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太子黨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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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城的晨霧還未散盡,徐鳳年已策馬來到靖安王府外。三日之期已到,趙衡的答複,將決定北椋與青州未來的走向。
管家引著他穿過抄手遊廊,這次並未去花園,而是進了一間密室。密室四壁皆是書架,中央擺著一張紫檀木桌,趙衡正坐在桌後,麵前攤著一幅青州全圖,上麵用朱砂標注著密密麻麻的記號。
“坐。”趙衡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聲音比三日前沉了幾分,“你的提議,老夫想過了。”
徐鳳年坐下,屏氣凝神。
“聯手抗京,可以。”趙衡緩緩開口,指尖點在地圖上的“黑石關”,“但老夫有三個條件。”
徐鳳年示意他繼續。
“第一,北椋需在半年內,支援青州十萬石糧草、五千套鎧甲。”趙衡豎起一根手指,“青州軍擴編需要物資,這點你辦不到,一切免談。”
徐鳳年眉頭微蹙。十萬石糧草不算多,但五千套鎧甲需動用北椋的精工坊,徐驍未必會答應——北椋的鍛造術是核心機密,從不外傳。
“第二,林家的鹽田,需分一半給青州軍。”趙衡再豎一指,“鹽利是青州的根基,北椋隻能占三成,多一分都不行。”
這比趙珣提出的“三成鹽利”更苛刻,幾乎是要將鹽田的主導權奪回。
“第三,”趙衡的目光陡然銳利,“徐鳳年需以個人名義立誓,三年內不幹涉青州內政,不拉攏青州軍將領。待老夫整合完青州勢力,再談聯手之事。”
徐鳳年心中一凜。這三個條件,條條都在削弱北椋在青州的影響力,更像是趙衡在利用“聯手”的名義,讓北椋為他做嫁衣。
“王爺的條件,未免太苛刻了。”徐鳳年直視著他,“十萬石糧草可以給,但五千套鎧甲,北椋有規矩,恕難從命。鹽田分一半絕無可能,三成已是底線。至於不幹涉內政……北椋在青州有商號、有產業,若連正常的經營都算‘幹涉’,那這合作,不如不談。”
趙衡笑了,笑聲裏帶著一絲嘲弄:“看來,徐小世子還是太年輕。老夫縱橫官場數十年,見過的‘合作’比你吃過的鹽還多。沒有足夠的誠意,憑什麽讓老夫相信北椋?”
他收起笑容,語氣轉冷:“要麽答應,要麽滾。青州的事,老夫自己能搞定,有沒有北椋,影響不大。”
徐鳳年沉默片刻,起身道:“王爺的條件,我會傳回北椋,讓父王定奪。三日後,給您答複。”
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留下了緩衝的餘地。趙衡的貪婪和謹慎,遠超他的預料,這場合作,怕是沒那麽容易達成。
離開王府,徐鳳年並未回林家莊園,而是去了青州城的一間茶館。二樓雅間裏,舒羞已等候多時,見他進來,低聲道:“殿下,查到了。太子黨在青州的殘餘勢力,由一個叫‘鬼手’的人統領,此人是太子的暗衛,據說擅長用毒和暗殺,身邊有三十餘名死士。”
“鬼手?”徐鳳年皺眉,“他們最近有什麽動作?”
“一直在監視林家莊園和鹽田,還買通了幾個鹽工,似乎想在鹽裏動手腳。”舒羞遞上一張畫像,上麵是個麵色陰鷙的中年男人,“另外,他們與趙珣的精工坊有接觸,好像在交易什麽東西。”
徐鳳年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想在鹽裏下毒?真是喪心病狂。寧峨眉那邊有防備嗎?”
“鳳字營已替換了所有鹽工,可疑人員都被控製了。”舒羞道,“隻是趙珣的精工坊……他們交易的似乎是新型弩箭的圖紙。”
趙珣竟在與太子黨交易?徐鳳年心頭劇震。這意味著趙珣並非一心對抗太子黨,而是在暗中利用他們,甚至可能與太子達成了某種默契。
“看來,青州的水,比我想象中更深。”徐鳳年揉了揉眉心,“讓寧峨眉加強鹽田和莊園的戒備,尤其是夜間,防止鬼手的人偷襲。另外,盯緊精工坊,看看他們到底在交易什麽。”
“是。”
與此同時,青州城一處隱蔽的宅院。
鬼手正對著一個錦盒行禮,錦盒裏是太子的密信。站在他對麵的,是趙珣麾下的精工坊管事,周平的副手——劉三。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讓你們盡快拿到北椋的鍛造術,尤其是新型弩箭的核心工藝。”鬼手陰惻惻地開口,“隻要能拿到,殿下許諾給青州軍一萬兩黃金,還會在陛下麵前美言,幫靖安王重掌兵權。”
劉三眼中閃過貪婪,卻又有些猶豫:“趙世子對精工坊盯得緊,周平那老東西更是寸步不離,想偷出圖紙,難啊。”
“不難,怎麽會找你?”鬼手冷笑,“周平最近在試驗新的淬火技術,需要一種叫‘寒水石’的礦石,隻有北境才有。我已安排人在礦石裏下毒,隻要他接觸,不出三日便會中毒昏迷,到時候精工坊還不是你說了算?”
劉三嚇了一跳:“下毒?要是被趙世子發現……”
“發現了又如何?”鬼手眼中閃過狠厲,“周平是北椋安插在青州的細作,早就該死了。你殺了他,是替趙世子除害,他感謝你還來不及。”
這是太子黨的毒計——借刀殺人,除掉周平,奪取鍛造術,同時嫁禍給北椋,挑撥趙珣與徐鳳年的關係。
劉三被說動了,咬牙道:“好!我幹!但事成之後,黃金和殿下的承諾,必須兌現!”
