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暗夜潛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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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山亂石溝,名副其實。
    這裏遠離主要礦場和工坊,堆積著無法利用的廢石渣和各種山莊傾倒的垃圾汙物,散發著刺鼻的惡臭;嶙峋的怪石如同巨獸的獠牙,胡亂地矗立在汙穢的地麵上;一條渾濁發黑、漂浮著各種穢物的臭水溝蜿蜒而過,發出令人作嘔的咕嘟聲。
    這裏連監工都很少踏足,隻有零星幾個被排擠、或像嵐這樣被嫌棄的“病弱”奴隸,在此麻木地勞作。
    夕陽如同一個巨大的、淌著血的傷口,沉沉地掛在天邊。殘陽的餘暉給這片汙穢之地塗抹上一層病態而粘稠的暗紅色。嵐麻木地揮動著沉重的鐵耙,將那些散發著惡臭的廢渣一點點推向深溝。每一次揮動,左肩都傳來鑽心的刺痛,那青黑的脈絡似乎搏動得更加明顯,皮膚下傳來一陣陣詭異的、仿佛金屬摩擦般的冰冷寒意。她感覺自己像一具正在被某種冰冷力量侵蝕的行屍走肉。
    “咳…咳咳……”
    一陣壓抑的、帶著濃重痰音的咳嗽聲從不遠處一堆半人高的亂石後麵傳來。
    嵐動作一頓,警惕地抬起頭。隻見一個佝僂的身影,正費力地拖著一個破舊的藤筐,從石堆後麵挪出來。那是個老奴隸,頭發花白,亂糟糟地粘在頭皮上,臉上布滿刀刻般的皺紋和汙垢,渾濁的眼睛裏透著一種被歲月和苦難磨礪過的、近乎死寂的麻木。最顯眼的是他的左腿,膝蓋以下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走路時一瘸一拐,身體歪斜得厲害,每走一步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頭摩擦聲和沉重的喘息。
    老奴隸也看到了嵐,渾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在她下意識用手護住的左肩位置停頓了一下。那眼神裏沒有監工那種赤裸的厭惡和恐懼,反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混雜著深切的悲憫和一種看到同類般的絕望。
    他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走到水溝邊,費力地蹲下身,用豁了口的破碗,小心翼翼地舀起一點上層看起來稍微清澈些的汙水,湊到幹裂的嘴邊,貪婪地喝了幾口。喝完水,他靠著冰冷的石頭坐下,捶打著自己那條扭曲變形的傷腿,喉嚨裏發出痛苦而壓抑的**。
    嵐猶豫了一下,拖著沉重的鐵耙,慢慢挪到離他不遠的地方,也開始清理另一堆廢渣。空氣裏隻有鐵耙刮擦地麵的刺耳聲音,渾濁水流緩慢流淌的咕嘟聲,以及老奴隸粗重的喘息。
    沉默持續了很久。直到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也被遠山吞沒,深沉的暮色如同濃墨般迅速浸染開來,籠罩了整個後山溝。遠處的礦場和工坊傳來收工的嘈雜聲,監工們粗野的吆喝聲由遠及近。後山溝這邊,更加顯得死寂荒涼,隻有不知名的夜蟲在石縫裏發出淒切的鳴叫。
    老奴隸忽然停止了捶打傷腿的動作。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在昏暗中似乎亮了一下,直勾勾地看向嵐。他的聲音幹澀嘶啞,像破舊的風箱,壓得極低,帶著一種難以抑製的顫抖:
    “丫頭……新來的?”
    嵐心頭一跳,握著鐵耙的手緊了緊,沒有回答,隻是更加戒備地看著他。
    老奴隸似乎也不期待她的回答。他自顧自地,用一種夢囈般的聲音,繼續低語,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別怕……老頭子我……活不了多久了……這條腿……就是前年……想看看後山到底埋了啥……被打斷的……”
    嵐的心猛地一沉!後山?埋了啥?她想到了山莊裏那些莫名其妙就“病死”、然後被草席一卷拖走的奴隸。
    老奴隸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極度的恐懼,他神經質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附近除了他們兩個再無旁人,才把身體往嵐這邊吃力地挪了挪,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氣音:
    “他們……那些被拖走的……不是病死的……不是!”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摳進身下的泥土裏,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身體抖得像秋風裏的最後一片葉子,“我親眼……親眼看見過!就……就在前麵那片亂葬崗!***雜役挖坑埋人的時候……風……風把草席吹開了一角!”
    他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眼中充滿了血絲,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讓他魂飛魄散的場景:“那……那根本不像個人樣!皮……皮包著骨頭……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著天!那眼神……那眼神……是活活熬幹了的!是活活痛死的!最……最嚇人的是……他們身上……有好些地方……皮下麵……是青的!是黑的!像……像爬滿了蜘蛛網!就跟……就跟……”他的目光,帶著巨大的恐懼和悲愴,猛地釘在嵐下意識護著的左肩位置!
