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商會會議之後，我與徐景瀾便一頭紮進了籌備異域貿易的事務中。雖說有了林承遠願意協助運輸，可真正要打通西域這條路，還得先找到靠譜的供貨商。
    “你說這事兒容易嗎？”我一邊翻著從老掌櫃那兒得來的西域交易記錄，一邊歎氣，“連個正經能說話的人都沒有，全靠這些破紙片兒揣測人家那邊的規矩。”
    徐景瀾坐在案前，手裏拿著一本從藏書閣抄回來的古籍，頭也不抬地說：“你要是嫌難，就別做了。”
    我瞪他一眼：“你當我顧琳琅是吃軟飯的？”
    他嘴角一抽，終於抬起頭來：“你這丫頭，嘴裏就沒句正經話。”
    話音未落，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阿福急匆匆地衝進來，臉上還帶著點興奮：“小姐！有位異域商人求見！說是……說是想談生意！”
    我和徐景瀾對視一眼，幾乎同時站起身：“來了？這麽快？”
    “人就在前廳候著呢。”阿福點頭，“穿著一身花裏胡哨的衣服，頭發卷得跟團棉花似的。”
    我一聽這話，忍不住笑出聲來：“行了行了，趕緊帶我們過去。”
    到了前廳，果然見到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坐在客位上。他身披深藍色長袍，衣襟上繡著金線花紋，頭上戴著一頂類似鬥笠卻更寬邊的帽子。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掛著的一串銀飾，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這位……”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
    還好徐景瀾早有準備，喚來了一名通曉異語的侍從充當翻譯。
    那人見我們進來，站起身微微躬身，用一種聽起來像是混雜了中原官話和某種異族語言的口音開口：“尊敬的主人，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是塔蘭商會的使者，名叫伊凡。”
    我因語言不通，全靠侍從逐句翻譯領會他的意思。
    我點點頭，笑著請他坐下，又命人上了茶。
    “這是我們這邊待客的禮節。”我對侍從說，“請告訴他，喝茶是為了表達誠意。”
    伊凡聽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露出微笑，端起茶盞輕輕嗅了一口，然後小啜一口，放下時眼神多了幾分讚許。
    侍從把我的話轉達過去後，伊凡沉吟片刻，才緩緩說道： “我們帶來了幾箱貨物，都是西域罕見之物，包括香料、寶石、還有藥草。若貴方有意，我們可以先做一筆試水交易。”
    我一聽，心裏頓時激動起來：“當然有意！隻是不知您打算如何定價？”
    伊凡卻擺擺手：“價格不是問題，問題是……信任。”
    我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侍從譯完話語後，伊凡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 “幾年前，我們也曾與另一家大族有過合作。但他們背信棄義，不僅拖欠貨款，還試圖吞並我們的商隊。從那以後，我們對中原商人多有顧慮。”
    我心中一凜，麵上卻不露聲色：“那真是他們的損失。不過您放心，我們顧家與徐家向來講究誠信，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伊凡沒再說話，隻是低頭摩挲著胸前的銀飾，似乎在思索什麽。
    徐景瀾見狀，輕咳一聲，對侍從說了幾句。侍從點頭，隨即轉向伊凡：“我家公子說，若您擔心信譽問題，可以先做一小單交易，以示誠意。等雙方建立信任之後，再談更大規模的合作。”
    伊凡聞言，眼神微動，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這個提議……我可以考慮。”
    我見他態度鬆動，立刻乘勝追擊：“那不如這樣，您先把帶來的貨物展示一下，我們這邊也安排人評估價值，看看是否符合預期。”
    伊凡再次點頭，示意隨從去取貨。
    不多時，幾個箱子被抬了進來，打開後，一股奇異的香氣撲麵而來。裏麵果真如他所說，有色澤豔麗的香料、晶瑩剔透的寶石，還有幾包幹枯的草藥。
    “這是‘龍涎香’，這是‘月光石’，還有這株，據說是西域聖草，能治百病。”侍從一一介紹著。
    我看得眼花繚亂，忍不住湊近聞了聞那香料的味道：“哇，這味道太特別了！”
    徐景瀾倒是冷靜，仔細檢查了幾件物品後，低聲對我說：“這些東西確實不常見，尤其是這顆月光石，成色極佳。”
    我連連點頭：“看來這筆買賣值得一做。”
    正當我們沉浸在喜悅之中，伊凡忽然開口：“但有個條件。”
    我一怔：“什麽條件？”
    侍從翻譯道：“他說，如果我們要合作，必須親自派人前往西域一趟，親眼看看他們的貨源與實力。”
    我與徐景瀾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遲疑。
    “你是說……讓我們親自去西域？”我試探性地問。
    伊凡點頭：“隻有親眼所見，才能真正信任。”
    我一時語塞，心想：這倒是個考驗，也是個機會。若是真能親自走一趟，不僅能實地考察貨源，還能了解對方的真實意圖。
    可這一趟，注定不會輕鬆。
    “這事我們得商量一下。”我說，“畢竟這不是小事。”
    伊凡點頭表示理解，隨後站起身：“那我就靜候佳音。”
    送走了伊凡一行人，我這才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徐景瀾：“你怎麽看？”
    他皺眉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道：“這個人……不太簡單。”
    “你也覺得有問題？”我問。
    “不是問題，而是……有些細節讓我在意。”他頓了頓，“剛才他說話的時候，袖口上有個圖騰，我在藏書閣那本古籍上見過，似乎是某個古老部族的象征。”
    我心頭一震：“你是說……他可能和那個曾經與徐家有往來的部族有關？”
    “不排除這個可能。”他看著我，“所以這一趟西域，咱們得去。”
    我咬咬牙：“那就去吧，反正早晚都得走這一步。”
    他笑了：“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我白他一眼：“少來這套，現在關鍵是要安排誰陪我們一起去。”
    他想了想：“林承遠那邊已經答應協助運輸，或許可以讓他的人護送我們一段路。”
    “嗯，也好。”我點頭，“另外，我覺得那位伊凡先生……恐怕不隻是為了做生意那麽簡單。”
    “我也這麽覺得。”他目光幽深，“隻是現在，我們隻能順著他走一步看一步。”
    夜風拂過窗欞，吹得燭火搖曳。我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心中卻燃起了新的火焰。
    這一趟西域之行，或許比想象中更加複雜。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更有意思。
    “你說……我們會不會遇到更大的麻煩？”我忽然問他。
    他輕輕一笑：“怕麻煩，就不該做生意。”
    我噗嗤一笑：“說得對。”
    下一章，我們將啟程踏上西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