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章 伏擊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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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無悔在喧囂中保持著冷靜,他迅速分析著接下來的戰鬥。
    日軍的“運輸大隊”並不是一個標準化的編製,規模彈性很大,兵力少則三四百人,多則可能上千。
    但根據常理推斷,一個後勤運輸部隊,其護送兵力通常不會超過一個加強中隊,大約兩百人左右。
    再加上車上的司機、押車的後勤兵,總兵力頂天了也就三百來人。
    而新一團一營,滿編五百人。
    經過之前的消耗,現在也還有近五百的員額。
    戰鬥力最關鍵的缺口——自動火力和曲射火力,剛剛被自己繳獲的這批歪把子和擲彈筒給補上了。
    己方兵力占優,武器得到加強,再加上是提前設伏,以逸待勞。
    林無悔在心裏默默盤算完畢,得出一個結論:此戰,穩操勝券。
    ……
    夜色如墨,寒風卷著碎雪,抽打在每個戰士的臉上。
    一營的戰士們在崎嶇的山路上悄無聲息地行軍,朝著預定的伏擊地點——定山坡,急行而去。
    定山坡是陽泉通往柳縣的必經之路,兩側是高聳的山嶺,中間一條狹窄的土路,是天然的口袋陣。
    隊伍裏除了腳步聲和風聲,再無雜音。
    但那壓抑不住的,牙齒因寒冷而打顫的“咯咯”聲,卻此起彼伏。
    戰士們身上大多還穿著夏秋季的單薄軍裝,有的甚至打了好幾個補丁,根本抵禦不住這初冬的嚴寒。
    張大彪緊了緊自己的領口,湊到李雲龍身邊,壓著嗓子說:“團長,這天兒是越來越邪乎了,這才剛入冬就下雪。”
    “邪乎?邪乎才好!”李雲龍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子灼人的熱氣,
    “越冷,老子這心裏就越熱乎!這一仗要是打不下來,讓弟兄們穿著這身單衣過冬,那才叫他娘的邪乎!到時候凍死的人,比戰場上死的都多!”
    他回頭看了一眼隊伍裏那些凍得縮著脖子、卻依然咬牙堅持的年輕臉龐,繼續說道,
    “所以,這批棉衣,是小鬼子送的?狗屁!這是閻王爺不收咱們,非要咱們從鬼子手裏搶回來的命!”
    林無悔走在他們身後,將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了一下。人命,在他那個時代,是法律和道德拚命守護的珍寶;
    而在這個時代,有時候卻廉價到敵不過一場寒流。
    街有凍死骨。
    這血淋淋的五個字,不再是曆史課本上冰冷的描述,而是即將上演的現實。
    這刺骨的寒風沒有澆滅他心裏的火,反而像是潑上了一勺熱油,讓那火焰燒得更旺。
    行軍途中,氣氛沉默得有些壓抑。
    李雲龍忽然放慢腳步,和林無悔並排走著。
    “小子,想不想家?”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林無悔愣了一下,他搖了搖頭:“報告團長,我沒有家了。”
    李雲龍似乎也覺得自己問得突兀,嘿了一聲,語氣放緩了些:“聽大彪說你是王家村的?那村子……讓鬼子給禍害了?”
    “嗯。”林無悔神色平靜,眼睛裏卻有深藏的火,“我大哥,嫂子,侄女,發小……”
    “打完這仗,回去看看?”李雲龍又問。
    林無悔看著前方被風雪模糊的山路,麵無表情,聲音卻異常清晰:“啥時候把中國地上的鬼子都殺幹淨了,四海之內,就都是我的家。”
    李雲龍沉默了。
    他扭頭深深地看了林無悔一眼,眼神裏有些驚奇,有些讚許,還有些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他本以為這小子是個有本事的後生,可沒想到,這小子的心氣比他想象的還要高。
    三個小時的急行軍後,部隊終於抵達了定山坡。
    戰士們立刻按照預定方案,悄無聲息地散開,在道路兩側的高地上設下埋伏。
    機槍組找到了最佳的射擊位,擲彈筒手們也測量好了射程和角度,一張死亡大網,在風雪中悄然張開。
    林無悔很幸運,張大彪之前就分了件繳獲的棉服給他。
    可偵察班的其他人,包括張虎和李有才在內,都隻穿著那身單衣。
    他們趴在冰冷的雪地裏,身體不住地發抖,嘴唇凍得發紫,卻沒有一個人吭聲,都死死地握著手裏的槍,眼睛像狼一樣盯著山路盡頭的方向。
    就算穿著棉服,林無悔也感覺手腳漸漸被凍得麻木僵硬。
    他難以想象,身邊這些戰士是如何靠著血肉之軀硬抗的。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指揮位置,李雲龍正舉著望遠鏡觀察,身上穿的,赫然也是一件破了好幾個洞的夏季軍裝,寒風灌進去,把單薄的衣衫吹得鼓鼓囊囊。
    這一刻,林無悔內心觸動。
    前世看過的所有英雄主義電影,都不如此刻眼前這一幕來得真實,來得震撼。
    他所享受過的和平、安逸、燈紅酒綠,所有理所當然的一切,原來都是這群衣衫單薄、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先輩,用命,用血,一寸一寸拚出來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冰水裏煎熬。
    趴在林無悔旁邊的李有才凍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他哆哆嗦嗦地對張虎說:“虎……虎哥,我……我想撒尿。”
    張虎瞪了他一眼,壓著聲音罵道:“憋著!團長說了,撒出去都得結成冰柱子,浪費熱氣!”
    等待是漫長的,足足六個小時,像一個世紀那麽久。
    整個一營的戰士們,就像一群潛伏在雪地裏的雕塑,一動不動。
    雪越下越大,天地間一片蒼茫。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凍成冰棍的時候,山路盡頭的風雪中,終於隱隱約約地出現了兩個昏黃的光點。
    緊接著,是發動機沉悶的轟鳴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來了!
    所有人的精神瞬間一振,凍僵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重新沸騰起來。
    光點越來越多,卡車的輪廓在風雪中顯現,車燈的光柱劃破黑暗,照亮了漫天飛舞的雪花。
    卡車隊後麵,跟著一隊隊穿著土黃色軍大衣、扛著三八大蓋的鬼子兵。
    整個運輸隊像一條巨大的蜈蚣,浩浩蕩蕩地,一頭紮進了定山坡這個為他們精心準備的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