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沅州少年 第二十五章,來者皆客,入者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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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來客棧後院。
殘月如鉤,冷光潑灑,將院落浸染成一片慘青。
火把在夜風中明滅不定,映得府兵們影子亂舞。
起——!”
轟隆一聲,幾名府兵合力挪開壓井巨石。
伍長探頭下望,井深如淵,難窺其底。他猛將火把擲入,火焰撕裂黑暗,瞬間照亮井壁斑駁苔蘚。
火光搖曳間,井底濕泥上,幾行雜亂的腳印赫然入目,泥土翻卷,顯然是新痕!
“都頭!”伍長聲音發緊,指向井壁一側,“井底有暗洞,不知通向何處!”
胡都頭一把揪過老掌櫃,手指枯井:“說!白秋雨是不是藏在那洞裏?!”
老掌櫃麵如土色:“冤枉啊!老朽怎敢藏匿殺人凶徒……”
死到臨頭還嘴硬!”胡都頭推開老掌櫃,衝三名府兵抬下巴:“跟我下去搜!”
繩索摩擦井壁,三名府兵依次滑落。胡都頭緊隨其後,長刀在手,警惕地掃視四周。
井底陰寒刺骨。
在火把光暈下,一個幽深黑洞赫然在前,足容三人並行。
“走!”胡都頭低喝,一馬當先踏入黑暗。
地道蜿蜒,越走越闊。腳下白骨森森,獸骨人骸交錯堆積,令人毛骨悚然。
行不遠,遇一血池,池內盛滿血液,泛著腐蝕性水泡,如地獄血泉。
胡都頭皺眉,拾起一枚頭骨擲入,滋啦一聲!頭骨瞬間消融,化作青煙。
“嘶……好霸道的血水!”他倒抽一口冷氣。
陰風驟起,刮得火苗亂竄。
隊伍末尾,年輕府兵打了個寒噤,牙齒打架:“胡…胡頭兒,這鬼地方…真有髒東西吧?”
“放屁!哪來的鬼!”胡都頭猛轉身,火把懟向府兵麵門,嚇得對方連退三步,險些摔倒。
年輕府兵踉蹌後退:“別…別嚇我啊胡頭兒!”
胡都頭嗤笑,靴尖碾滅濺落的火星:“慫包蛋!還是個雛兒吧?改天老子帶你去醉花樓開開葷,保管你膽氣壯得能捅破天!”
年輕府兵耳根通紅:“胡哥…開葷真能壯膽?”
“廢話!”胡都頭蒲扇大的巴掌拍在他後腦勺,“抓了白秋雨,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色膽包天!”
“胡哥又要帶雛兒開葷?”左側絡腮胡漏著門牙笑,“上次王二完事腿軟得拎不動刀!”
右側獨眼老兵拄著槍,臉上傷疤扭曲:“嘿,雛鳥怕高,嚐過娘們兒滋味,見了閻王都不眨眼!”
粗鄙的笑鬧驅散幾分陰森。胡都頭一揮手:“少扯淡,跟上!”
疾行半柱香,地道盡頭寒氣翻湧,一座漢白玉石門巍然矗立,石紋如凝霜,威壓刺骨,似要凍住空氣。
“這門……”絡腮胡話音未落,寒意鑽骨。
胡都頭按刀低喝:“莫慌!看前麵!”
門前十丈方台,暗綠苔蘚濕滑如油。
十二尊丈餘石像環伺而立,或持狼牙巨棒,或握開山血斧,獠牙外翻,赤目如血!火光照耀下,兵器鏽跡斑駁,宛若幹涸的凝血!
獨眼府兵咽了口唾沫,聲音發顫:“這、這凶神惡煞的,莫不是鎮守著什麽……惡鬼?”
“閉嘴!”胡都頭厲聲打斷,大步上前,“先探路!”
他舉火靠近石門,火光舔舐著門額陰刻的篆字:
上聯“黃泉路斷無歸客”。
下聯“白骨門開盡鬼鄰”。
橫批“幽冥鎖魂”!
石麵滲出細密水珠,幽光閃爍,仿佛有無數眼睛在字縫後窺視!
“啊——”
慘叫聲撕裂寂靜!火把驟然熄滅,黑暗如墨汁灌頂!
胡都頭脖頸汗毛炸立!鏽蝕巨斧擦著頭皮劈在石門上,碎石迸濺,劃破臉頰!
抬頭,惡鬼石像手持巨斧再次朝他劈來,他縱身一躍,險險避開,而原地的絡腮胡卻比他更慘。
“救我!!”絡腮胡的慘叫戛然而止。
惡鬼石像一斧子把他劈成兩半,內髒、鮮血如破袋中的雜物般“嘩”地流了一地,場麵血腥至極,令人作嘔。
“鬼啊——!”
