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透過窗戶照進來的柔和陽光。
    還有悅耳動聽的鳥鳴聲。
    玄從緩緩睜開眼睛，注視著灑滿陽光的窗戶。
    隨後掀開雪白的被子，坐起身來，用略帶驚訝的目光環視四周。
    “今天就是這一天了。”
    終於到了前往崇山的早晨。
    輕鬆洗漱完畢的玄從看著麵前的衣服。
    繡有華麗梅花圖案的黑色武服，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看就知道非常高級。
    這是堅持認為必須穿新衣服的玄永的作品。
    玄從微微一笑。
    “這說明這次活動非常重要吧。”
    這是華山幾十年來第一次在江湖同道麵前露麵的機會。不想被人輕視的心情，他怎麽會不明白呢？
    沙沙。
    他以比平時更加恭敬的姿態穿上衣服，緊緊係好腰帶。
    然後靜靜地閉上眼睛。
    “還需要做什麽準備嗎？”
    不需要。
    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完美完成了。
    “嗯。”
    他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沉吟。
    過去半年間，玄從和長老們幾乎沒日沒夜地忙碌。
    因此，他們終於可以自信滿滿地說，已經為參加天下武林大會做好了完美的準備。
    可是為什麽……
    “唔唔。”
    玄從目光黯淡地看著門口，然後低聲歎了口氣，緩緩邁步。
    吱吱吱。
    緩慢的動作打開了門，他仰望著晴朗的天空，再次歎了口氣。
    “掌門人，您出來了？”
    “嗯，是的。”
    站在門口的雲岩迎了上來。
    “弟子們都已準備好，正在等待掌門人。”
    “這麽快？”
    “因為今天是今天，所以大家都難以入睡。”
    “嗬嗬，路途遙遠啊。”
    雖然好好休息後再出發是最好的，但他並不想責怪弟子們。
    畢竟，玄從自己也因為緊張而沒能好好睡覺。
    連他自己都這樣，更何況那些年輕的弟子們呢？
    “走吧。”
    “是，掌門人。”
    雲岩領頭開始行走。
    玄從默默地跟在後麵，再次仰望天空。
    “天氣也非常好。”
    清明……不，這個表達還是避開吧……非常晴朗的天空似乎在祝福他們的旅程。
    本來應該心情輕鬆才對……
    “嗯哼。”
    “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
    不由自主地發出呻吟聲的玄從擺了擺手。
    “仙人們啊。”
    終於到達大演武場的他深吸一口氣，走上高台。
    長老們已經在上麵等候。
    到這裏為止都很好。
    到這裏為止都很好……
    但在高台前，是那些努力過的白字輩和清字輩弟子們。
    他們默默忍受著艱苦的修煉……雖然抱怨很多，但終究沒有放棄，跟隨而來。看到這些弟子們，本應感到欣慰……
    無力地走到高台最前方，望著列隊的二代和三代弟子們，他不禁閉上了眼睛。
    “這哪裏像是道家弟子的樣子？”
    偷偷睜開眼，看到的是華山的弟子們。
    寬闊的肩膀。
    結實的手臂，即使隔著衣服也能看出來。
    到目前為止都還好。
    那快要爆裂的胸肌，古銅色的皮膚，以及一看就凶神惡煞的臉龐……
    而且為什麽道家弟子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殺氣？
    “誰會認為他們是道家弟子？”
    如果不知情的人現在進入華山，恐怕會把身上的財物全部扔在地上，跪地求饒。
    不然就會有人問華山什麽時候變成了華山菜市場。該死……不，無量壽佛！
    玄從凝視著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看到那些列隊的人後麵，清明竟然厚著臉皮搬來椅子大模大樣地坐著，他幾十年修煉的涵養仿佛瞬間崩塌。
    嗯哼。
    掌門，請您笑一笑，這大好日子，怎麽一臉愁容呢？
    “……”
    你才是問題所在，小子！
    看著嬉皮笑臉的玄永，他簡直氣得肝腸寸斷。
