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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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杜明琬終於崩潰大哭。
    “容承聿!”
    她猛地轉身,眼中迸出淬毒般的恨意,“你滿意了嗎!看著我為你心碎的樣子,你痛快了嗎!”
    指甲深深掐進他手臂,“那些美好難忘的回憶,全都被你親手碾碎了!你以為我不難受嗎!!!”
    他像溺水者抓住浮木,抱著她的手臂突然發狠收緊,幾乎要嵌入她血肉:
    “對,你說得對,我錯了,重來……我們重來!琬兒,求求你……你讓我見你……我用性命發誓,我不會這樣了,我再也不會了,我會對你好,像親哥哥那樣對你好……”
    “夠了!”
    晨光刺破窗紙時,她已流幹最後一滴淚。
    木然地,一根根掰開他痙攣的手指,這次,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徑直朝門外走去。
    “你就……這麽喜歡蕭廷洲?”他聲音發顫。
    明琬唇線繃緊:“與你無關。”
    身後傳來一聲低笑,刺得她腳步一頓。
    容承聿扶額搖頭:“我的琬兒啊……心軟時是真的心軟,狠起來,卻也真能要人命。”
    她不理會,抬腳就要離開。
    他突然衝上前按住門扉,拉住她小臂。
    “等等!我還有話要說。”
    “我跟你無話可說。”
    “不是我們的事……我還有別的事,必須要告訴你。”
    明琬猛地甩開他的手,眼神如刀。
    “先回府看看吧。”
    明琬渾身一顫。
    “你對那混蛋意亂情迷的時候,杜府的天,都快塌了。”
    “你胡說!”她倏然轉身,“母親前日送來的家書裏,明明說府中一切安好……”
    “那些報平安的家書,不過是怕你擔心,故意隱瞞的。”容承聿眼神驟然陰沉,“朝堂上彈劾你父親的折子已經堆成了山,聖上震怒,首輔之位……”
    他喉結滾動,“恐怕岌岌可危。”
    “什麽?”明琬僵住。
    “你父親所屬派係,越來越猖狂,現在滿京城都是費盡心機想等著拉你父親下馬的人……”
    明琬倏然抬頭,瞳孔緊縮。莫非那夜在密林中追殺她的黑衣刺客,也是因此緣故……
    見她血色褪盡,容承聿呼吸一滯。
    他猛地攥住她手腕:“難道有人對你下手了?”
    “鬆手!”明琬狠狠甩開,推門衝出寢殿。
    容承聿盯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指節僵在半空。
    當初明琬入學前夕,杜致禮親自托付,讓容承聿照看明琬在書院期間的生活,為此他特意安插蕭廷洲近身監視。
    怎料竟是作繭自縛!
    每念及此,喉間便湧上腥甜。若這副身子爭氣些,若他能親自守護明琬,何至於讓旁人趁虛而入?
    “琬兒,回府看看吧。”他聲音發澀,“待你親眼目睹家中境況,就會發覺蕭廷洲這點事,根本不值一提。你且放心,我發誓,你與他之間的事,我會替你保密,永不會有第四人知曉。”
    橫豎不過年少時一場荒唐。
    更鼓驟響,明琬猛地回神。她再次望著窗外冷月,心中浸透酸澀。
    “你錯了,承聿哥哥。”淚珠砸在書頁上,暈開墨痕,“即便歸家,即便時間流逝得這樣久……”
    她伏在案上,肩頭微顫:“我仍……念他入骨。”
    *
    翌日清晨,秋風卷著枯葉,簌簌掃過金色屋簷。
    寢殿外傳來兩聲輕叩:“姑娘,該起身了。”
    紫蘇推門而入,銅盆裏的水微微晃蕩。她將洗漱之物置於妝台,低聲道:“奴婢伺候您梳妝。”
    明琬自書院歸來後,夜夜難眠,今日醒來仍覺昏沉。她緩緩起身,坐到鏡前,任由紫蘇替她挽發。想到昨夜院中戍衛驟增,她心中一悸,忽問:
    “昨夜……府裏可有異動?”
    “一切如常,姑娘安心。”
    “那——”她抬眸,銅鏡裏映出自己微蹙的眉,“父親為何仍不許我出府?”
    紫蘇手上動作微滯,聲音更低:“老爺自有考量,姑娘……且再忍忍。”
    明琬唇角輕扯,無聲一歎。
    此番回府,見府中雖有異樣,卻遠不及容承聿所言那般可怖。隻是父親一直囚她於高牆之內,雖已偷偷遣人送信至書院,可蕭廷洲……怕是依然會憂心的。
    得想個法子出府親自見他一麵。
    又至深夜,書房內燭火明滅不定,將三人的影子拉得猙獰扭曲。
    杜致禮眉頭緊鎖,沉聲道:“半月前為父上表的那道奏折,原以為能揣摩聖意……”
    他突然一拳砸在案幾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如今看來,竟是在自掘墳墓!”
    “父、父親會被革職嗎?”次子杜羨文惴惴不安。
    燭火劇烈搖晃,在杜致禮眼中投下兩簇跳動的鬼火。
    “革職?”他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冷笑,驟然攥緊拳頭,“以當今聖上的性子,若當真震怒,豈會止於革職?”
    話音未落,長子杜羨予已急得額頭沁汗:“父親!朝中那幫人近日攻勢愈烈,再這般下去,隻怕……”他聲音發顫,“隻怕我杜家滿門都要遭殃!”
    杜致禮額角青筋暴起,扶額的手微微發抖。
    為官數十載,何曾這般如履薄冰?
    難道百年世家竟要毀在他手裏!
    此番不能僅希冀於聖上對家族的憐憫之心了。
    杜致禮猛地站起身,案幾被他掀翻在地。燭台傾倒的瞬間,整個書房陷入一片黑暗。
    “都給我聽好了!”
    黑暗中,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炬:“從今往後,咱們一言一行就像踩在刀尖上,務必慎之又慎。”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聲音嘶啞:“我杜氏百年家業,我的族人,縱是拚上這條命……”
    他眼中迸發出決絕銳利的光,
    “也絕不容他人染指分毫!”
    *
    杜府地牢
    地牢裏陰風刺骨,血腥味混著黴腐氣。
    蕭廷洲被鐵鏈勒在刑架上,手腕腳踝皆血肉模糊。
    他垂著頭,顴骨腫得老高,黑發黏膩地貼在臉上,嘴角不斷淌血。
    “咳……咳咳……”
    每聲咳嗽都震得他胸腔劇痛,帶出血沫。破爛衣衫下,新鞭痕疊著舊傷。
    月光透過高窗,照著他青紫變形的臉。那雙曾經清亮的眼睛半闔著,瞳孔渙散。
    胸膛幾乎不見起伏,隻有偶爾的顫抖證明他還活著。
    “我、我要見明……明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