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線外數十尺的位置，是觀會群眾的位置。除了入圍名單以外，濯纓大會內圍賽的所有信息一直嚴格保密，隻有內部核心的人員知道今年的比賽形式有所變化，因此觀眾席上傳來一陣微小的騷動，想必是在猜測城主府玩的什麽新花樣。
    越斐然看了兩眼，輕聲笑道：“翡城主有心，這種比賽方式，確實能更快更公平地分出高下來。不過對這些年輕人來說是不是難度太大了點？”
    場中布置開的，就是杜玉書在天木府前遭遇過的八角回心陣。金明城主府今年用八角回心陣來作為內圍賽的遴選方式。
    杜玉書見識過的，隻是八角回心陣的一部分功用。越斐然看得出來，眼前布開的這個八角回心陣沒有經過任何的簡化和偏重，是八角回心陣最有效力的形式。
    而今年晉級的人，有九成都是各城擔保上來的青年才俊，剩下一成裏也不乏杜玉書這樣靠自己廝殺上來的年輕人，超過三十五歲的幾乎沒有。也就是說他們的實力不算過硬，同時也普遍缺乏江湖經驗，麵對八角回心陣，事先沒有準備的話，還是有點危險的。
    越斐然倒不是擔心他們。這些選手死傷多少都跟她沒有關係，反正杜玉書不會有事。她隻是覺得有趣。畢竟拍板這個決定的一定是翡有恒，而翡有恒這個人對外的形象，可一直都是穩中求穩，寧惹一身罵，不沾半點腥。
    今年這濯纓大會一過，隻怕整個江湖都要對金明城主改觀了。
    翡有恒還是那副謙遜到有點惶恐的樣子，她擦了擦額角的汗，連聲說慚愧，“這也是長老們的提議，我覺得很好，也就同意了，不敢居功。”
    看似是不敢居功，其實是把責任都甩到長老們頭上去了，萬一辦得好自然是她這個城主的榮光，萬一辦得不好，她也隻是尊重了長老們的意見而已。
    越斐然佯裝關切，“翡城主很愛出汗啊，是身體哪裏不適嗎？”
    “沒有沒有，最近練功時出了些小問題，已然大好了，隻是把我那親隨翡石嚇壞了，非要讓我進補，我這人一喝補藥就出汗，這下倒是鬧笑話了。”
    越斐然假笑道：“那還真是不好消受。”
    她不信。
    不過眼下的重頭戲裏，翡有恒易汗這件事還排不上號。隨著賽事的正式開始，這一次入圍的近百名武者陸續湧入場地中，在巨大的八角形中間簇擁成一些三三兩兩的團體。
    杜玉書是第一次參加濯纓大會，之前在師門裏，倒有同門去過，隻因她跟他們關係不好，所以也不會去打聽，自打來了金明遇到越斐然，更是一門心思習武打擂，沒功夫去查這些有的沒的，今天入圍的人中對濯纓大會過去的內圍賽一無所知的人很少，杜玉書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其他人進來的時候是迷茫疑惑，但杜玉書是看新鮮，她也沒發現這場地有什麽怪異或者熟悉的地方。
    直到迷霧漫了出來。
    杜玉書打了個激靈。天木府前機關大陣中的遭遇還曆曆在目，杜玉書一下子就回過神來了，城主府怕是把那邊的大陣照搬過來了！想想也是，那天木府周圍的陣法本身就是城主府主持布置的，這麽有門道的陣，拿來考驗她們這些入圍的人也沒什麽不對。
    因為狀況出乎意料，反而是原本拿著所謂的一手信息、對內圍賽狀況胸有成竹的那批人先亂了陣腳，有人十分心慌地道：“這怎麽回事？！這不是內圍賽！”
    隨著迷霧越來越濃，他們也逐漸看不到評審席了，就連周圍觀眾的嘈雜語聲也消失不見。
    杜玉書對這情況很熟，她鎮定自若地安慰那幾個比她大了至少五六歲的人，“別慌，咱們進的就是會場，哪能有什麽錯？這就是內圍賽。”
    對他們這些習武之人來說，濃鬱的霧氣要比黑夜更加遮蔽視野，夜視的目力他們都有，但霧氣遮擋就跟麵前豎了一堵牆沒區別，肉眼凡胎，你看不見就是看不見。為防最後連同伴的行蹤都失去，他們不得不互相靠近，盡量成群結隊。
    看起來對狀況十分有把握的杜玉書，身邊自然也圍繞了一些人，不過都是些十幾歲的人，就算比她大一些，也大不了多少。畢竟杜玉書一看就是個小孩兒，那些二十歲以上的人是不好意思跑到她這裏來求助的。
    因為就快看不見對方了，杜玉書提議先手拉著手，不要彼此失散，這一團統共六個少年互相牽緊了手，杜玉書一直說不用緊張，這霧氣濃到一定程度就會自己散開的。她做好了準備再陷入某些幻覺中，這次不知道又要看見什麽，但她很好奇，這回跟五個同伴手拉著手，會不會是六個人一起進入幻覺中。
    由於杜玉書篤定的語氣，另外五人也逐漸安定下來，過了片刻，果然不出杜玉書所料，霧氣突然散掉了。但霧氣背後暴露出來的景象，讓杜玉書也愣了一下。
    沒有人失散，雖然她沒看到全部，但不少視野範圍內的人都還在，沒有被幻覺隔離開。
    但他們這百來個人居然被塞到了一個密林裏！
    這難道就是這次的幻覺？
    杜玉書嗅了嗅空氣中濕潤的草木味道，踩了踩腳下的落葉層。……這也有點太逼真了！
    雖然天木府那次也很逼真，但跟這次比起來，那完全就是個夢，身在夢中無所覺，但醒過來立刻就會發現其中種種不合常理之處。這次可不一樣，杜玉書覺得自己腦子十分清醒，她可以確定自己沒有在做夢。
    也罷，那就是更精密的幻覺了，兵來將到水來土掩！他們幾個同伴鬆開手，杜玉書按住自己腰上的劍，道：“你們別慌，這是幻覺，城主府那邊會給我們消息的，否則還怎麽比？”
    此時在陣法另一端，評審席和觀眾席上的人都把場內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他們不受陣法影響，眼前從來沒出現過迷霧，隻看見幾團狀態各異的人在場中移動。
    杜玉書和她的五個同伴，在場中狀態格外穩定。評審席上的十個人神色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