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芝靠在他的肩上，柔順的發絲蹭著他的脖頸，癢癢的。
    “什麽有意思的人？”
    她好奇地問。
    “說是來應聘的。”
    陳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想來咱們VCD廠當個顧問。”
    “那不是好事嗎？”
    “咱們廠現在這麽火，肯定需要人才。”
    李秀芝理所當然地說道。
    “是好事，可來的人身份有點特殊。”
    陳鋒故意賣了個關子。
    他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說道。
    “主管稅務的領導來了。”
    “說讓他當顧問，保證咱們廠的稅務一帆風順。”
    李秀芝的眼睛亮了一下。
    這可是個大人物。
    “管治安的也來了，說能保證咱們廠裏廠外，沒人敢鬧事。”
    “連主管航空工程的都來了，說能幫我們優化生產線。”
    陳鋒的聲音裏帶著幾分揶揄。
    “聽起來都是厲害人物啊，那你怎麽還說有意思？”
    李秀芝有些不解。
    “因為他們都被我涮下去了。”
    陳鋒輕笑出聲。
    “啊？”
    李秀芝驚訝地微微張開了嘴。
    “那個稅務的，一開口就是政策漏洞。”
    “想教我怎麽鑽空子，這種人我敢用嗎？”
    “那個管治安的，滿口江湖氣。”
    “不像個領導，倒像個收保護費的。”
    “最離譜的是那個航空工程的。”
    “拉著王北聊了半天空氣動力學。”
    “說要給VCD設計一個符合流體力學的外殼。”
    陳鋒搖了搖頭，覺得有些好笑。
    “我們是造VCD又不是造飛機。”
    “要那麽好的空氣動力學幹嘛？”
    “擺在家裏還能減少風阻不成？”
    李秀芝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胸口微微起伏。
    她看著丈夫，眼裏閃爍著星星。
    麵對著那些普通人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大人物。
    不僅沒有絲毫膽。
    反而還能像點評蘿卜白菜一樣，把他們一個個都給刷了下去。
    這份從容和自信，讓她無比著迷。
    李秀芝情不自禁地湊上前，在他的臉頰上用力地親了一口。
    “你真厲害。”
    她的聲音又輕又軟，帶著無限的崇拜和驕傲。
    …………
    半個多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VCD二廠在王北和王欣的日夜操勞下。
    終於正式步入了正軌，開始大規模生產。
    一條條嶄新的生產線開足了馬力。
    一片片精密的芯片被組裝進去。
    一台台嶄新的VCD被打包封裝。
    源源不斷地運往倉庫。
    鄭穆的訂單就像雪花一樣，從未間斷。
    隨著第一批VCD在海外市場掀起風浪。
    四九城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全世界的焦點。
    無數的港島商人和金發碧眼的外國商人蜂擁而至。
    他們隻有一個目的。
    找到VCD廠的真正主人，拿下代理權。
    一時間，四九城裏但凡有點門路的人，都成了這些商人重金拜訪的對象。
    王北和王欣家的門檻，在這半個多月裏，差不多快被踩平了。
    一開始，兩人還客客氣氣地接待。
    到後來，直接被堵在家裏出不了門。
    送禮的、攀關係的、打感情牌的。
    甚至還有帶著翻譯堵在廠門口。
    用蹩腳的中文高喊“合作共贏”的。
    王北和王欣被折騰得焦頭爛額。
    最後幹脆直接住到了廠裏的宿舍，眼不見為淨。
    找不到正主，這些精明的商人們便將目標轉向了主管外貿經商的部門。
    於是，部門門口的景象變得蔚為壯觀。
    每天天不亮，門口就圍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西裝革履的港島商人，人高馬大的外國商人。
    夾雜著各種口音的英語、粵語和普通話。
    吵吵嚷嚷，堪比最熱鬧的菜市場。
    他們每個人都清楚地知道，VCD就是一座尚未開采的金礦。
    誰能拿到代理權，誰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一躍成為頂級富豪。
    這個誘惑太大了。
    尤其是在港島的黑市上。
    一台官方VCD的價格已經被炒到了一個離譜的水平。
    而且還是有價無市。
    無數人揮舞著鈔票，卻連一台樣機都買不到。
    掌握了貨源，就等於掌握了印鈔機。
    麵對這種潑天的富貴，沒有人能保持冷靜。
    …………
    夜深人靜。
    陳鋒看著手裏的內部簡報。
    上麵詳細記錄了最近港島黑市的VCD價格波動。
    以及各路商人的動向。
    李秀芝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過來，放在茶幾上。
    她看了一眼簡報上的內容，有些擔憂地問。
    “這麽多人搶著要。”
    “你當初為什麽非要堅持讓那個鄭老板用咱們自己的錢來支付貨款呢？”
    “收外匯不是更方便嗎？”
    在她的認知裏，外匯又保值又方便在國外買東西。
    陳鋒自己辛辛苦苦，還要倒貼一部分差價進去。
    把收到的外匯換成本幣再給廠裏發工資。
    怎麽看都像是虧了。
    “方便是方便了，但那就沒意思了。”
    陳鋒拉著她在身邊坐下，拿起一塊蘋果遞給她，笑著解釋道。
    “你想想，如果我收了外匯，那這筆生意，主動權在誰手裏？”
    李秀芝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
    “在……在他們手裏？”
    “沒錯。”
    陳鋒打了個響指。
    “他們有外匯，我們有貨。”
    “看起來是公平交易，但實際上，我們是被動的一方。”
    “因為外匯的價值，是他們說了算，我們沒有定價權。”
    陳鋒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但如果我堅持，必須用我們的貨幣來交易。”
    “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們手上沒有我們的貨幣，怎麽辦？”
    “隻能去換。”
    李秀芝順著他的思路說道。
    “對，去換！”
    陳鋒的語氣裏帶著一絲興奮。
    “他們想要一百萬的貨。”
    “就必須先想辦法弄到價值一百萬的我們自己的錢。”
    “他們去哪裏換？怎麽換？”
    “他們隻能拿著自己手裏的外匯，去我們的銀行，兌換成我們的貨幣。”
    “這個過程，就等於是在變相地承認我們貨幣的價值。”
    “當全世界的商人都想來買我們的VCD。”
    “當他們都瘋狂地需要我們的貨幣時，你覺得會發生什麽？”
    李秀芝不是學經濟的，但她聽懂了丈夫話裏的意思。
    “我們的錢……會變得越來越值錢？”
    “真聰明！”
    陳鋒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
    “這不僅僅是值錢的問題。”
    他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一種運籌帷幄的篤定。
    “這是在增加我們貨幣的含金量。”
    “是在爭奪世界貿易中的話語權。”
    “我寧願現在自己吃點虧。”
    “用高價去把那些外匯換回來，也要把這個規矩給立下！”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想買我的VCD，可以，拿我們的錢來！”
    “我要讓全世界的商人都為了我們的貨幣而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