記住，鑰匙就在——\"
    投影突然消失。整個房間開始解體，像被風吹散的沙畫。零五最後看到的，是教授嘴唇做出的口型：\"...歌裏。\"
    世界碎裂成像素點。
    ——————
    零五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仰麵躺在某個圓形大廳裏。頭頂是巨大的全息投影，顯示著倒計時：000215...000214...
    \"醒了？\"小調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電子雜音。零五轉頭，看到他正試圖修理自己冒煙的機械義眼，\"歡迎來到vip坐席。\"
    零五撐起身子，頓時倒吸一口冷氣——他們身處一個透明觀景台，下方是深不見底的豎井。井壁上嵌著十二個培養艙，每個艙裏都漂浮著人形，通過發光導管連接著井中央的黑色卵形物。最靠近他們的艙位空著，標簽上寫著\"13\"。
        \"不完全一樣。\"小調指向井底，\"看那個。\"
    零五順著望去，隻見井底水麵反射出的不是黑色卵形物，而是...一座微型城市。b7區的全貌，包括蜂巢大廈和所有方尖碑，都在那個倒影裏清晰可見。
    \"認知鏡像。\"小調終於修好了義眼，藍光重新亮起，\"教授的理論是對的，我們都在某個巨大存在的"夢裏"。\"
    倒計時跳到000130。觀景台突然震動起來，某種機械運轉聲從井底傳來。零五的右手自動舉起，金色脈絡組成一個音符圖案。
    \"他來了。\"小調突然繃緊身體。
    黑色卵形物表麵泛起漣漪，假方舟七號的臉慢慢凸現出來。她的嘴角已經裂到耳根，金色瞳孔鎖定著零五：\"最後的機會...加入我們...否則...\"
    零五突然笑了：\"否則怎樣？把我扔下去？\"她指向空著的13號艙，\"那不是你們給我準備的vip座位嗎？\"
        \"你幹什——\"小調的話戛然而止。義眼突然迸發出刺目藍光，在井壁上投射出十二個全息人影——正是03帶領的\"月光\"小組。他們手拉手圍成一圈，開始唱起那首搖籃曲。
            \"誰說的？\"零五咧嘴一笑，從口袋裏掏出柯基犬的鈴鐺——裏麵的金色液體已經幹涸，但金屬內壁刻滿了微縮樂譜。她將鈴鐺按在控製麵板上：\"教授把最後一段藏在狗項圈裏，這老狐狸！\"
    係統提示音響起：\"檢測到完整序列。第13號協議準備啟動。需要主控者確認。\"
    零五愣住了：\"什麽主控者？\"
        黑色卵形物突然靜止。一個全新的聲音從井底傳來，像是千萬個聲音的合唱：\"認知重置請求收到。驗證身份。\"
    零五的右手不受控製地舉起，金色脈絡組成一個複雜的家徽圖案。那個聲音立刻變得柔和：\"皇家認證通過。第13號協議啟動權限授予：艾麗西亞·馮·羅森，第十三順位繼承人。\"
    零五和小調同時張大嘴。
    \"艾麗...啥？\"零五看向自己的右手，\"這他媽又是什麽隱藏人設？\"
    沒時間糾結了。倒計時跳到000030，整個空間開始劇烈震動。零五撲到控製台前，看到啟動界麵彈出最後確認：
        \"記住...\"小調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搖籃曲不是催眠曲...是鬧鍾...\"
    世界陷入純白。
    ——————
    零五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療艙裏。透過玻璃罩，她看到熟悉的實驗室天花板——不是方舟的設施，而是最初那個噩夢開始的地方：安全局的初級培養中心。
    \"實驗體13號蘇醒。\"機械女聲平靜地宣布，\"記憶植入完成度：97。神經改造完成度：100。\"
    零五驚恐地檢查身體。作戰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純白病號服。更可怕的是，她的右手——皮膚完好無損，沒有任何金色脈絡的痕跡。
    艙門滑開，穿白大褂的研究員走進來。零五瞬間繃緊肌肉，準備攻擊...然後僵在了原地。
    \"早上好，睡美人。\"方舟七號歪頭一笑，機械義眼閃著熟悉的藍光，\"或者說，該叫你艾麗西亞殿下？\"
    她身後，小調抱著柯基犬走進來。小狗脖子上掛著嶄新的鈴鐺，看見零五就興奮地\"汪汪\"直叫。
    \"你們...\"零五的聲音哽住了，\"這是...重置後的世界？\"
    \"更準確地說，是第13號協議創造的沙盒。\"方舟七號遞給她一個平板，上麵顯示著b7區的監控畫麵——沒有扭曲的建築，沒有黑色方尖碑，隻有普通的城市景象，\"prie係列從未存在過，方尖碑隻是普通的考古發現。\"
    零五看向小調：\"那我們是...\"
    \"安全局的普通特工。\"小調聳聳肩，\"至少檔案上是這麽寫的。\"他湊近低聲補充：\"不過某些人似乎保留了重置前的記憶...比如03小組。\"
    方舟七號突然咳嗽一聲，亮出平板上的新消息：\"說到這個...你有訪客。\"
    畫麵切換，顯示出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安全局大廳——老教授羅森，活生生的，正對著監控攝像頭比那個標誌性的手勢：拇指與小指相觸，其餘三指伸直。
    \"他留了句話。\"方舟七號按下播放鍵。
    教授的聲音從揚聲器傳出：\"下次藏鑰匙別總找狗，殿下。順便，遊樂園的機該修了。\"
    零五——或者說艾麗西亞——看著自己\"普通\"的右手，突然笑了。皮膚下，一絲幾不可見的金光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