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9章 羅辰的政治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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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德的車馬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塢堡沉重的木門在身後緩緩合攏,發出的“咯吱”聲仿佛一道分界線,將兩個世界隔開。
    門外,是謙恭溫順的長沙郡都尉羅辰。
    門內,羅辰臉上的笑容如潮水般退去,隻剩下如深潭般的冷靜。
    他轉身,目光掃過高聳的牆垛和牆後忙碌的身影,那是一種審視自己領地的眼神,銳利而又專注。
    “主公,”荀衍走上前來,聲音裏帶著一絲如釋重負,
    “此番總算是將州牧府的耳目應付過去了。”
    “應付?”羅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文若,這不叫應付。這叫遞牌子。”
    荀衍微微一怔。
    “我給他看的,是我想讓他看的。”
    羅辰踱步走向議事廳,聲音在空曠的甬道裏回響,
    “一個懂得用貿易安撫蠻夷,懂得用格物之學發展農耕,懂得用奇巧之術創造財富,還懂得‘孝敬’上官的年輕都尉。你說,劉景升看到這樣一份‘牌子’,會怎麽想?”
    荀衍跟上他的腳步,思緒飛轉:“他會看到主公的價值,一個能為他鎮守南疆、又能給他上繳錢糧的能臣。同時,他也會看到主公的威脅,一個野心勃勃、懂得藏拙的梟雄。”
    “所以他會用,但也會防。”
    羅辰走進議事廳,在主座上坐下,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他會暫時默認我的存在,甚至樂於見到我跟邢道榮、趙平那兩頭蠢豬鬥得不可開交,這便是‘以南製南’。隻要我們不越過他劃下的紅線,他短期內不會動我們。”
    “紅線?”
    “染指荊北,或是公然與他的敵人勾結。”羅辰一字一頓,眼中精光閃爍,
    “所以,我們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必須走得更穩,更狠。”
    命令,從這座小小的議事廳,如水銀瀉地般流向塢堡的每一個角落。
    後山的隱秘山穀中,水力連機碓的轟鳴聲比以往更加沉重。
    在羅辰的親自指令下,工坊的研發重心再次調整。
    新一批從蠻族換來的奇特礦石被送入熔爐,王老漢帶著一群年輕工匠,夜以繼日地嚐試新的冶煉配方。
    他們的目標,不再是單純提高產量,而是要鍛造出一種韌性與硬度遠超當前水平的新型鋼材,為未來打造重甲步兵和更精銳的兵器做技術儲備。
    同時,陳虎的“夜梟隊”和羅勝的親衛隊開始了新一輪的擴編。
    這一次招募的兵員,不再局限於流民和降卒,而是從月亮灣集市中那些對羅氏心懷感激、身體強壯的漢人商販護衛、以及一些渴望改變命運的蠻族青年中擇優錄取。
    訓練科目也變得更加嚴苛,除了常規的隊列和格鬥,水上操舟、山地攀爬、叢林潛行成了每日的必修課。羅辰要打造的,是一支能適應荊南複雜地形的全天候精銳。
    而之前一直負責塢堡內部安全的羅福,則領受了一項全新的秘密任務。
    他挑選了十幾個最機靈、最不起眼的家仆和夥計,分批次以行商、探親的名義,潛往荊州的核心——襄陽,以及江東的柴桑等地。
    他們的任務不是刺探軍情,而是收集信息,大到州牧府的人事任免、蔡瑁和蒯越兩家的宴飲酬酢,小到襄陽城裏的米價鹽價、孫策軍中的將領軼聞。
    羅辰深知,未來的戰爭不僅僅是刀劍的碰撞,更是信息的碾壓。
    他需要一張覆蓋整個荊州乃至周邊的情報網,才能在錯綜複雜的局勢中,始終保持先機。
    不出半月,羅福的第一批情報就通過秘密渠道送了回來。
    其中一條信息,讓羅辰和荀衍都感到了一絲玩味。
    情報上說,荊州別駕蒯越最近稱病在家,閉門謝客,而他負責的州府倉曹事務,則被劉表暫時交由了其妻舅蔡瑁代管。
    據說,起因是蒯越提議削減各郡豪族的私兵,以充實州府軍,觸動了以蔡瑁為首的本土世家利益,雙方在劉表麵前爭執不下,最終劉表為了安撫蔡氏,不輕不重地駁了蒯越的提議。
    “主公,看來劉景升的後院,也並非鐵板一塊。”荀衍撫著胡須,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有縫隙,才能打入釘子。”羅辰的手指在沙盤上襄陽的位置輕輕一點,
    “蔡氏驕橫,蒯氏深沉,他們之間的矛盾,就是我們未來可以利用的籌碼。”
    在緊鑼密鼓地加強軍事和情報力量的同時,羅辰也沒忘了自己的根基。
    新晉戶曹主事李明(阿牛),這個昔日的黃巾少年,如今已經褪去了稚氣。他帶著一支由學堂優等生組成的“計吏隊”,開始對整個羅氏塢堡及其附屬村落,進行一次史無前例的戶籍清查和土地丈量。
    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統計人口,而是要將每一戶的姓名、年齡、丁口、田產、甚至擁有的牲畜和農具,都一一登記在冊,編成標準化的戶籍卡片。
    這種精細化的管理,讓許多習慣了糊塗賬的族老感到極不適應,但當他們看到李明用算盤和一種被稱作“複式記賬法”的新奇方法。
    能將整個塢堡上萬人的吃穿用度、錢糧流轉算得清清楚楚,一絲不差時,那種源於古老傳統的質疑,便化為了對未知力量的敬畏。
    這套體係的建立,意味著羅辰對治下的人口和資源的掌控,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深度。
    他能精確地知道自己能征召多少兵員,能支撐多久的戰爭,能調動多少民夫進行工程建設。這,才是他未來逐鹿天下的真正底氣。
    消息傳到零陵和桂陽,邢道榮和趙平的府邸中,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邢道榮將手中的密報狠狠摔在地上,他那張素來凶悍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種混雜著憤怒與無力的驚懼,
    “劉荊州不僅沒有治他私通蠻夷之罪,反而派人送了賞賜?李德那個混蛋,定是收了羅辰的好處!”
    一旁的趙平臉色也極為難看,他撿起密報,細細看了一遍,聲音幹澀:
    “邢兄,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探子回報,李德在羅氏塢堡盤桓三日,巡視了工坊、學堂、屯田區,全程都是笑臉相迎。這說明,羅辰展現出的東西,讓劉牧守感到滿意,甚至是……欣賞。”
    “欣賞?”邢道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欣賞一個亂臣賊子?一個把聖賢之學教給泥腿子,把鐵器賣給蠻人的叛徒?”
    “在州牧大人眼裏,或許他不是叛徒,而是一把好用的刀。”
    趙平幽幽地說道,“一把可以替他看守南大門,可以給他掙錢,還可以用來敲打我們的刀。”
    邢道榮頹然坐下,兩位荊南豪強,依然是不甘讓羅辰徹底毒霸荊南的,隻是他們也沒有什麽能力阻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