    嗯哼，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掌門。您說兩句吧。
    說兩句？
    說什麽兩句？
    一定要成功完成任務，今晚吃肉喝酒？還是把路過的人都抓起來？
    嗯哼。
    看著華山這些不成樣子的弟子們，玄從含著眼淚說道：天昏地暗啊。
    這樣真的好嗎？
    真的這樣沒問題嗎？
    祖師爺啊。
    啊，我的華山……
    掌門。
    咳，是的。
    玄從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無論情況如何，今天是我們出發崇山的重要日子。為了鼓勵這些努力的孩子們，我們必須提振士氣。
    大家都辛苦了。
    確實辛苦了。
    辛苦了這麽多年，那些曾經活潑的家夥們如今在戰場上滾了十年，一個個都成了百戰老將。
    不，掌門！
    我們並沒有什麽辛苦。
    我們會把其他門派的腦袋砸碎！
    最讓人傷心的是，說出最後一句話的不是清明。
    連華山菜市場都不是。
    這簡直是清明派了吧？
    隻要把他們送到洛陽或其他地方，不出一個月，他們就能把後巷全都接管。
    ……這次天下武林大會是為了增進友誼。首先我們要以會合的心態……
    這時，玄永笑著打斷了他的話。
    掌門。
    嗯？
    別說這種沒人信的話，弟子們會笑的。
    “……”
    喂，你們這些人！
    你是道士，怎麽能這麽說？
    快點結束吧。別人還以為掌門不去呢。既然要一起去，何必這麽囉嗦。
    ……你來收尾吧。
    啊，那好吧？
    玄永迅速站出來，掃視了一圈。
    今天我們要去崇山。大家都有信心吧？
    當然有！
    長老您放心吧！
    玄永點了點頭。
    再確認一遍各自需要帶的東西，二代弟子和其他各派的大弟子們也要檢查一下孩子們的行李。
    是！
    隨著這句話，站在一旁的雲子輩弟子們開始忙碌起來。
    看到這一幕，玄永瞪大眼睛，語氣堅定地說道。
    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各個門派聚集的地方。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會成為評價華山的標準。所以大家要注意舉止……看什麽呢，你們？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後麵。
    目光所及之處，自然是清明。
    嗯？看我幹什麽？
    ……沒什麽，隻是想看看。
    總覺得應該再看一眼。
    清明噗嗤一聲笑了。
    哎呀，怎麽回事。像我這麽安靜的人還有誰呢？
    真想揍他一頓！
    真想狠狠教訓他一頓。
    或許是因為六個月來被清明徹底折磨的緣故，弟子們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更深的怨恨。
    甚至剛入門不久的唐小小也怒目而視，瞪著清明。
    玄永卻用無比溫暖的目光注視著這慘淡的景象。
    如果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是！
    一路小心！
    站在最前麵的弟子們向前邁出一步，後麵的弟子們大聲為他們加油。
    輸了就別回來。
    從崇山爬回來。明白了嗎？
    輸一次試試。我會把你的頭顱掛在梅花樹上！
    如此溫暖的鼓勵讓代表們露出了微笑。
    真是弱爆了。
    好好打掃院子吧。
    這真是溫馨的場景。玄從露出欣慰的笑容。
    華山完了。
    這裏已經完了。
    短短六個月內，怎麽會變成這樣？
    我死了以後怎麽麵對祖師爺？
    您說什麽呢。他們會稱讚的。
    嗯？
    看看這些孩子。
    玄從微微抬起頭，望著弟子們。
    這不是名門弟子應有的氣勢嗎？
    “……”
    玄永啊……
    你所謂的名門和我認識的名門有點不一樣……
    玄從深深地歎了口氣。
    不過，至少有一個讓他能稍微挺起胸膛的理由。
    這股氣勢確實很驚人。
    從他們挺拔的肩膀上，感受到的不僅是毫無根據的信心，更是實實在在的實力。
    氣勢如刀。
    這股氣勢足以讓人自豪地稱為“劍術高手”。
