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院爭鋒,骨火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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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三刻,演武場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發亮,三十六根旗杆上的鎮北軍旗在風裏獵獵作響。
    蕭承鈞踩著露水踏進場子時,外院弟子的議論聲像炸開的蜂群。
    "瞧那病秧子走路的樣兒,風大些怕不是要吹倒。"
    "老王爺瘋了?外院副教習讓個廢了丹田的庶子當?"
    "周師兄武徒七重,上個月還徒手劈了頭熊,這蕭三公子拿什麽鎮場子?"
    他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納了二十三層青布的雲頭鞋,是青奴連夜趕製的。
    鞋幫上還留著針腳歪斜的痕跡,像道溫柔的疤。"要鎮場子,得先讓人怕。"他默念著昨夜想好的計策,抬眼時已換了副清冷淡漠的神情。
    演武台中央,玄色勁裝的周毅正甩著腕子,肌肉虯結的胳膊在晨霧裏泛著古銅色。
    這位外院最拔尖的弟子把佩刀往地上一插,刀身震顫著嗡鳴:"蕭三公子,聽說您要教我們練拳?"他扯了扯嘴角,露出顆虎牙,"不如先讓我們瞧瞧,您這副病骨頭能接我幾招?"
    場中陡然靜了一瞬。
    蕭承鈞望著周毅眼底的挑釁,忽然笑了。
    他解開外袍扔給青奴,露出裏麵月白中衣。
    脊背挺直如標槍,後頸玉色骨骼在晨光裏微微發亮——那是《九劫鍛骨訣》重塑的根基。
    "周師兄要試,便試。"他踏步上前,站定在周毅三步外,"但我有話先說。"他聲音不大,卻像根細針戳破了嘈雜,"外院是鎮北軍的根,根爛了,樹就倒。
    我今日站在這裏,不是來當先生的。"他目光掃過台下百來號弟子,"是來告訴諸位——"
    "廢物也能咬人。"
    周毅的瞳孔驟縮。
    他暴喝一聲,右掌騰起赤紅色氣勁——這是外院絕學"烈焰掌",練到火候能燒穿三寸厚的鋼板。
    掌風裹著焦糊味劈來,蕭承鈞沒躲,甚至沒抬胳膊。
    他迎著掌力往前半步,掌心向上一托。
    "砰!"
    氣勁相撞的悶響裏,周毅忽然瞪圓了眼。
    他分明看見蕭承鈞掌心騰起一簇金焰,像從骨頭縫裏燒出來的。
    那火焰裹住他的手掌,疼得他幾乎要昏過去。
    等他踉蹌著後退三步,才發現右手掌焦黑如炭,皮膚下竟透著森森白骨!
    "骨、骨火?!"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場中炸開一片抽氣聲。
    蕭承鈞垂下手,掌心的金焰已斂進皮膚,隻留淡淡的暖光。
    他望著周毅發抖的右手,語氣平靜:"蝕心散廢了我丹田,卻煉了我的骨頭。"他屈指叩了叩自己胸口,"這副骨頭,能淬九劫。"
    周毅猛地捂住手後退,玄色勁裝後背全濕了。
    他撞翻了旁邊的兵器架,刀槍哐啷落地,卻頭也不回地跑出演武場——此刻他滿腦子隻有老人們講的傳說:九劫鍛骨者,骨生金焰,焚盡百毒。
    "好!"
    粗啞的喝彩聲震得旗杆上的銅鈴亂響。
    眾人轉頭,見個鐵塔似的漢子擠到最前麵。
    他穿著粗布短打,左臉有道三寸長的刀疤,正是外院出了名的"瘋虎"羅猛。"老子早看周毅那孫子不順眼!"羅猛搓著大巴掌笑,"蕭副教習,我來討教兩招!"
    蕭承鈞望著他眼裏躍躍欲試的光,心裏有數——羅猛這種直性子,服軟隻服真本事。
    他擺開架勢:"羅兄弟請。"
    羅猛的拳頭裹著風聲砸來,這一拳足有千鈞力道,連青石板都被震得簌簌落灰。
    蕭承鈞不閃不避,右拳迎了上去。
    兩拳相碰的刹那,金焰再次從他骨縫裏竄出,順著羅猛的手臂往上燒。
    但那火焰燒到肘部便熄了,隻在羅猛胳膊上留下道淡紅的印子。
    羅猛猛地收回手,瞪著自己完好無損的拳頭。
    他又驚又喜:"你留手了?"
