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們救不了的華夏,他們可以救!想殺我同胞,先跨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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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呼嘯著撞擊辦公樓的老舊窗欞。那聲音像極了戰鼓,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沉重。因為前些天的的炮聲破碎的玻璃碎,在窗框裏震顫,發出細碎的嗚咽。
宋清輝的胸口劇烈起伏,軍裝襯衫被汗水浸透,緊貼在肥胖的軀幹上。
他臉上的皺紋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更深了,像是被刀刻出來的溝壑。那雙渾濁的眼睛此刻卻亮得驚人,仿佛有團火在瞳孔深處燃燒——那是久違的、幾乎被歲月和官場磨滅的東西。
林彥盯著他,看見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喉結滾動,青筋在太陽穴突突跳動。
宋清輝的嘴唇顫抖著,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又被某種更沉重的情緒壓住。他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無意識地抓撓,指甲刮擦木頭的聲響混在風裏,令人牙酸。
“解開我。”
宋清輝突然再次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宋博淵沒動,隻是死死盯著自己的“父親”。
屋內的年輕士兵們握緊了槍,指節發白。
“我說……”
宋清輝猛地提高音量!
“解開我!”
“我同意配合你們!”
這一聲吼仿佛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吼完後,他的肩膀垮了下來,整個人像是突然老了十歲。
但那雙眼睛裏的火卻燒得更旺了,映著窗外忽明忽暗的炮火,竟有種回光返照般的銳利。
林彥朝宋博淵點了點頭。
宋博淵上前,抽出匕首割斷繩索。麻繩落地的瞬間,宋清輝像頭受傷的老熊般從椅子上站起來。他活動著手腕,皮膚上勒出的紅痕在燈光下觸目驚心。
屋內靜得可怕,隻有風聲和遠處零星的炮響。
宋清輝走到窗前,背對著眾人。
他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異常孤獨,襯衫下擺被風掀起,露出腰間一道陳年傷疤——那是北伐時留下的。
“民國十六年……”
他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
"我在齊州城外中了兩槍。一槍在腰,一槍在腿。衛生兵說沒救了,把我扔在死人堆裏等死。”
他轉過身,臉上的表情讓林彥想起博物館裏那些生鏽的刀劍——鈍了,卻依然能割開皮肉。
"我爬了三天三夜,喝雨水,吃野草,最後被當地的老鄉救了。"
宋清輝咧嘴笑了,露出幾顆發黃的牙齒!
“那時候我想,這條命是撿來的,得活出個人樣。”
他的目光掃過屋內每一張年輕的麵孔,最後停在宋博淵身上。
“可後來,我多次午夜夢回,我都回到那片我爬行的荒野……每次我絕望的時候,都會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像我伸出一隻手,把我從荒野裏拽出來!”
“我忽然意識到!”
“我這條命,不是撿來的!”
“是被當地的老百姓,從黃泉路上,撈起來的!”
“兔崽子,你們說得對。”
宋清輝的聲音突然哽咽!
“仗打成這樣!我們這些當兵的,全都槍斃也不為過!”
窗外,又響起轟隆隆的炮聲,東南方向的炮火,將整間屋子照得血紅。在那一瞬間的光亮裏,林彥看見宋清輝臉上有淚。
這個在官場沉浮半生的老軍人抬手抹了把臉,挺直腰板,軍人的氣質突然回到了他身上。
“電報是從渝州發來的!”
宋清輝的每個字都咬得極重!
“唐司令還在抉擇!還沒定下主意!”
“但以我對他的了解。”
“他選擇撤退的概率,在八成以上!”
“明晚八點,唐將軍,會召集各部隊長官會在金陵指揮部的會議室,商討撤退事宜。”
“是否要撤退,一次會議,無法敲定!”
“但是第一次會議,一定是人來得最齊的一次!”
他走到辦公桌前,看著辦公桌前,鋪著的金陵地圖,長著老繭的手指,沿著地圖上的秦淮河劃過,最後重重敲在一座山的位置!
“富貴山!”
“金陵城北,紫金山西延支脈上的一座不起眼的小山,明朝時稱為“萬歲山”,山高不到八十米!”
“但沒人能想到,金陵衛戍指揮部,就在富貴山下的坑道裏!”
“不僅是金陵衛戍指揮,還有各軍的軍官部,都藏匿於這裏。”
“為了避免,邪倭台的敵機的轟炸,指揮部的藏匿地點,是機密中的機密。”
“指揮部的進出,都需要經過衛兵嚴格的審查!”
“但是……”
“我可以把你們的人……安排進去!”
“不過人數有限,不能超過一個排!”
“如果你們真的想要奪取金陵各部的指揮權,這是最好的機會。"
宋清輝抬頭,眼中的火焰已經化作冷靜的鋒芒!
“小兔崽子們!我最多也就隻能幫你們到這一步!”
“剩下的,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能不能把指揮部裏這些舊時代的老東西……一網打盡!”
