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想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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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粵西百年無雪,今年卻連下三日暴雪,慶安縣被埋進刺眼的白。
    路斷了,屋塌了,糧食凍成冰疙瘩。屍體一車車往外拉,衙門強征男丁救災,連百花坊都關了張。
    本該今夜競價的明琬,意外得了喘息。張媽媽連連罵她是“賠錢貨”,她卻偷偷鬆了口氣。
    牆角積雪堆得老高。她抱膝坐在院子裏,聽見倉庫那邊雜役的閑聊聲隱約傳來。
    “這大冷天的,竟然要折騰就任儀式,這不是要人命嗎?”雜役摔下貨箱,濺起一片雪泥。
    “不是說開春才來?怎麽突然提前了?”另一個雜役搓著凍紅的手。
    “新知府到底什麽來頭?”
    “聽說是京城來的貴公子,家裏金山銀山堆著!”
    “胡扯!這種金貴人能瞧上咱們這窮溝溝?”年輕雜役朝雪地啐了一口,“八成是在京城犯了大錯混不下去,被謫貶來的!”
    “少嚼舌根!趕緊搬完這車貨!”管事的鞭子抽在木箱上,“啪”地炸響。
    張媽媽從二樓探出身子,染著蔻丹的手指死死扣著窗框。
    明琬閑坐在院中的身影讓她肝火直竄——雪災讓縣裏銀庫見了底,百花坊這半黑不白的營生愈發艱難。衙門既要賑災又要迎新令,哪還顧得上她們這些暗門子?
    “老娘花大價錢買的你,是讓你當小姐的?”她嗓子尖得能紮穿耳膜。
    明琬縮了縮脖子,凍紅的手往袖裏藏。
    “媽媽別惱,我這就去劈柴。”
    這苦差反倒合她心意,這些年能睡著的夜晚屈指可數,一閉眼就是父兄血濺刑場的畫麵。唯有累到極致,才能換得片刻安眠。
    斧頭起落間,兩位百花坊的姑娘路過。
    “喏,就是那個。”紅衣姑娘用手肘頂了頂身邊人,“聽說軍營裏幾位軍官正饞她呢。”
    綠衣姑娘眯眼打量著明琬那道伶仃背影:“粗布裹身,也難掩姿色,瞧著像大戶人家出來的。”
    “噓——”紅衣姑娘突然拽住同伴,“快看!”
    一隊官兵闖進後院,為首的絡腮胡軍官大踏步走向明琬:“就是她!帶走!”
    明琬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個兵丁架住了胳膊。斧頭“咣當”掉在雪地裏。
    “哎喲喲~軍爺!這、這是做什麽,可嚇壞奴家了……”張媽媽提著裙子跌跌撞撞衝下樓。
    絡腮胡甩出一袋銀子:“縣衙征用百花坊的人手救災,這丫頭我們借幾天。”
    “可她剛來不久,還未經人事……”
    軍官咧嘴一笑,咧出一嘴黃板牙:“媽媽放心,就是叫她去營裏漿洗衣裳而已。過幾日便送回。”
    不由分說,布巾粗暴地塞進嘴裏,麻袋當頭罩下,明琬被硬生生拖走。
    身體重重摔在某個地方,麻袋猛地被扯開,刺眼的光紮得她睜不開眼。明琬死死捂住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看清
    ——這似乎是間書房。
    可女人的哭聲和男人們的調笑聲,卻從不知哪個角落傳來,黏膩又刺耳。
    “怎麽?想替她伺候爺幾個?”
    絡腮胡軍官的聲音從背後逼近,帶著令人作嘔的狎昵。他上下打量杜明琬,咧嘴一笑,“就你這身板,經得起幾輪折騰?”
    身後哄笑聲炸開,像刀子刮過耳膜。明琬低著頭,將臉埋進陰影裏。
    “這是校場將廳,崔大人要見你,跪好了等著。”靴跟碾過地麵的聲響漸漸遠去,她跪在原地,指甲掐進掌心。
    這一天到底來了。
    她早不是從前那個嬌貴的首輔千金了,現在隻是個任人踐踏的女奴,能反抗什麽?
    那個仲夏夜突然撞進腦海——那人的溫度,生澀的觸碰,混著皂角的香氣,無一不讓她刻骨銘心。
    如今想來,那夜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發燙,每一縷呼吸都帶著灼人的熱度。
    早知如此,那晚便應毫不猶豫地給他。
    心髒猛地抽疼了一下。
    兩年了,她以為那些記憶已被殘酷現實碾成了粉,可心口這道疤一碰,依舊鮮血淋漓。
    蕭廷洲,他如今還好嗎?可參加科舉考試了?還總是受傷嗎?
    當年她在書院一別,卻未料竟是此生最後一麵了。
    他……可曾還記得她。
    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明琬猛地抬頭。
    一個身著紫袍的年輕軍官踱步而入。他身形挺拔,麵容竟出奇地溫和。明琬慌忙俯首:“崔大人,您找我。”
    “起來吧。”崔恪隨手拉開椅子坐下,“跪著膝蓋不疼麽?”
    明琬遲疑著直起腰身。
    崔恪和煦一笑:“如今才能細細端詳你的麵容啊。”
    “崔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明琬警惕地看著他。
    “南山有座避暑山莊,那年父親為了尋求那山莊主人的幫助,曾攜我登門拜訪過一次。”
    那山莊的主人便是杜致禮。
    崔恪忽然陷入回憶:“我記得首輔大人雖十分嚴肅,但那家的小公子卻極為溫和,唯恐我緊張,全程都對我微笑……”
    他目光灼灼,“後來我才知道,那位‘小公子’竟是你。”
    明琬指尖微顫。
    “杜姑娘果然心善。”崔恪輕笑。
    “大人過譽了。”
    明琬緊繃的肩膀微微鬆了鬆。
    這意外的淵源,或許能成為打探母親下落的契機。
    “崔大人,娘親……”
    話音未落,崔恪突然逼近,猛地掐住她下巴!方才的溫和蕩然無存,眼中迸出駭人的興奮:“誰能想到,堂堂首輔千金會淪落到要靠我贖出妓院,跪著伺候我?”
    崔恪好像變了個人,笑得得意又變態,他描摹著明琬的眉眼:“這世間可真是什麽稀罕事都有啊!”
    “嘩啦!”案角花瓶被砸得粉碎。
    明琬被狠狠按在書案上,崔恪的呼吸噴在她頸間:“杜姑娘,你可知曉,你依然美極了,這麽多年我對你念念不忘……”
    “何況……”
    他俯下身,舔了舔嘴唇,緩緩湊到明琬耳畔,貪婪地嗅著,陶醉得聲音發顫:
    “你現在這副慘樣……更讓人想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