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冷冷地說。
    "話說得好聽，但歸根結底還是讓華山向少林低頭的意思吧。那麽九大門派的光環也就給了你們。是吧？"
    "……."
    法正的臉色微微一變。
    即使是平時不動聲色的他也無法掩飾內心的驚愕，這是一句極為大膽的話。
    無論如何，一個門派的三代弟子在掌門人麵前說出這樣的話是不合適的。
    "少林還是老樣子。"
    "……這話什麽意思？"
    麵對法正的質問，清明隻是輕笑一聲。
    融合？光環？
    算了，都無所謂。
    清明也知道這不是出於惡意，但恰恰這一點才是問題所在。
    ‘這些家夥自認為理所當然地引領江湖。’
    這是少林特有的傲慢。
    "沒事的話，請回去吧。"
    法正的臉色變得僵硬。
    "阿彌陀佛。既然來了，我盡量忍耐，但這不是三代弟子該說的話。本寺現在正與你的掌門人商議……"
    "並非如此。"
    打斷他的是玄從。
    略感驚訝的法正看向他。此時的他露出了不同於以往的笑容。
    "隻要是華山的人，誰都可以代表華山。那孩子的意誌就是我的意誌，也是華山的意誌。"
    "……掌門人。"
    法正一時語塞，沉默片刻。這時，清明冷冷地開口說道。
    "少林曆來主導江湖。五十年前如此，一百年前也是如此。"
    提到一百年前，法正的臉色變得更加冷峻。
    "那麽，在華山衰落的時候，少林做了什麽？那曾經感激華山義氣的少林呢？"
    "阿彌陀佛。"
    "請回去吧。"
    清明身上開始散發出沉重的氣勢。
    "隻有盡到自己責任並展現真心的人才有資格談論和。少林沒有這樣的資格。"
    "小道長！"
    "方丈所維護的並不是天下的和諧，而是少林的地位不受動搖的平靜江湖吧。這並不算錯。作為少林的方丈，理應如此。但是……"
    清明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我對空談和諧毫無興趣。我們已經不需要那種被隨意利用後又被拋棄的經曆。"
    法正看著清明的表情變得毫無波瀾。
    "華山是不再考慮天下了嗎？"
    "是的。"
    "……到底……"
    "為了天下犧牲一切的華山，天下又給了華山什麽呢？"
    "……."
    "現在以為隨便給個頭銜，華山就會像聽話的狗一樣再次依附嗎？真是天真。"
    "知道那些未能進入九派一幫的挑戰者會怎樣嗎？"
    "他們會受到攻擊。"
    清明輕蔑地笑了。
    "可是那又如何？華山被終南欺淩的時候，有哪個門派站出來阻止過嗎？"
    "這……"
    "請記住這一點。"
    他冷冷地緊閉雙唇，厲聲說道。
    "華山衰落時，九派沒有給予任何幫助。華山重新崛起時，九派也沒有提供任何幫助。所以，華山再次翱翔於天下時，也不需要九派的幫助。"
    "……."
    "如果認為華山會被那個陳舊的九派一幫的名字所迷惑，那便是誤會。華山就是華山，僅此而已。"
    他那冰冷而清澈的眼神壓迫著法正。
    ‘這些狗一樣的家夥們。’
    這樣的話他聽過無數次。
    ‘因為有華山，江湖才能維持下去。’
    ‘因為有華山，無數人的性命得以保全。’
    義氣。
    是的，義氣。
    正因為這種虛偽的義氣，華山才遭受了什麽樣的待遇。
    當他的師兄們和他的弟子們在十萬大山之巔一個個死去時，這些狗一樣的家夥們卻保存了全部實力，留下了未來的希望。
    百年過去了，少林依然是少林，九派依然是九派，唯有華山幾乎衰落到連名字都留不下來。
    那又如何？
    和諧？
    清明的手微微顫抖。
    他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撕爛法正那張自以為是的嘴。
    即使過了百年，這些人依然認為可以隨意擺布華山。
    當時雖然明知如此，還是選擇了承受。
    因為若無人挺身而出，江湖真的會陷入危機。
    即使犧牲巨大，後遺症嚴重，也比被魔教統治要好上百倍。
    不奢求得到認可，隻是做該做的事。清明啊，利益固然重要，但如果被利益蒙蔽雙眼而忽視該做的事，你還能在弟子麵前抬起頭來嗎？
    "師兄錯了。"
    結果，華山的先人們真的無法在弟子麵前抬起頭來。
    而那些虛偽的行為者們至今仍逍遙自在。
    因果報應？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胡說八道。
    上天不會幫忙，創造因果報應的是人，懲罰罪人也是人的事。
    清明不會等待因果報應。
    如果有誰傷害了華山，他會親自給予懲罰；如果有誰恩惠了華山，他會親自償還恩情。
    如果上天不做，他就親手去做。
    這就是清明守護華山的方式。
    "小道長知道自己的話會產生什麽後果嗎？"
    "這是威脅嗎？"
    法正深深地歎了口氣，他的臉龐顯得有些疲憊。
    "我們不是這樣對待前來善意拜訪的人的。"
    "善意？"
    清明輕蔑地笑了。
    "方丈。"
    "……."
    清明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受傷的狼一般。
    "如果想討論哪怕是最基本的善意，就不應該提出建議，而應該道歉。"
    "……."