屋外的風更急了,吹得整棟樓都在搖晃。那聲音不像風聲,倒像千萬個亡魂在嗚咽,在催促,在呐喊。
林彥知道,曆史的齒輪,在這一刻,終於要轉向了。
他猛地回頭,看向宋博淵。
“老宋!”
“立刻去發消息!”
“召集附近咱的同誌……當過兵,會打槍的優先,要五十人!”
“能不能成功救下金陵城的同胞,就看這一步了。”
宋博淵的眼中也在閃爍火焰。
他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馬上去……”
可就在這時,宋清輝的聲調忽然拔高!
“同誌?!”
“你剛剛說什麽?同誌!”
他瞪著林彥和宋博淵,雙眼像是要噴火。
“我他娘的早該想到的!”
“你們這幫小兔崽子,怎麽會突然有膽子,把老子綁了?原來是……”
宋清輝抬起眼皮,死死地盯著宋博淵。
“小崽子,你什麽時候加入的他們?”
“為什麽!?”
宋博淵抬起眼皮,他對自己的這位“父親”著實沒有什麽感情。但他看著那氣喘籲籲的中年男人,猶豫了片刻後,還是聲音低啞的開口。
“因為你們沒有辦法拯救這個國家!”
宋博淵的聲音頓了一下。他看見那個肥胖中年的臉,此時又漲的通紅,太陽穴的青筋又一次鼓了起來。但他的眼神,仍舊淡漠。
“我認識一個人!”
“一個出生在農民家庭的孩子,因為他的出生,母親難產死了,但父親依然不惜向東家多借一畝地和十斤糧種來喂養他,就因為他是個兒子!”
“可即便父親已經拚命耕作了,兒子也依然吃不飽長得很瘦小,倒是欠東家的租子卻越來越多了!到孩子六七歲時,他不得不被父親賣去東家放牛了,因為家裏根本沒有多餘的糧食了,他的父親,雖然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卻早已被經年累月的勞作耗掉了八成的精氣,麵黃肌瘦不忍直視。”
“家裏雖然窮,雖然吃不飽,但起碼不會挨打,而東家的日子雖然富裕,但與這個六七歲的小孩沒有任何關係,他每天隻有一碗連豬都嫌棄的渣糠,除此外還要忍受長工和其他人的欺辱和毒打。”
“就這樣,他在東家艱難活到十歲時,他的父親終於在長期營養不良和積勞成疾後,因為一場小感冒撒手人寰!”
“於是,他父親的債務被全部壓在了僅僅十歲孩子的身上,他不僅被要求放牛打柴喂豬背糞,還增加了耕地做雜活的事,這對於一個還沒鋤頭高的孩子來說,無疑是死亡的事!”
“在堅持一個月後,這個剛剛十歲的孩子跑了,跑去城裏當乞丐,但是當乞丐也不是輕鬆的事,每天乞討的食物都要優先給街上的大乞丐不說,還時不時要遭受毒打,幸運的是他的身體健康沒有生病,所以勉強活到了十二歲!’
“這時他被街上的流氓買去了工廠做童工,這是比東家還苦的地方,每天三四點就得起床,晚上七八點才會收工,沒有休息日一說,但是比起那些被抓去煤窯的同伴來說,他的存活率似乎要好一點,他一幹就是三年。”
“可好景不長,三年後,鬼子打進來了,廠子要南遷,就在這個孩子以為解脫時,兩個地痞帶著一個戴帽子的老總把他用鐵鏈一栓強行拉了壯丁,一路上不是腳踹就是槍托砸,還沒有吃的,沿途都是倒下的人,有餓死的有病死的,有想逃跑被砍掉四肢剝皮炮烙的。”
“好不容易到了所謂的前線,他立即被那些扛槍的老總拉去修公事做苦力了,除了十多個小時的高強度體力勞動外,他還必須得出操!”
“這兒並沒有他路過城鎮時聽到的那些學生熱情宣傳的那樣,沒有二十四盎司的米飯和每月一磅的肉,每日隻有不到三百五十克的摻沙子的糙米飯,一樣的忍受毒打與欺辱。”
“但,特別特別幸運的是,就是在沒有任何洗澡設備,還有許多傳染病患者,夥房和廁所混建,惡疾橫飛的營地裏,他竟然沒有感染瘧疾,沒有患上其他疾病,所以他是營地中極少數能夠竭盡全力跟上教官的出操動作的,這讓他避免了因為動作不到位或是跟不上而被教官打死!”
“然而他還沒有等來長官訓話時說的拿槍殺敵,前線就敗退了,而他還沒來得及所謂的撤退,就被胖胖的團長作為雜役賣給了鬼子!?”
“於是他又再一次被銬上鐵鏈用繩子牽著扛運東西!”
“他給邪倭台人當牲口,每天一樣吃不飽,一樣要被欺辱毆打,幾天後,又因為前線的戰損,他被編入了所謂的戰鬥序列,第一次拿槍,他不知道要打誰,隻是長官叫他朝哪個方向射擊,他就和其他人一樣朝著大概方向扣扳機就行!”