年輕府兵褲襠淌下熱流,癱在地上篩糠。
“你他娘的,真沒出息,竟然被嚇尿了!”
胡都頭避過斧風,薅起他甩在肩上,踉蹌著瘋跑,石像腳步聲震得地麵發顫。
身後,獨眼府兵被石像巨口叼住,骨骼嚼得哢嚓響,血混著碎肉從石像嘴角淌下。
地道裏傳來抓牆聲,肩頭越來越沉,低頭見一縷黑發纏緊府兵脖頸,勒進皮肉,血珠順發梢滴落。
“娘呀,有鬼啊……”
胡都頭揮刀斬斷黑發,像瘋子似往井口方向逃去。
身後石門洞開,陰冷笑聲貼耳:“來者皆客,入者不歸——”
拐角處,無數慘白手掌破土,指尖沾著血肉……
廣場外的隱蔽之處,白秋雨與弦歌躲在其中,後者瞧著那殺人的石像與漢白玉石門,急道:
“哥,此地太過凶險,我們趕緊離開吧!”
“走!”白秋雨深深看了一眼石門,拉著她往回走。
他深知,那裏麵定有驚天秘密,但凶險至極,絕非他當前境界能碰的。
呼~~
胡都頭拽著繩子爬出枯井,把年輕府兵扔地上,自己癱坐喘息。身為藏海境武夫,此刻狼狽的像條喪家犬。
“怎麽了?”韓牧司蹙眉上前。
胡都頭脖頸突然“哢嗒”作響,瞳孔縮成針尖,五官扭曲得如同惡鬼,怪叫著朝韓牧司猛撲過來。
“找死!”
韓牧司冷喝一聲,掌風凶猛,轟在胡都頭胸膛。
悶響炸開,胸骨斷裂,腥血如箭噴出。
血霧翻湧的刹那,一道墨色暗影裹挾著腐臭疾竄,直撲枯井深處。
韓牧司猛一揮手,府兵的長劍化作流星破空,精準釘入暗影中央。
劍刃透磚而入,死死釘住一隻怪蟲。
這蟲如雞蛋大小,青銅鱗甲泛著冷光,十二對節足扭曲外翻,猙獰的口器不斷開合,模樣醜陋至極。
被洞穿的腹部汩汩湧出綠色黏液,腐蝕的地麵“滋滋”作響。
“這竟然是屍魘蟲!”
韓牧司瞳孔微縮,怪蟲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眾府兵聽之,心煩意亂。
“屍魘蟲?這是什麽東西?”一名府兵聲音發顫,握刀的手微微發抖。
“此毒蟲是群具蠱蟲,專啃修行者血肉,尋常凡器根本傷不了它。”
韓牧司目光如炬,盯著地上抽搐的蟲屍,眉頭緊鎖:“若成群現身,方圓百裏轉瞬成煉獄。可這是萬毒殿秘養的蠱蟲,連他們都視若珍寶,怎會出現在這枯井之下?”
“這麽恐怖的麽!”伍長深吸一口冷氣。
話剛出,屍魘蟲驟然暴起,漆黑蟲軀如活蛇纏繞,鐵刃在它絞動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似要掙斷這最後的桎梏。
“若是成年的屍魘蟲,我怕是還要費點力氣才能滅殺你,不過你如今隻是幼蟲,休想逞凶。”
韓牧司手掐山嶽印,一道火焰在指尖生成。
“去!”
火焰撲在屍魘蟲身上,頃刻間被燒成灰燼。
他轉身給胡都頭喂下一枚藥丸,運功為他調理氣機。幾聲悶咳後,胡都頭緩緩睜眼:“韓大人……我……”
韓牧司急問:“枯井裏發生了什麽?許三、黃禮還活著嗎?”
胡都頭氣息微弱,斷斷續續道出巨像廣場與漢白玉石門的詭異遭遇。
韓牧司豁然起身,眼底驚色乍現:“難道那殘缺州記字字為真?沅州城地底竟是……”
他猛轉身,厲聲下令:“立即用巨石封死枯井!今夜之事,誰敢吐露半個字——”
寒光閃過,庭院假山轟然崩解,碎石如暴雨傾瀉。他麵色森然:“便如此石!”
府兵與老掌櫃渾身劇震,冷汗浸透後背,連大氣都不敢喘。見巨石壓上枯井,韓牧司才率眾人離去。
老掌櫃擦掉額頭的冷汗,叫幾名夥計費了好一陣氣力才挪開巨石。他朝枯井裏喊道:
“府兵已走,可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