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珩是真沒想到。
    他料到南歸路上不會太平，太子也好，那些被他在宋國打怕了的殘兵敗將也好，肯定都想他死。
    但他萬萬沒算到，對方竟然能請動一個武者！
    這玩意兒太稀罕了！
    整個大靖掰著手指頭都數不出幾個。
    看眼前這老家夥輕描淡寫就廢了他三個頂尖護衛，這實力，鐵定是一階武者沒跑！
    完了。
    洛珩心頭一沉。
    他再能打，在戰場上再是殺神，麵對這種超出凡人範疇的力量，也跟砧板上的肉沒區別。
    冷豔蓉她們拚死都擋不住一招，自己上去也是白給。
    難道今天真要栽在這荒郊野嶺？
    屠千山那雙渾濁死寂的眼睛鎖定了他，枯爪般的手掌帶著那股令人窒息的灰白氣流，一步步逼近。空氣都仿佛凝固了，帶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洛珩攥緊了拳頭，骨節發白。
    跑是跑不掉的，隻能拚死一搏！
    他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屠千山的每一個動作，全身肌肉緊繃到了極限，尋找著那渺茫到幾乎不存在的機會。
    就在屠千山那隻蘊含恐怖力量的手掌即將拍出，洛珩準備硬撼的瞬間——
    “咻！”
    一道刺目的白光，快得超越了視線捕捉的極限，如同憑空出現！
    它沒有半點聲息，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鋒芒，精準無比地從屠千山的後頸一閃而過！
    時間仿佛停滯了一瞬。
    屠千山前衝的動作猛地僵住。
    他渾濁的眼珠難以置信地瞪圓了，似乎想回頭看看是誰，但脖頸處隻出現了一道極細的血線。
    下一秒——
    “噗！”
    那顆布滿溝壑、凶名赫赫的頭顱，像個熟透的爛瓜，毫無征兆地從肩膀上滾落下來，“咚”地一聲砸在血泊裏，濺起幾滴暗紅的血珠。
    無頭的屍體還保持著前傾的姿勢，僵立了足足兩秒，才轟然倒塌，砸起一片塵土。
    死了？
    剛才還如同魔神降臨、殺得人仰馬翻的一階武者，就這麽……沒了？
    洛珩瞳孔驟縮，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他猛地抬頭，看向白光射來的方向。
    官道旁的一棵老槐樹下，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一個女子。
    一身素淨得近乎寡淡的白衣，身姿高挑，亭亭玉立。
    烏黑的長發僅用一根簡單的木簪鬆鬆挽著，幾縷發絲垂在頰邊。
    那張臉……美得不似凡人，肌膚勝雪，眉眼清冷如畫中仙子，仿佛周遭的腥風血雨都與她無關，纖塵不染。
    她手裏提著一柄樣式古樸的長劍，劍身光潔如鏡，映著午後的陽光，竟看不到一絲血跡。
    “咳……咳咳……”
    王嬌離得最近，被屠千山屍體倒塌的塵土嗆得直咳嗽，卻也第一個看清了來人，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我的老天爺……”
    冷豔蓉掙紮著想撐起身體，看到那白衣女子和她腳下身首分離的屍體，冷酷如她也瞬間失語。
    銀碧倒在馬車碎片裏，僅存的左手死死捂住右臂的斷口，劇痛讓她意識模糊，但那雙冰冷的眸子在觸及白衣女子的身影時，也掠過一絲極深的震撼。
    洛珩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對著槐樹下的白衣女子鄭重抱拳：“洛珩，多謝姑娘救命之恩！若非姑娘出手，洛珩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他的聲音沉穩，帶著劫後餘生的真誠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這女子太強了！
    能秒殺一階武者，她的實力……深不可測！
    而且，她是誰？
    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為何救他？
    白衣女子姚菲，目光淡淡地掃過一片狼藉的官道。
    當看到倒在血泊中斷臂的銀碧、胸前染血掙紮的冷豔蓉、以及手臂焦黑狼狽的王嬌時，她那雙清冷的眸子裏似乎沒什麽波瀾。
    她沒理會洛珩的道謝，纖手一翻，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小巧的青色玉瓶。
    瓶子溫潤，上麵似乎還有淡淡的雲紋。
    “接著。”她聲音清泠，如同山澗冷泉，沒什麽起伏，隨手就把玉瓶拋向離她最近的王嬌。
    王嬌下意識地接住，入手溫涼。她看著這救命恩人，又看看手裏的瓶子，有點懵：“姑娘，這是……？”
    “藥。”姚菲言簡意賅，“外敷，傷口處。她們的傷，能好得快些。”
    她指了指冷豔蓉和銀碧。
    王嬌低頭看看自己焦黑的手臂，又看看那玉瓶，眼睛瞬間亮了！
    這神秘女俠給的藥，肯定不是凡品！
    她趕緊點頭如搗蒜：“哎！多謝女俠！多謝女俠！”
    姚菲的目光這才重新落回洛珩身上。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確認他沒什麽大礙，然後才開口，語氣依舊是那種平淡無波的調子：
    “謝我，就不必了。”
    洛珩微微一怔。
    姚菲看著他，清冷的眸子清澈見底，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是謝芸的朋友。我叫姚菲。”
    謝芸？！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進洛珩腦海！
    他那個名義上的妻子，那個冰冷疏離、甚至讓丫鬟頂替她圓房的木頭美人？
    她的朋友？一個能秒殺一階武者的絕世高手？！
    無數疑問瞬間湧上心頭，關於謝芸的神秘，關於她冷淡背後的原因……似乎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極其關鍵的突破口！
    洛珩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緊緊盯著姚菲，仿佛想從她臉上找出答案。
    姚菲似乎並不在意洛珩探究的目光，也無意解釋更多。
    “好了，”
    她輕輕拂了拂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仿佛剛才隻是隨手拍死了一隻擾人的蒼蠅，“既然你已經得救，我也該走了。”
    話音未落，她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
    沒有驚天的聲勢，沒有炫目的光影。她的身影如同融入陽光的雪片，就那麽極其自然地在原地淡化、消失。
    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官道上濃重的血腥味、橫七豎八的屍體、重傷的護衛、以及一個握著青色玉瓶發呆的王嬌。
    還有站在原地，眼神深邃，心中翻江倒海的洛珩。
    謝芸……姚菲……
    他看著姚菲消失的地方，又低頭看了看滾落在血泊中那顆死不瞑目的武者頭顱，第一次對自己那位“木頭美人”妻子，產生了強烈到極致的好奇。
    “世子爺？世子爺！”王嬌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您沒事吧？快，快看看蓉姐姐和銀碧姐！”
    她握著那青色玉瓶，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忙忙向重傷的同伴跑去。
    洛珩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疑，眼神重新變得冷硬如鐵。
    “先救人！”他沉聲下令，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官道，“收拾一下，盡快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