“不過很快一場戰鬥剛剛開打,他的長官領了盒飯,身邊幾個差不多年紀的人一看,丟了槍就跑,他不懂,也跟著其他人一樣丟了槍跑了起來,不過沒跑出去多遠,就被幾個不同顏色服裝的士兵逮住了!”
“他和其他人一樣,以為肯定完了,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些抓捕他們的士兵不僅沒有殺他們,也沒有毆打他們,還給了他們窩窩頭和饃饃,他和其他人一樣,都不敢相信這一切,一個個顫抖著手不敢去接食物!”
“不過一個個最後還是饑餓戰勝了恐懼,不顧一切的接過食物吃了起來。”
“在提心吊膽一夜後,第二天來了一個長官模樣的人,但是和過去毆打他的那些不同,這個長官沒有隨意拿槍打人,反而是和他們這些被俘虜的人拉起了家常,還聊到小時候被地主長工毒打的事,這一下子就拉近了所有人的感情……不少人直接哭出了聲!”
“而這個長官不但沒有製止大家訴苦,反而鼓勵大家說出自己的不幸遭遇,受此鼓勵,所有被俘的人都紛紛說起了過去被毒打欺辱的經曆,他在周邊人的感染下也說起了這些年的不幸,毫無顧慮地一股腦全吐露出來,說到難受處,鼻涕眼淚都下來了,隻差昏厥過去。”
“這個訴苦會足足開了三天,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有人聽他說話,聽他說自己的悲慘遭遇!第一次,他覺得自己被人當做同類,當做“人”看待!”
“訴苦完了後,那個長官模樣的人向他和其他被俘虜的人問了幾個問題,為什麽大家會這麽慘,為什麽沒有土地,為什麽吃不飽!”
“他和其他人一樣,都思考了這幾個問題,他不知道為什麽,因為從他有記憶以來似乎就是如此!!這時,那個長官告訴了他答案……不僅僅是因為那些侵略者,還因為地主,因為吸血的資本家,因為總有人想要站在人民的頭頂……”
“他一下子懂了,那個長官說,他們都可以領兩個銀元回去種地,不用再打仗了……但他沒有走!”
“因為他知道,一天不消滅那些地主豪紳,他們永遠都吃不飽!所以他主動報名參加“咱窮人的軍隊”了,這是一支他從未見過的部隊,他們沒有毒打和虐待,所有人一起勞動,還教他讀書寫字!”
“他終於覺得自己是一個人了,雖然他還沒學過士為知己者死,但他覺得自己應該為這樣的部隊去爭取勝利,哪怕為之而死!!!”
“這個農民,原來叫戴大!因為他爹不識字,隻能給他起這麽個名字!他後來的名字,叫戴邦禾,是他的長官給他取的名字!你不認識他!但我和他很熟悉,他是我的摯愛親朋……”
“這個國家在你們手裏,遍地都是戴大!你們的軍隊,搶掠的老百姓的東西,不比鬼子少!你們不把老百姓當人看!可這個國家,在那支隊伍的手裏,遍地都會是戴邦禾,你告訴我,我該怎麽選!”
“我隻想讓事情是它本來該有的樣子——我做不到你們要我做的,把陋習說成美德,把假話變成了規矩,把抹殺良心說成明智,把自私說成了愛國,把無恥變成了表演,把卑劣說成守身如玉,把欺淩弱小說成正義,把人變成炮灰,把炮灰變成榮譽……”
宋清輝一時語塞。
他怔怔的看著宋博淵,最後像是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再次癱倒在剛剛綁住他的那把椅子上。
“兔崽子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宋博淵……作為一名少將參謀長,我和你注定無法同路!”
“但作為一名父親,我希望你的選擇……是對的!”
“去吧……”
宋清輝的聲音沙啞。
他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兒子”!
“去召集你們的同誌吧!”
“把他們召集來後,還要商討具體的兵變事宜……各項需要做的準備事宜不少,現在已經接近晚九點,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我會配合你們。”
“國家到了這種地步,什麽陣營,已經不再重要。”
“但我準備好了一封遺書,如果你們的同誌可以出城的話,帶我送去渝州,給你的母親,讓她務必照顧好你的弟,妹……她這輩子跟著我,沒能享到什麽福,是我虧欠她的!希望她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至於我和你,咱們父子都是軍人,軍人守土有責,不能守住金陵城,絕不苟全性命!男兒欲報國恩重,死到沙場是善終。”
宋博淵深吸一口氣。
他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向著宋清輝,敬了個軍禮。
隨後他背過身去,揉了揉眼睛。
林彥則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宋……”
“那位戴邦禾……”
宋博淵壓低了聲音。
“是我的親爺爺!”
“不過在這個世界,就像宋老爺子說的,什麽陣營已經不重要了……我已經分不清這個世界,到底是真是假了……但真假也不重要了……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城存與存,城亡與亡。那群鬼子,想要屠殺我的同胞,得先跨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