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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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琬緊緊閉著雙眼。
    那人的唇沿著她繃緊的頸線遊走,在鎖骨留下濕熱的痕跡,粗重的呼吸噴在她耳畔。
    明琬猛地別過臉,齒關將下唇咬得發白,任憑他如何撩撥,硬是沒泄出一絲聲響。
    腕骨突然傳來劇痛,雙手被強硬地繳住,狠狠壓過頭頂,既羞恥,又無力反抗,使她隻能被動地承受他的占有,每一寸顫抖都無所遁形。
    殿外風雪嗚咽,殿內繾綣旖旎。
    結束之後,明琬癱軟在錦被間,渾身濕透得像溺過水。
    容承聿的手臂從身後纏上來,將她往懷裏帶。
    他撥開她汗濕的碎發,意猶未盡地吻她後頸那片細膩的皮膚。
    “兩年了,當真不肯再喚我一聲承聿哥哥?”他的聲音還帶著情欲未褪的沙啞。
    “法度森嚴,”她疲倦地閉上眼睛,聲音冷漠,“奴......不敢。”
    這幾個字輕飄飄落下,卻像刀子割在兩人之間。
    他死死盯著她單薄的背影,眼中翻湧著複雜情緒。雙臂驟然收緊,將她勒得生疼:“你說得對。”
    四年前雨夜裏那個哭著求她回頭的少年,和那個狠心推開他的少女,都早已死在時光裏。
    他突然再次發狠般壓製住她,黑眸裏燃著病態的執念,牙齒碾過她耳垂:“琬兒,你是我的。”
    聲音沙啞得可怕,“記住,你的第一個男人,是我。”
    幸好命運兜轉,她終究回到他掌心。
    這次絕不會像之前那樣輕易放手了。
    容承聿俯身吻上她眼角滑落的淚,心髒突然刺痛了一瞬。
    ——我這樣的惡人,合該下地獄的。
    又過了半晌,他起身,為明琬仔細係好衣帶,“天寒地凍的,怎麽就穿這點出來?給你的冬衣呢?凍壞了身子,我心疼。”
    明琬木然地站著,任由他擺布,一言不發。
    容承聿轉身取來自己的裘皮大氅,輕輕披在她肩上,“待會再讓人送幾件厚衣裳來。”
    明琬猛地抖落大氅,“今日就別再傳喚奴婢了。府裏還有一堆活計等著做。”
    容承聿盯著地上散落的裘衣,後槽牙咬得發緊。每次都是這樣,他給什麽她就扔什麽。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發狠:“這府裏誰敢使喚你?我早吩咐過,你想看書便看書,想作畫便作畫,誰準你去做那些下等活計?”
    “整日不是被大人抱著就是圈著,連我都嫌自己下賤!”她偏過頭,聲音發顫,“求您今日就放過奴婢吧。”
    話音未落,她“唰”地拉開門走出去。寒風卷著雪片灌進來,明琬仰起臉,任由冰冷的雪片刮在臉上。她急促地喘息著,嗬出的白霧轉瞬便被風吹散。
    不遠處,兩個小丫鬟湊在廊柱旁,掃帚有一搭沒一搭地劃著地。
    “聽說了嗎?”圓臉丫鬟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聖上派了欽差來咱們慶安縣了!”
    “當真?”另一個倒吸一口涼氣。
    “那還有假?附近幾個縣的官老爺們,這會兒怕是腿都嚇軟了!”
    “天爺!”小丫鬟眼睛發亮,“豈不是要像戲文裏演的那樣——”她突然挺直腰板,學著官腔:“暗行欽差出巡!”
    她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帶著烏泱泱的差役,舉著六角棍,把那些貪官——"
    “作死啊你!”同伴猛地捂住她的嘴,驚慌地四下張望。忽然瞥見廊下拐角那個跪著擦地的身影上,兩人同時噤聲。
    “喲,出來了啊。”圓臉丫鬟撇撇嘴,聲音裏帶著酸味,“在知府大人房裏待了大半晌,總算舍得出來了。”
    同伴用掃帚柄戳了戳她腰眼:“你不是有事求她幫忙?快去啊!”
    圓臉丫鬟扭捏著蹭過去,鞋尖踢了踢裝滿水的木桶:“喂……那個……我有事找你……”
    明琬手裏的抹布頓了頓,緩緩抬起蒼白的臉:“什麽事?”
    “我弟弟病了,”圓臉丫鬟撇著嘴,眼角斜睨著明琬,“你如今攀上知府大人,討些藥材不過一句話的事吧?”
    明琬身形一滯,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那笑聲漸漸失控,她笑得彎下腰去,單薄的肩膀劇烈顫抖。
    兩個丫鬟麵麵相覷。
    “你瘋了不成?“圓臉丫鬟被笑得發毛,聲音尖了幾分。
    明琬猛地收住笑聲,將抹布狠狠砸進水裏:“當年我娘親患了疫症,高熱不退時,”她聲音嘶啞得可怕,“那些押送的官差可是連片草葉子都沒給過。"
    “不僅如此,”她突然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所有人都當我們是瘟神,都躲得遠遠的,連口水都不敢施舍。”
    “不過……”她忽然扯出個笑,眼神卻冷得駭人,“我倒要謝謝你們讓我認清這世道的險惡。”
    圓臉丫鬟漲紅了臉:“你扯這些舊賬做什麽?又不是我害的你!要是我弟弟有個三長兩短……”
    “他死了又關我屁事?”
    明琬拎起水桶轉身就走,髒水搖晃著潑濺在丫鬟繡鞋上,“你們姐弟倆……就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世道裏,好好掙紮著活吧。”
    她頓了頓步子:“我也會努力活著的。”
    圓臉丫鬟狠狠將掃帚摔在地上,跺腳罵道:“我就說別來找這個冷血東西!她心比石頭還硬,就算被捅一刀都流不出一滴血來!”
    *
    【清慎勤】三個大字高懸於知府衙門正中間,筆鋒遒勁,漆色沉肅。
    蕭廷洲勒馬停駐,玄色披風被西北風吹得獵獵作響。
    “這裏就是官衙?”蕭廷洲嗓音冷冽。
    “是,蕭大人。”黑衣侍衛低首應聲,隨即壓低聲音,“屬下已確認,您要找的人——就在此處。”
    指節在韁繩上收緊,蕭廷洲目光如刃,直直刺向那塊匾額。
    四年了。
    “大人舟車勞頓,不如……”侍衛話未說完,便被他抬手止住。
    “帶路。”他翻身下馬,抬步邁入衙門。
    *
    明琬提著水桶漫無目的地走著。
    雪花簌簌落下,沾在她的發間、肩頭。她緩緩攤開手掌,看著那片純白在掌心消融。
    恍惚間,仿佛又回到那個桃花紛飛的春日,她站在書院後山的桃花樹下,接住飄落的花瓣。
    那時她還是首輔千金,天真地以為這世間盡是溫暖善意。從雲端墜落煉獄的那個夜晚,整個世界驟然化作凜冬。
    她曾挨家叩門求助,那些昔日受過杜家恩惠的人,卻讓家丁提著棍棒出來。
    “一個賤奴也配踏進我府門檻?”
    “還當自己是千金小姐呢?”
    棍棒如雨點般落下時,她跪著連連哀求,回應她的隻有更凶狠的毆打和刺耳的譏笑:
    “往死裏打!讓她記住賤民該是什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