    "外院要練兵,不是要殺人。"蕭承鈞擦了擦拳頭上的灰,"羅兄弟若信我,明日卯時,來偏院找我——我有套鍛骨法子,專給硬骨頭的。"
    羅猛咧嘴笑了,刀疤跟著往上扯:"得嘞!
    我明兒帶兩壇燒刀子,咱邊喝邊聊!"他轉身衝台下吼,"都傻站著作甚?
    沒見副教習要訓話?"
    演武場的喧鬧聲漸起,蕭承鈞望著這些年輕的麵孔,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跪在祠堂裏,聽嫡母說"庶子的命比草賤"。
    他摸了摸袖中發燙的玄鐵腰牌——影衛的消息還沒回
    暮色漫上演武場時,他踩著最後一道日光回了偏院。
    青奴端來藥碗,他剛要接,窗外忽然掠過一道黑影。
    他轉頭望去,隻見竹影搖曳處,半片繡著纏枝蓮的帕子被風掀起,又輕輕落進草叢裏。
    "青奴。"他指了指窗外,"去把帕子撿回來。"
    青奴應聲出去,他卻盯著窗紙上晃動的竹影,眸中閃過一絲銳光——這帕子的繡工,像極了嫡母房裏那個擅長音律的侄女。
    夜漸深時,蕭承鈞坐在案前翻《鎮北軍典》,燭火忽然無風自晃。
    他抬眼望過去,隻見窗欞上多了道極淺的劃痕,像刀尖輕輕挑過。
    他合上軍典,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窗欞上的劃痕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林婉兒的指尖抵在窗紙破洞處,能清晰聽見屋內翻書的響動。
    她屏住呼吸,腰間玉簫輕輕蹭過青磚——這是嫡母特意命人在簫管裏填了迷香,說是對付病秧子最穩妥。
    蕭承鈞的燭火忽明忽暗,映得書案上的《鎮北軍典》投下歪斜的影子。
    她看準他垂眸翻頁的刹那,腳尖點地掠過簷角,玄色夜行衣裹著蓮香落進屋內。
    案頭那本泛著墨香的筆記正攤開,紙頁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刺得她心跳如鼓——嫡母說過,蕭承鈞這三年裝病,定是偷偷練了什麽邪功,筆記裏藏著破局的關鍵。
    "找這個?"
    清冽的聲音從身後炸響。
    林婉兒手腕一緊,已被人扣住脈門,那隻手帶著骨火殘留的暖意,像塊燒紅的玉貼在她腕間。
    她驚得轉身,正撞進蕭承鈞似笑非笑的眼底,案上的筆記不知何時已到他手中,封皮被燭火映得發亮。
    "林姑娘深夜造訪,是想聽琴還是偷書?"他拇指輕叩筆記封麵,"不過你要的,該是這個。"
    話音未落,他另一隻手從袖中抽出本更薄的冊子,封皮與原筆記如出一轍。
    林婉兒瞳孔微縮——她分明見他方才還在翻《軍典》,何時將假筆記藏了袖中?
    "假的。"蕭承鈞晃了晃手中的真筆記,"裏麵寫著"骨火需以每日寅時三刻吞服赤焰草",你說,若是被有心人按方抓藥......"他忽然湊近她耳畔,"會不會燒穿丹田?"
    林婉兒喉間發緊。
    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香,混著骨火特有的暖,竟比迷香更讓人慌亂。
    嫡母昨日塞給她的帕子還在懷裏,那上麵的纏枝蓮是她親手繡的,原想用來栽贓——可蕭承鈞連這都算到了?
    "我...我隻是路過。"她強撐著後退半步,腕間卻被攥得更緊,"三公子莫要血口噴人!"
    "路過會帶迷香玉簫?"蕭承鈞指腹摩挲她腰間的玉管,"林姑娘的簫管比尋常人重了三錢,裏麵填的可是"醉魂散"?"他忽然鬆手退開,將假筆記拋給她,"拿回去吧,就說你得手了。"
    林婉兒踉蹌著接住,見他轉身坐回案前,月光從窗欞漏進來,在他後頸照出一片玉色——那是骨火淬過的痕跡。
    她攥緊假筆記,連滾帶爬翻窗而出,卻沒看見蕭承鈞望著她背影時,眼底閃過的冷光:"嫡母要探我的底,那就讓她探個夠。"
    同一時刻,鎮北王府最深處的聽風閣裏,蕭老王爺正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
    青瓷與檀木相撞的脆響驚得簷下銅鈴亂顫,影衛頭目單膝跪在陰影裏,麵巾下的呼吸輕得像片葉子。
    "那小子今日在外院露的骨火..."老王爺撫著銀須,渾濁的眼底掠過一絲忌憚,"你說他三年前被蝕心散廢了丹田?"
