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有失遠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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蟻娘走了。赤麵問她要了兩顆人頭,卻先等來了一顆沒想過要的人頭。通傳者適時地將陰三姑娘的頭顱奉上,赤麵看了兩眼,便笑道:“貴客呀,有失遠迎,還不請進來見我。”
她這一句話,便是黑市內最有用的通行證。通傳者不敢稍歇,將陰三姑娘的人頭原模原樣捧了回去,請三人入內。
因蟻娘那一節事,多耽擱了片刻,杜玉書已經等得不耐煩,待進入黑市中後,看見昏暗地底的光景,她就連氣性都忘了有了。尤其是當幾個瘋瘋癲癲情狀怪異的人朝著她們撲過來以後,杜玉書隻覺得她進來得還是不夠遲!
原先進來通傳的人現在負責給她們引路,見怪不怪地上前把那些怪人推開,給她們開出一條路來。
而這種怪人,越往裏走,居然越來越多,隻是並非每個人都那麽“熱情”。杜玉書越看越是心驚,“這到底是黑市還是瘋人塔啊?”
她這話唐突,卻是第一次入內之人合理的疑問,通傳者不以為忤,回答她道:“他們不為外界所容,住在黑市周圍,歲歲增減,並不傷人。”
即便是不傷人,放任這樣一群怪人四處亂撞,依然是現在的杜玉書不大理解的事。她跟在後頭,半驚半奇地回頭多看了幾眼,便見後頭竟有兩個怪人打起架來。一個鶴發雞皮,一個羅鍋駝背,怎麽看都是不太能動彈的人了,這一架打得,卻是身法如電氣勢如虹,杜玉書大為震撼。
這地方連瘋子都會武功?
等再走得深些,四周光線愈發昏暗難以視物,暗處竟還傳出些不可名狀的聲音。通川者熟視無睹,殷紅汐也完全不在意,杜玉書跟越斐然對視了一眼,杜玉書問道:“這是那種聲音嗎?”
越斐然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很是激烈。”
那聲音聽著就在前方不遠處,杜玉書心想等她們走近了,那對野鴛鴦總歸會收斂一下。實際上並沒有。等她聽著聲音就在耳邊的時候,沒忍住轉頭看了一眼,所見場景畢生難忘。
雖然四下很黑,隻能依稀看個輪廓,但杜玉書還是非常確定她看見了什麽,在毫無遮擋的暗角裏,一個女人在撅一個男人,渾然忘我如處無人之境。杜玉書木然地移開目光,接下來一路都用走神的方式模糊自己的知覺。七彎八繞地過了好一陣,她前麵的越斐然停下了腳步。終於到了。
杜玉書這會兒還走著神,她以為進了黑市,無非就是隨處逛逛,沒什麽好立刻注意起來的。是以直到那陌生而洪亮的聲音傳入耳中,她才後知後覺地抬頭。
“不知今夜有貴客光顧,沒來得及做什麽準備,三位見諒。”
引她們進來的人早就退開了,杜玉書身前隻有越斐然和殷紅汐,她們錯開站著,杜玉書一抬頭,剛好看見正前方那個說話的女人。這一看,可驚的地方太多。
一是那張臉。那女人的頭發大概也長到腰了,高高束起來,無一絲碎發,完完整整地露出了一張光潔的臉。單論麵貌,硬朗得很,倒沒什麽不好,隻是……
她的右半邊臉上,有大片血紅的胎記,幾乎把她的右臉完全蓋住,異常鮮豔的顏色,像是一灘血跡,向上延伸進頭皮,向下蔓延到脖子,若非眼瞼還清晰可見,簡直像是被剝去半張臉皮,觸目驚心得很。
再一個,她沒穿衣服。
……這麽說倒也不對,因為人家不是一絲不掛,下半身還是穿著一條褲子的,隻是上半身沒穿而已。考慮到她是個女的,這上半身沒穿衣服就幾乎等於沒穿衣服。
不過杜玉書很快就被她裸露出來的上半身吸引了注意。沒別的,她練得太好了。越斐然已是杜玉書目前為止見過的女人裏個子最高的,但這位不穿衣服的朋友居然不比越斐然矮,而且論身形,她還要比越斐然粗一圈。
這粗出來的一圈,沒半點肥肉的痕跡,都是幹巴巴的腱子肉,青筋都被逼迫得清晰可見,在皮膚下蛇虺似的趴伏著,隨著呼吸和脈搏跳動,像隨時都會破體而出。
就連女子特征最為明顯的胸脯,也已經不是常見的狀態,同樣練得鐵石也似。
說到這裏,她上半身倒也不是完全沒穿,胸前用一條四指寬的白布繞了兩圈,在背後打結係好,那白布估計是被汗打濕過,有點髒了。看起來也隻是為了保護脆弱的部位,完全不是出於遮羞所用。
杜玉書摸摸自己的下巴。在這時候,她倒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奇怪。如果眼前是個男的,恐怕就算隻穿了一條兜襠布,她也不會這麽驚訝。她怎麽就習慣地覺得女人不應該不穿衣服呢?男人隻要下半截穿了就算穿了,女人是上半截和下半截,哪半截都不能不穿。
這接待她們的,當然就是赤麵無疑,她高高興興打完招呼,低頭往自己身上一看,像是才意識到自己衣著不太得體似的,笑道:“剛從場子上下來,失禮了。把我的袍子拿來。”
末一句話是對侍從說的,很快就有人捧來一件玄色綢袍,她張開雙臂,兩名侍從一左一右給她把袍子披上,也不係,就這麽敞著,算是穿了,她側身往座中一引,“請。”
四人分賓主坐下,這裏的座位排布其實很隨意,彼此之間離得很近,杜玉書坐下以後多看了赤麵幾眼。赤麵下半身穿的那條褲子是很深的茶色,團著百蝠紋,褲腿紮緊,褲管寬鬆,肥大的燈籠狀,她腿長,穿著倒很瀟灑。
這人身上傳出一股很強烈的健壯雌性的氣息。杜玉書起初覺得她太像男人了,旋即又覺得女人和男人的樣子,天然並無定式,她的身體允許她長成這樣子,練到這程度,這黑市眼看是她做主的地方,就跟家裏似的,她也有在家裏決定自己穿不穿衣服的權利,那還有什麽所謂像不像男人。
杜玉書還沉浸在這種思辨之中,越斐然開口了,“黑市主,久仰大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