“放心,太子殿下從不說空話。”鬼手將一個裝著毒藥的小瓶扔給他,“寒水石明日送到,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劉三接過小瓶,緊緊攥在手裏,眼中閃過決絕。
精工坊內,周平正在指揮工匠們鍛造新型弩箭。爐火熊熊,映照著他布滿汗水的臉。趙珣的“玄階鍛造術”確實厲害,改良後的弩箭射程和穿透力都遠超普通型號,隻是淬火這一步始終不夠完美,需要寒水石來降低溫度,增強韌性。
“周管事,北境的寒水石到了,說是加急送來的。”一個學徒捧著一個木箱進來。
周平眼前一亮,連忙接過:“快打開,讓我看看。”
木箱打開,裏麵是幾塊晶瑩剔透的礦石,正是寒水石。周平拿起一塊,觸手冰涼,滿意地點點頭:“好東西!快拿去清洗幹淨,準備淬火!”
他沒注意到,站在角落的劉三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林家莊園,徐鳳年正與李淳罡、魏叔陽商議對策。
“趙衡的條件太苛刻,明顯是不想合作。”魏叔陽憂心忡忡,“要是談崩了,我們在青州就成了孤家寡人,既要麵對太子黨,又要提防趙珣,處境堪憂。”
李淳罡道:“那老狐狸是想坐山觀虎鬥,等我們和太子黨兩敗俱傷,他再出來收拾殘局。對付這種人,就得比他更狠。”
“怎麽狠?”薑泥好奇地問。
“夜襲靖安王府,把那老狐狸綁了,逼他答應。”李淳罡說得輕描淡寫。
徐鳳年苦笑:“李先生就別添亂了。趙衡深居簡出,王府護衛至少有五千,還有高手坐鎮,夜襲無異於自投羅網。”
他看向魏叔陽:“糧草可以答應,但鎧甲絕不能給。鹽田最多讓到四成,至於不幹涉內政……可以答應,但要加上‘不幹涉正常經營’的前提。把這些條件傳回北椋,讓父王定奪。”
“也隻能這樣了。”魏叔陽點頭。
就在這時,青鳥匆匆進來,臉色凝重:“殿下,精工坊出事了!周平被發現昏迷在工坊裏,渾身發紫,像是中了劇毒!趙珣的人已經封鎖了現場,說是北椋的人下的手!”
徐鳳年猛地站起,眼中閃過震驚:“果然動手了!”
李淳罡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看來,太子黨和趙珣的人,真勾搭上了。這是想栽贓嫁禍,逼我們動手啊。”
“我們現在怎麽辦?”薑泥有些緊張。
“不能慌。”徐鳳年沉聲道,“寧峨眉,帶五十鳳字營士兵,隨我去精工坊看看。記住,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拔刀,我們是‘來幫忙查案的’。”
“是!”
精工坊外,已是人山人海。趙珣站在門口,臉色鐵青,見徐鳳年來了,冷聲道:“徐世子來得正好。周平是北椋派來的工匠,如今被人下毒,除了你們北椋,誰還能有動機?”
“趙世子這話,未免太武斷了。”徐鳳年平靜地說,“周平在青州待了半年,得罪的人不少,未必就是北椋下的手。不如讓我進去看看,或許能查出些線索。”
趙珣冷哼一聲:“不必了。青州的事,青州自己會查。徐世子還是管好自己的鹽田,別等會兒鹽田也出了什麽事,說不清。”
他這是在警告,也是在驅趕。
徐鳳年知道,此刻爭辯無益,反而會落入圈套。他點點頭:“既然趙世子有把握,那北椋就不插手了。隻是希望世子能盡快查明真相,還周平一個清白。”
說完,他轉身離去,心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周平中毒,絕非偶然,這是太子黨和趙珣聯手布的局,目的就是要把水攪渾,讓北椋在青州難以立足。
“殿下,就這麽走了?”寧峨眉不甘心地問。
“不走,難道留下來被他們當靶子打?”徐鳳年低聲道,“周平中毒,肯定是劉三搞的鬼。舒羞,想辦法潛入精工坊,找到劉三,問出真相。”
“是。”
回到莊園,徐鳳年立刻寫了兩封密信,一封送回北椋,告知周平中毒之事,請求支援;另一封則派人送給靖安王趙衡,隻寫了一句話:“太子黨與劉三勾結,毒害周平,意在挑撥離間。王爺若想保青州安穩,當速做決斷。”
他在賭,賭趙衡不會坐視太子黨在青州興風作浪,更不會容忍趙珣與太子黨私下交易。
夜色漸深,青州城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平靜中。精工坊的燈火徹夜通明,趙珣的人在裏麵搜查“證據”;太子黨的宅院暗流湧動,鬼手正在布置下一步計劃;靖安王府的密室裏,趙衡看著徐鳳年的密信,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而林家莊園,徐鳳年站在窗前,望著青州城的方向,握緊了腰間的鐵劍。他知道,周平中毒隻是開始,接下來,太子黨和趙珣必然會有更狠的手段。
這場博弈,已經沒有退路。
要麽贏,掌控青州,為北椋打開通往中原的大門;要麽輸,灰溜溜地離開青州,甚至可能賠上鳳字營和自己的性命。
“趙珣,鬼手……”徐鳳年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銳色,“想把我當棋子,也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