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屍蟲惡夢與詭異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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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浩跨上自行車時,後架上的帆布包撞得小腿生疼。
    清晨的霧氣還沒散透,他望著山腳下若隱若現的嚴氏墓,喉結動了動——昨晚茶棚裏老者的話還在耳朵裏嗡嗡響,什麽“天黑前必須出來“、“牡丹花印子“,可班上三十多個同學都約了,他總不能當縮頭烏龜。
    山風卷著鬆針的腥氣灌進領口,他跟著隊伍往墓道走時,後頸的汗毛突然豎起來。
    昨天在茶棚外喊他的高個子男生湊過來,用樹枝戳了戳石壁上的刻痕:“你看這個"開我者,封乾陵",什麽意思啊?“鄭浩盯著那幾個字,石屑簌簌落進他運動鞋的縫隙裏,像有蟲子在爬。
    等太陽偏西回到家,他脫鞋時倒出三把碎石子。
    母親在廚房喊:“小浩,孫院長家的王姨來電話了,說主任醫師的位置下周一要定人選。“他攥著襪子的手猛地收緊,指甲掐進掌心——上周查房時他多留了個心眼,給肺積水的老太太調整了用藥,那可是關鍵的業績點,可聽說內科的劉主任送了幅唐寅的畫...
    床頭櫃上的牛皮紙包還帶著體溫。
    他摸了摸裏麵的鹿茸禮盒,塑料包裝窸窣作響,這是他上個月值了二十四個夜班才攢下的錢。
    七點整,他站在院長家樓下,仰頭看六樓的窗戶,暖黃的光透過紗簾滲出來,像滴化不開的蜜。
    按門鈴的手懸在半空三次,第三次才按響。
    開門的是院長夫人,真絲睡裙滑到肩頭,鎖骨處墜著顆鴿血紅的寶石,在玄關的暖光裏泛著濕津津的紅。“小鄭啊,老孫去省城參加學術會了。“她側身讓他進來,發梢掃過他手背,帶著股甜得發膩的香水味,“快坐,我給你沏茶。“
    客廳的水晶燈在頭頂晃。
    鄭浩盯著茶幾上的鹿茸盒,剛才遞出去時夫人的手指在他掌心多勾了半秒。“聽說你母親最近總咳?“夫人倚在沙發扶手上,睡裙的開衩滑到大腿根,“我認識個老中醫,開的方子可靈了。“她伸手去碰他的手背,他像被燙到似的縮回,茶幾上的玻璃杯“當啷“撞出脆響。
    手機在褲袋裏震動,是急診科的小劉:“鄭醫生,快來!
    三床的老爺子情況不對,肚皮上突然起了好多水泡,看著...看著像要炸開!“他幾乎是逃一般站起來,鹿茸盒在懷裏硌得生疼。
    夫人的笑聲追著他到門口:“小鄭,明天來拿方子啊。“
    手術室的無影燈白得刺眼。
    鄭浩戴著橡膠手套的手在發抖,老人的肚皮腫得發亮,水泡裏泛著渾濁的紫。“準備刀片。“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飄。
    刀尖剛刺破表皮,一股腐肉味衝出來,混著鐵鏽的腥。
    “鄭醫生!“護士的尖叫像根針戳破耳膜。
    他盯著切開的傷口——哪裏是膿血,分明是密密麻麻的屍蟲!
    灰黑色的蟲身裹著黏液,正從老人皮下往外鑽,觸角在燈光下泛著金屬光澤。
    他踉蹌後退,後腰撞在器械台上,鑷子“嘩啦“掉了一地。
    “快叫張主任!“有人在推他。
    鄭浩的視線落在老人的手腕上,那裏不知何時多出片紅印子,像朵綻放的牡丹。
    他想起嚴氏墓前那株紅得滴血的花,想起茶棚老者渾濁的眼睛——山風突然灌進手術室,他聽見女人的哭聲,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混著監護儀刺耳的蜂鳴。
    “鄭醫生?鄭醫生!“
    他伸手去扶手術台,卻摸到一手黏滑。
    老人的肚皮上,更多水泡正在破裂,蟲群像黑色的潮水,從每個破口湧出來。
    鄭浩的膝蓋一軟,眼前的燈光開始旋轉,最後定格在老人手腕的牡丹印子上——那紅,和院長夫人鎖骨上的寶石,和嚴氏墓前的花,一模一樣。
    鄭浩的胃袋先於意識翻湧起來。
    他重重栽倒時,橡膠手套的指尖還黏著屍蟲體液的滑膩,那些灰黑的蟲屍被踩碎在腳邊,發出細碎的爆裂聲。
    監護儀的蜂鳴突然變得很遠,像隔了層毛玻璃,反而是耳中嗡嗡的蟲鳴越來越清晰——是嚴氏墓道裏鬆針摩擦的聲響?
    還是茶棚老者說話時喉嚨裏的痰鳴?
    “鄭醫生!
