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讓你查案,你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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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虎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掃視著前來迎接的卞人雄和一眾將領,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輕蔑。
“鎮北侯沈之奕呢?好大的架子,竟敢不來迎接本官?”林文虎的聲音尖銳,充滿了挑釁。
卞人雄臉色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身後,鐵鼎、陶建等先鋒營的老人,更是個個怒目而視。
“林大人,”卞人雄壓著火氣,沉聲說道,“侯爺正在城樓之上,觀察敵情,調度防務,一時走不開。”
“哦?防務?”林文虎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他從懷中,掏出一卷明黃色的聖旨,高高舉起。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今有北蠻叩關,邊防緊急。特遣翰林院侍讀學士林文虎,為欽差大臣,巡查邊防,節製北方軍務!總兵卞人雄,即刻交出雁門關兵符及防務文書,聽候調遣!鎮北侯沈之奕,涉嫌構陷朝臣,即日起,暫停一切軍務,配合調查!欽此!”
聖旨一出,全場死寂。
這是赤裸裸的奪權!
不隻是要奪卞人雄的兵權,更是要將沈之奕徹底架空,變成一個可以隨意拿捏的囚犯!
卞人雄的身體,僵在了原地。
他身後的將士們,也全都騷動起來。
交,還是不交?
交出兵符,等於將整個雁門關,將侯爺的性命,都交到了這個林家小人的手上。雁門關,這塊好不容易才有了主心骨的鐵板,頃刻間就會被林家滲透得千瘡百孔。
不交?
那就是抗旨不遵!
是謀反!
罪名更大,死得更快!
林文虎看著卞人雄那張漲成了豬肝色的臉,臉上的譏諷之色更濃。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要當著所有人的麵,狠狠地,把沈之奕和鎮國公的臉,踩在腳下。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平靜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欽差大人遠道而來,車馬勞頓,不如先入城歇息。”
沈之奕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場中。
他依舊是一身玄甲,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對著林文虎拱了拱手。
“至於防務交接之事,容後再議。畢竟,現在關外三萬北蠻鐵騎虎視眈眈,臨陣換帥,乃兵家大忌。我想,欽差大人飽讀詩書,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他的話,不卑不亢,綿裏藏針。
既給了台階,又暗中點出,你林文虎一個文官,別在這裏對軍務指手畫腳。
“放肆!”
林文虎被戳到了痛處,頓時勃然大怒。
他冷笑一聲,直接撕破了臉皮。
“本官看,不是臨陣換帥是兵家大忌,而是有人做賊心虛,想要銷毀罪證吧!”
他猛地一揮手,對他身後的京營士兵下令。
“來人!立刻封鎖軍械庫、糧倉!沒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本官要親自清點,看看這裏麵,有多少東西,是被某些人中飽私囊了!”
這一招,狠毒至極。
這是要徹底斷絕雁門關的後勤,釜底抽薪!
一旦軍械庫和糧倉被他控製,那整個雁門關的將士,就都成了沒牙的老虎,隻能任由他拿捏。
沈之奕的瞳孔,微微收縮。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他身後的蘇杏吟,悄無聲息地上前一步,在他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飛快地說了幾句話。
沈之奕臉上的寒意,緩緩散去。
他看著囂張跋扈的林文虎,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夜。
帥府之內,燈火通明。
蘇杏吟親自召集了十幾名在雁門關服役超過十年,身上帶著傷殘的老兵。
這些人,都是在林致遠掌控吏部那些年,被克扣軍餉,被無視功勞,眼睜睜看著袍澤兄弟因為缺衣少食、傷藥不足而慘死在冰天雪地裏的活見證。
蘇杏吟沒有多問。
她隻是鋪開一張上好的宣紙,親自研墨,然後,將筆遞給了其中一名斷了右臂的老兵。
“老將軍,把你們想說的話,都寫下來。”
那老兵看著眼前的紙筆,渾濁的眼睛裏,瞬間湧上了淚水。
他沉默著,用僅存的左手,顫抖著,接過了那支筆。
他不會寫什麽華麗的辭藻。
他隻是將一個又一個,他親眼看著死去的兄弟的名字,歪歪扭扭地,寫在了紙上。
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一條鮮活的人命,一樁血淋淋的冤案。
“我兄弟,張三,凍死的,年三十晚上,就死在我懷裏,身上連件棉衣都沒有。”
“李四家的,等了他十年,最後隻等到一具屍骨。”
“還有王麻子,他說他想回家看看他剛出生的娃……”
一個又一個老兵,泣不成聲地,講述著那些被埋藏了十年的血淚往事。
蘇杏吟的眼眶也紅了。
她接過筆,將那些口述的血淚,一字一句,用最鋒利,最錐心的文字,記錄下來。
一篇《邊軍血書》,在血與淚中,逐漸成型。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蘇杏吟看著這篇承載了無數將士冤屈的檄文,抬起頭,看向沈之奕。
“侯爺,這血書,不能直接送去朝堂,我們要讓它……在京城,掀起一場風暴!”
蘇杏吟看著那篇剛剛寫就,墨跡未幹的《邊軍血書》,眼中沒有半分的猶豫,隻有冰冷的決斷。
“侯爺,這封血書,是一把刀。”
她的聲音清冷,卻帶著足以撼動人心的力量。
“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它不能走任何官方的渠道,否則隻會被林家和太子黨羽在中途截下,石沉大海。”
沈之奕看著她,靜待下文。
蘇杏吟的思路,如同一張精密的蛛網,緩緩鋪開。
“我們要讓它,成為一場風暴。一場從京城最底層,席卷到朝堂最高處的輿論風暴。”
她開始詳細地規劃。
鎮國公府在京城的暗線,不能輕易動用,那是最後的底牌。但可以用他們來傳遞消息,而不是實物。
真正負責傳遞這封血書的,是那些人。
那些從雁門關退役,身有殘疾,在京城靠著做苦力,開小酒館勉強度日的老兵。
他們是活生生的證據。
他們的背後,連接著京城最龐大的底層社會。
血書的副本,將被秘密送到他們的手中。
而後,通過他們,再傳到那些還心懷天下,熱血未涼的國子監、太學的士子手中。
士子,是輿論的源頭。
他們的一篇文章,一首詩,就能讓一件事情,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最後的目標,才是那些在朝堂之上,與林家、太子一黨政見不合,卻苦於沒有把柄的正直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