    這種事在過去華山上是難以想象的。
    “看到這些孩子，九派一幫也不得不承認，華山如今已不再是衰落的門派了。”
    玄從沉重地點了點頭。
    “大家都出來吧。”
    他們從少林那裏得到的是金帖。
    能夠同行的人數是四十人。既然不能全部前往，隻能從中選出代表。
    雖然有許多顧慮，但最終玄從選擇了盡可能多地帶上年幼的白字輩和清字輩的孩子們。
    對華山而言，這次武林大會不僅僅是一次炫耀的機會。
    這是讓華山的孩子們體驗更廣闊世界的機會。
    因此，除了必要的管理人員外，玄從把所有剩餘的位置都留給了白字輩和清字輩的孩子們。
    “雲岩啊。”
    “是。”
    “辛苦你了。”
    “不，掌門人。”
    雲岩微微一笑。
    “去嵩山揚華山之名固然重要，但守護華山也同樣重要。您放心去吧，弟子會盡全力的。”
    “嗯，我相信你。”
    玄從仿佛放下心來，露出溫和的笑容，忽然眉頭一皺，側目看了看旁邊。
    “……你，年紀也夠大的了。”
    “您想撇下我一個人走嗎！”
    “嗯哼。”
    似乎放棄了，搖了搖頭。
    本來應該由掌門人留下守護華山的玄永卻堅持要一同前往，於是雲岩便留下來代理掌門事務。
    因此，前往少林的成人隻有三人，加上管理孩子們的雲劍，總共四人。剩下的都是白字輩和清字輩的孩子們。
    “管理人員是不是太少了？”
    “管理？那能管得住嗎？”
    “……也是。”
    玄從無奈地笑了笑，看向背著行囊的孩子們。
    “不過……”
    最前麵站著的是白天。
    看到穿上新做的梅花武服，頭上戴著英雄巾的白天，心中不由感到溫暖。這正是夢寐以求的華山劍術高手的模樣。
    站在他旁邊的尹鍾和趙傑也令人欣慰不已。
    “嗯，也不能隻看壞的一麵。”
    作為掌門人，應該用好的眼光看待弟子們。
    首先，我相信那些孩子們……
    “不去嗎？”
    ……是不可能的。
    看到後麵探頭探腦的清明，剛才升起的自豪感頓時跌落到華山懸崖之下。
    “……清明啊。”
    “怎麽了？”
    “為什麽不換衣服？”
    “這是新衣服啊。”
    “那又怎樣？”
    清明嘿嘿一笑。
    “路上會沾上塵土的，新衣服要到那邊再穿。”
    “……”
    真聰明。
    我們的清明真是聰明啊。嗯。
    如果他能明白集體生活是什麽就好了。
    但玄從知道，對清明抱有這樣的期望是徒勞的，於是閉上眼睛，轉過頭去。
    “咳，出發吧！”
    “是！”
    他轉身向華山的山門走去。
    玄者輩和雲字輩緊隨其後，白天為首的弟子們也跟了上去。
    踏踏。踏踏。
    玄從在山門前停下腳步，靜靜地望著山門之外。
    玄永和玄商閉上了嘴。
    因為他們猜到了掌門人為什麽停下。
    他擔任華山掌門已有數十載。
    但在此期間，他從未以華山掌門的身份離開過華山。
    過去他離開華山隻是為了籌錢，或是去見債主懇求寬限。
    因此，此刻的心情格外不同。
    這一步對他來說，就像是第一次以華山掌門的身份走出山門。
    因此，沒有催促玄從。
    過了一會兒。
    一直望著山門外的玄從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掌門人。”
    玄從沒有回頭。
    因為他很清楚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這件事將成為華山曆史上的一個重要步伐。”
    玄從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
    這個小混蛋。
    “走吧。”
    他終於毫不猶豫地邁出了步伐。
    弟子們穿過山門離開華山時，歡呼聲此起彼伏。
    “勝利歸來！”
    “掌門人！長老！一定要平安歸來！”
    “一定要讓華山的名字響徹四方！”
    “清明啊！回來時帶糖！”
    “剛才誰喊的？”
    華山的弟子們昂首挺胸地走下山。
    這隻是很小的事情。
    但在江湖上，這將是巨大變化的開端。
    他們的腳步指向了少林所在的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