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一紙血書傳京洛,天下誰人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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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民怨沸騰,當士子群情激憤,這些言官,就有了最鋒利的武器。
“林家想用權勢壓死我們,我們就用人心,淹死他們。”
蘇杏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是一場戰爭。
一場不見硝煙,卻比任何戰場都更加凶險的戰爭。
就在這封承載著無數邊軍血淚的檄文,被拆分成無數份,通過一條條看不見的渠道,奔赴京城之時。
雁門關內的欽差大人林文虎,正在享受著他人生中最巔峰的時刻。
他以“巡查軍紀”為名,在關內作威作福,囂張到了極點。
今天,他帶著五百名京營精銳,來到了先鋒營的校場。
他雪白的靴子,踩在滿是泥濘的土地上,臉上寫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
“這就是鎮北侯麾下,最精銳的先鋒營?”
他的聲音尖銳而刻薄,傳遍了整個校場。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一個個跟泥地裏打滾的野狗有什麽區別?”
“你!對,就是你!”他手中的馬鞭,指向了隊伍最前方的鐵鼎。
“本官看你盔甲不整,目無上官!來人,給我拖下去,重打二十軍棍!”
鐵鼎那銅鈴般的雙眼,瞬間布滿了血絲。
他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林大人!我……”
“怎麽?你想抗命不成?”林文虎冷笑一聲,眼中的譏諷更濃,“還是說,這雁門關,隻有鎮北侯,沒有陛下的王法了?”
“你!”鐵鼎氣得渾身發抖。
“鐵鼎,退下。”
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是卞人雄。
他走上前,對著林文虎拱了拱手,臉上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欽差大人息怒。鐵鼎是個粗人,不懂規矩。但眼下北蠻大軍壓境,他是我軍猛將,還望大人……”
“猛將?”林文虎打斷了他,嗤笑道,“一個連軍紀都不懂的莽夫,也配稱猛將?卞將軍,你就是這麽治軍的嗎?難怪雁門關百年失地,寸功未立!”
這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卞人雄和所有雁門關將士的臉上。
羞辱!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陶建等一眾老兵,全都氣得目眥欲裂。
他們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把這個小白臉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帥府之內,鐵鼎和陶建等人,跪在沈之奕的麵前,雙眼通紅。
“侯爺!不能再忍了!”鐵鼎的聲音都在顫抖,“那姓林的狗官,欺人太甚!他今天打了我,明天就會打兄弟們!再這麽下去,軍心就散了!”
“侯爺,下令吧!隻要您一句話,我們現在就去砍了他!”陶建也嘶吼道。
沈之奕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擦拭著手中的魔兵。
他甚至沒有抬頭看他們一眼。
“讓他跳。”
良久,他才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他跳得越高,摔得就越慘。”
“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他知道,林文虎越是囂張,遠在京城的那場風暴,就會刮得越是猛烈。
正如沈之奕所料。
七天後。
京城。
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被徹底引爆了。
《邊軍血書》的故事,成了各大酒樓、茶館裏,說書先生最受歡迎的段子。
“話說那年冬天,大雪封山,滴水成冰!我大乾的將士啊,身上連件過冬的棉衣都沒有!守將林致遠,克扣軍餉,私吞棉服!那可都是將士們的活命錢啊!”
“啪!”驚堂木一拍,說書先生聲淚俱下。
“三十多條漢子,就在一個晚上,活活凍死在了雁門關的城牆上!他們臨死前,都朝著京城的方向,喊著‘陛下’啊!”
滿堂的茶客,無不聞之落淚,拍案而起。
“奸臣!國賊!”
“林家,該殺!”
國子監內,一群年輕的士子,將《邊軍血書》的抄本,貼滿了學宮的每一麵牆壁。
“邊軍泣血,國賊當道!我輩讀書人,若不發聲,與禽獸何異!”
一篇篇聲討林家的檄文,如同雪片一般,飛向了禦史台。
數十名平日裏與林家不睦的言官,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紛紛上奏彈劾。
林家的種種惡行,被一件件挖了出來。
輿論的壓力,如同山崩海嘯,壓得整個林家,都喘不過氣來。
遠在吏部尚書府的林如海,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做夢也想不到,沈之奕和鎮國公,竟然會用這種釜底抽薪的毒計。
這已經不是官場鬥爭了,這是要將他們林家,徹底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就連一直偏袒他的皇帝,在如此洶湧的民意麵前,也不得不做出姿態,下旨申斥林如海,令其閉門思過。
風向,徹底變了。
雁門關內,林文虎也收到了京城的消息。
他看著密信上,父親那氣急敗壞的字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徹底小看了那個沈之奕。
硬來不行,那就隻能來軟的。
他改變了策略,不再去挑釁找茬,反而對卞人雄等人,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他知道,想扳倒沈之奕,必須從內部瓦解雁門關。
而卞人雄這個老資格的守將,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這天夜裏,林文虎摒退了左右,私下找到了卞人雄。
“卞將軍,你我之間,本無仇怨。”林文虎親自為卞人雄倒了一杯酒,姿態放得極低。
“你為大乾鎮守邊關數十年,勞苦功高。如今,卻要屈居於一個黃口小兒之下,本官都替你感到不值。”
他頓了頓,拋出了自己的籌碼。
“隻要將軍肯助我一臂之力,拿下沈之奕。本官可以向太子殿下保舉,這雁門關總兵之位,不,是未來的北方大都督之位,非你莫屬!”
高官厚祿,權勢滔天。
卞人雄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顫。
他的腦中,閃過沈之奕那張年輕卻深不可測的臉,又想到了林家和太子背後那龐大的勢力。
一邊,是剛剛崛起,前途未卜的新貴。
一邊,是根深蒂固,權傾朝野的舊閥。
他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
這個選擇,將決定他的生死,他的未來。
夜色深沉。
卞人雄最終還是走進了沈之奕的帥帳。
他看著燈下那個平靜的身影,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沈之奕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麽。
他沒有抬頭,隻是從一堆文書中,抽出了一張紙,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