    鄭醫生!“護士小劉的手掐在他人中上,疼得他睫毛亂顫。
    消毒水的氣味湧進鼻腔,他猛地嗆咳,嘔出酸水,濺在手術服前襟上。
    “快把他扶出去!“張主任的聲音像從隧道另一頭傳來,“這台手術我接手,小吳去拿安定。“
    有人架住他的胳膊,他的膝蓋軟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路過手術台時他偏了下頭——老人的肚皮還鼓著,可剛才那些蟲群仿佛從未出現過,隻有淡粉色的膿血正順著切口緩緩滲出。
    他眨了三次眼,視網膜上殘留的黑點裏,似乎還能看見金屬光澤的觸角在蠕動。
    “鄭醫生?“小劉的聲音帶著哭腔,“您剛才...您剛才說看見屍蟲,可我們什麽都沒看見啊。“
    他想說“不可能“,喉嚨卻像塞了團燒紅的炭。
    再有意識時,後頸貼著冰涼的瓷磚。
    鄭浩仰躺著,望著天花板上斑駁的水漬,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在空蕩的走廊裏撞來撞去。
    消毒水味裏混著股若有若無的甜香——是院長夫人身上那瓶香水?
    他猛地翻身坐起,後背撞在太平間的綠門上,金屬把手硌得生疼。
    “醒了?“
    孫院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鄭浩轉頭,看見院長正倚著牆,白大褂下擺沾著點咖啡漬,手裏端著一次性紙杯。
    “我...我怎麽在這兒?“他扶著牆站起來,膝蓋還在發抖。
    “護士說你在手術室暈了。“孫院長遞過杯子,溫水的熱氣撲在他凍得發僵的臉上,“我讓人把你搬到這兒醒神,太平間門口涼快。“
    鄭浩捧住杯子的手突然頓住。
    “今天...不是周一嗎?“他聲音發顫,“我早上...早上剛去嚴氏墓,然後去您家送禮,接著急診科叫我來手術...“
    孫院長的眉心皺成川字:“小鄭,今天是禮拜天。“
    瓷磚地麵突然傾斜。
    鄭浩扶著太平間的門,指甲幾乎掐進金屬裏:“不可能!
    我母親昨天還說王姨來電話,說主任醫師的位置下周一要定...“
    “王姨是我愛人,她昨天確實給你家打過電話。“孫院長的語氣放得很慢,像在哄受了驚的孩子,“但她說的是"下周一",也就是三天後。
    今天周六,你輪休。“
    鄭浩的太陽穴突突跳著。
    他摸向口袋,鹿茸盒還在,硬邦邦的棱角硌著大腿——可他明明記得是昨晚去的院長家,那時孫院長說去了省城學術會...
    “我手機呢?“他翻遍口袋,摸到牛仔褲後袋的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日期欄刺得他瞳孔收縮:4月27日,星期六,16:32。
    “不可能...“他喃喃著點開通話記錄,最後一通來電是今早八點,顯示“急診科小劉“——但根據日期,那應該是兩小時前的事?
    可他記憶裏,從嚴氏墓回來、去院長家、接到電話,明明是連貫的一天。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孫院長拍了拍他肩膀,“上周你值了二十四個夜班,又跟著學生去嚴氏墓考古實習。
    我愛人說你昨晚來家裏送東西,她還說你狀態不太對,坐了沒十分鍾就急著走...“
    “昨晚?“鄭浩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可我記憶裏...我是今天早上才去的嚴氏墓!“
    孫院長的目光變得複雜。
    他指著鄭浩手腕:“你看,你腕子上有塊紅印,像是被什麽硌的。
    我愛人說你昨晚走得急,撞在玄關的大理石角上。“
    鄭浩低頭。
    蒼白的手腕內側,果然有片淡紅的印子,形狀像朵未完全綻放的花。
    他突然想起手術室裏老人手腕的牡丹印子,想起嚴氏墓前那株滴血的牡丹,想起院長夫人鎖骨上的鴿血紅寶石——這三個紅,在記憶裏重疊成一團模糊的血霧。
    “小鄭?“孫院長的聲音把他拽回現實,“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讓人調監控給你看。
    不過...先跟我回家吃個飯吧?“
    鄭浩的喉嚨突然發緊。
    “我愛人說你母親總咳嗽,她托人弄了點川貝,讓你順道捎回去。“孫院長已經轉身往走廊盡頭走,白大褂下擺掃過地麵,“走吧,你師母特意燉了湯。“
    鄭浩站在太平間門口,望著孫院長的背影。
    消毒水的氣味裏,那縷甜膩的香水味又飄了過來,若有若無,像根細針戳著他後頸。
    他摸了摸口袋裏的鹿茸盒,又看了看手腕上的淡紅印子。
    太平間的綠門在身後輕輕晃動,不知哪裏漏風,吹得牆角的宣傳單頁嘩啦作響。
    上麵印著嚴氏墓的考古簡報,最下端有行小字:“唐代袁天罡墓道刻痕:"開我者,封乾陵"考釋“。
    鄭浩盯著那行字,突然想起茶棚老者的話:“天黑前必須出來,不然牡丹花印子要跟著你。“
    而此刻的窗外,夕陽正墜向山尖,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恰好罩住宣傳單頁上“牡丹花“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