    "回老王爺,影衛查過七遍。"頭目聲音沙啞,"毒是夫人親自下的,藥渣子都埋在後院老槐樹下。"
    "那他的骨火哪來的?"老王爺拍案,"九劫鍛骨訣早被列為禁術,連我都隻聽過名字!"他忽然頓住,指節緩緩鬆開,"罷了...外院需要個能鎮場子的,他倒算合適。"
    陰影裏的頭目抬頭,見老王爺從袖中摸出塊玄鐵令牌,令牌上"鎮北影"三字泛著冷光:"盯著他,每日子時三刻報一次行蹤。
    若有勾結江湖、私調軍卒的苗頭......"他眯起眼,"殺。"
    頭目接過令牌,消失在夜色裏。
    老王爺望著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初掌鎮北軍時,也是這樣的月光,照得刀槍如雪——那時他也像蕭承鈞這般,眼裏燒著不甘的火。
    "終究是庶子。"他喃喃自語,"翻不起天。"
    蕭承鈞並不知道老王爺的算計。
    此刻他正盤坐在床榻上,骨火從脊椎骨縫裏竄出來,像條金紅色的小蛇,沿著任督二脈遊走。
    他能清晰感覺到,每經過一處經脈,那些被蝕心散灼爛的暗傷便愈合一分,更奇的是,骨火遊過丹田時,竟有幾縷殘存的元氣被卷著翻湧——那是三年前廢丹時,藏在骨髓裏的最後一絲武徒境元氣。
    "原來《九劫鍛骨訣》不是隻鍛骨..."他閉著眼,冷汗順著下巴砸在床褥上,"是用骨火重鑄根基,連被廢的丹田都能......"
    話未說完,骨火突然在氣海穴炸開。
    他喉間一甜,險些咬碎舌尖,卻在劇痛中聽見腦海裏有個聲音在喊:"融靈!
    融靈!"
    他猛地睜眼,瞳孔裏映著滿屋金芒——骨火與元氣竟真的融成了團,在丹田位置凝成顆黃豆大的光珠。
    那光珠每跳動一下,他便覺得渾身輕了幾分,連窗外竹影的搖晃都看得更清晰。
    "這是...武師境的氣海?"他顫抖著抬手,指尖竟騰起比之前更亮的金焰,"可我連武徒九重都沒到......"
    晨霧漫進偏院時,蕭承鈞正站在簷下擦刀。
    青奴端著藥碗過來,卻見他望著演武場方向挑眉——那邊傳來此起彼伏的腳步聲,混著羅猛的大嗓門:"都跟緊了!
    副教習說了,卯時不遲到的才是硬骨頭!"
    "蕭副教習!"
    羅猛的聲音震得竹枝亂顫。
    蕭承鈞轉頭,就見外院二十來號弟子擠在院門口,有昨日嘲笑他的,有躲在人群裏觀望的,此刻都漲紅了臉,手裏攥著擦得鋥亮的兵器。
    羅猛擠到最前麵,脖子上掛著兩壇燒刀子,酒液順著陶壇往下淌:"弟兄們商量過了!
    您昨兒說的鍛骨法子,我們都想練!"
    "想練?"蕭承鈞把刀收入鞘中,目光掃過眾人發亮的眼睛,"行啊——從今日起,卯時三刻演武場集合,先跑三十圈,再舉三百斤石鎖。"他忽然笑了,"怕苦的現在就走,我不攔。"
    沒人動。
    羅猛把燒刀子往他手裏一塞,咧開嘴:"副教習,您說怎麽練,咱就怎麽練!"
    蕭承鈞望著這群年輕的臉,想起昨夜骨火融靈時的光珠,想起老王爺的玄鐵令牌,想起林婉兒袖中飄走的假筆記。
    他仰頭灌了口燒刀子,辛辣順著喉嚨竄進胸口——這把火,該燒得更旺些了。
    "去演武場。"他甩了甩發梢的晨露,"真正的規矩,今兒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