    "當然，這可能會讓你覺得委屈。畢竟這不是方丈的錯。但既然覺得委屈，那麽現在以少林名義享受的一切也應該放棄。少林因所犯的錯誤而獲得的利益，不能一邊享受一邊置之不理，這才是真正的少林之道嗎？"
    法正的胡須微微顫抖。
    並非未曾考慮過。
    但他認為不必提及。指出錯誤是強者才能做的事情。他認為華山還沒有與少林對抗的力量。
    然而這個年輕的道士向他展示了這一點，而且是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銳方式。
    "請回去吧。"
    "……."
    "華山不想加入少林重建的秩序。華山將建立自己的秩序。"
    "華山沒有那樣的力量。"
    "那得看了才知道。"
    清明的臉色重新恢複了平時的冷漠。他看著坐在法正旁邊的慧然說道。
    "明天就是證明這一點的時候了。"
    原本顫抖著的法正臉色微微泛紅。他猛地轉頭看向玄從。
    "這孩子的狂言真的是華山的立場嗎，掌門人？"
    玄從露出一絲苦笑，似乎這個問題讓他頗為難堪。
    "這孩子的話確實有些輕率、情緒化，不顧後果。"
    "那麽……"
    就在法正準備開口之際，玄從平靜地繼續說道。
    "但這孩子的話有錯嗎？"
    "……."
    聽到這低沉的話語，法正一時無言以對。
    "當然我也想勸阻。隻要低頭認個錯，就能得到許多好處，為什麽不願意順從方丈的意思呢？"
    玄從微微一笑。
    "然而，方丈。正如你是少林的掌門一樣，我也是華山的掌門。作為華山的掌門，怎能壓製弟子的正義而追求利益呢？"
    "……."
    "華山隻是華山而已。無論是否位列九大門派，華山始終是華山。那些虛名又有什麽重要呢？華山隻會走自己的路。"
    法正緊閉雙眼，身體微微顫抖。
    這些人真是無法溝通。
    "真是令人頭疼的人啊。"
    至少我以為他們懂得權衡利弊，卻沒想到他們竟然因為一些微不足道的舊怨而拒絕少林伸出的手。
    "……掌門人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
    法正不再猶豫，站起身來。此時一直默默聽著他們對話的慧然也緩緩起身。
    法正轉身說道。
    "不必相送。決賽結束後我們還有機會再談。"
    "方丈。"
    "是的。"
    說完，他徑直離開了房間。
    但與法正不同的是，慧然沒有移動腳步，而是直直地看著清明。
    清明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怎麽了？"
    "……施主。"
    終於開口的慧然眼神中帶著幾分冷意。
    "我不說你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權討論這些想法。但是，在表達這些想法時需要禮貌和尊重。剛才你卻沒有表現出應有的禮節。"
    慧然低聲反駁道。
    "在表達這些想法時需要禮貌和尊重。而剛才你卻沒有表現出應有的禮節。"
    "……所以呢？"
    "無禮源於傲慢。因此，我打算明天稍微壓一壓你的傲慢。"
    "哦？"
    這是明天要像打狗一樣教訓我的挑釁嗎？
    清明直視著這樣的慧然。
    一向低頭不敢直視的慧然臉上露出了明顯的怒氣，甚至眼中充滿了敵意。
    對清明來說華山如此重要，對慧然來說少林也是如此重要的地方。
    既然珍貴的少林方丈被華山的年輕三代弟子羞辱，慧然心中的感受可想而知。
    清明輕笑了一聲。
    "試試看吧。"
    "阿彌陀佛！"
    慧然用堅定的語氣念了一句佛號，輕輕咬了咬嘴唇。
    然後他猛地轉身。
    "最好做好準備。"
    就在慧然準備離開房間時，清明用冰冷的聲音叫住了他。
    "喂。"
    慧然回頭看他。
    "記住你說的話。"
    "什麽話？"
    "你說要壓一壓我的傲慢。"
    "……."
    "我會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他緊咬著嘴唇，最終走了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兩人，他們默默地對視著。
    "……嗯。"
    清明瞥了玄從一眼，撓了撓頭。
    "掌門人，我……"
    "沒事。"
    "不，那個……太衝動了。"
    "我不是說了沒事嗎？"
    玄從阻止了想要道歉的清明，微微一笑。
    "清明啊。"
    "是，掌門人。"
    "我在看到衰落的華山時，深深體會到了一件事。你知道是什麽嗎？"
    "……我不知道。"
    "為了貫徹意誌，必須要有力量。沒有力量的意誌沒有任何意義。"
    清明默默地點了點頭。
    玄從鄭重地問道。
    "你能證明這種力量嗎？能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的意誌並貫徹下去嗎？"
    清明嘴角微微上揚。
    "那是我的專長。"
    他顯得十分自信。玄從靜靜地笑了。
    "好。那就這樣吧。讓我們證明給所有人看，華山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是！"
    看著堅定點頭的清明，玄從閉上了眼睛。
    "清明啊。"
    這孩子的悲傷從何而來？
    這孩子的憤怒又從何而來？
    越是了解，越是難以捉摸的孩子。
    "總有一天他會告訴我。"
    總有一天清明會講述他內心的痛苦。
    到那時。
    華山將彌漫著濃鬱的梅花香。
    淡淡的微笑和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