    嵐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瞬間竄遍全身!頭皮陣陣發麻!老奴隸描述的景象……那青黑的脈絡……和她肩胛下感受到的冰冷搏動何其相似!
    “他們……他們被拖走的時候……眼睛……眼睛還睜著啊!”老奴隸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充滿了絕望的控訴,“像在問……像在恨……為啥要受這種罪!為啥……連死都這麽遭罪!”
    夜風嗚咽著穿過嶙峋的怪石,發出如同鬼哭般的尖嘯。老奴隸的話,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錐子,狠狠鑿進嵐的心裏!她渾身冰冷,如墜冰窟!那些被拖走的“病死”同伴……他們絕望睜大的眼睛……身上詭異的青黑脈絡……
    一個冰冷而恐怖的真相,如同黑暗中探出的鬼爪,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幾乎窒息!
    “丫頭……快……快走吧……”老奴隸的聲音已經虛弱得如同遊絲,帶著一種油盡燈枯的悲涼,“趁……趁還能動……趁還沒變成……變成那種鬼樣子……這九道山莊……根本不是什麽礦場……它是……它是閻王爺的油鍋啊……遲早……遲早把我們都……都熬幹了……”
    老奴隸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被一陣劇烈的咳嗽淹沒。他佝僂著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仿佛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黑暗中,隻留下嵐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夜風吹起她額前汗濕的亂發,露出她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和那雙睜大的、充滿了極致驚駭和冰冷絕望的眼睛!
    她僵硬地、緩緩地抬起右手,如同觸摸燒紅的烙鐵般,顫抖著,隔著那層薄薄的、肮髒的破布,按向自己左肩胛骨下那道舊傷的位置。
    指尖傳來的觸感,讓她的血液瞬間凍結!
    冰冷!堅硬!那不是血肉的觸感,倒像是……一塊埋藏在皮肉下的、冰冷的金屬!更可怕的是,在那疤痕的深處,在她指尖按壓之下,清晰地感覺到數道如同活物般的、深青近黑的脈絡,在皮膚下瘋狂地搏動!每一次搏動,都帶來一陣深入骨髓的、帶著金屬質感的刺骨寒意!
    那寒意,順著她的指尖,瞬間蔓延至全身!比這後山溝最刺骨的夜風,還要冷上千倍萬倍!
    就在這極致的冰寒和恐懼幾乎要將她徹底吞噬的關頭……
    “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幾乎被風聲掩蓋的、枯葉被踩碎的細響,突然從她身後不遠處那堆嶙峋的怪石陰影中傳來!
    嵐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股寒意瞬間炸開!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後頸的汗毛都根根倒豎了起來!她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眼角的餘光,帶著巨大的恐懼,死死地投向那片在黑暗中如同猙獰鬼影般的亂石堆!
    那裏……有人!
    黑暗濃稠如墨,將那片嶙峋的怪石徹底吞沒。隻有嗚嗚的風聲,如同無數冤魂在低泣,在石縫間穿梭盤旋。嵐的目光,如同被凍僵的蝴蝶,死死釘在聲音傳來的方向。她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撞擊,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左肩下那冰冷搏動的異物,帶來一陣陣尖銳的、仿佛要將靈魂都撕裂的劇痛!
    是誰?!
    是監工?發現老奴隸說了不該說的話?還是……王屠派來監視她的眼線?那雙渾濁的、如同毒蛇般的黃眼睛,仿佛又穿透了黑暗,死死地盯在了她的背上!
    冷汗瞬間浸透了本就冰冷的衣衫,緊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她一動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絲微弱的聲響就會引來滅頂之災。老奴隸蜷縮在幾步之外,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隻剩下微弱的、痛苦的喘息,對近在咫尺的危險毫無察覺。
    時間在極致的恐懼中凝固了。每一息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那片亂石堆的陰影裏,再沒有任何聲響傳出,死寂得可怕。仿佛剛才那聲“沙沙”的異響,隻是夜風玩弄枯葉的惡作劇,或是她極度緊張下產生的幻覺。
    真的是……幻覺嗎?
    嵐死死咬住下唇,一絲鐵鏽般的腥甜在口中彌漫開來。她強迫自己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轉動僵硬的脖頸,試圖看得更清楚些。目光在黑暗中艱難地搜尋,掠過那些如同怪獸獠牙般的黑色輪廓。
    沒有。什麽都沒有。隻有風吹動幾片枯葉,在亂石間打著旋兒。
    緊繃到極致的心弦,似乎稍微鬆動了一絲。也許……真的是風?也許是隻夜行的野鼠?
    然而,就在她驚魂未定,試圖說服自己的時候……
    “呃…呃啊——!”
    一聲短促而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撕裂了後山溝死寂的夜幕!那聲音充滿了無法言喻的、仿佛靈魂被活生生撕碎的極致痛苦!聲音的來源,赫然就是嵐身後那片剛剛發出異響的、嶙峋的亂石堆深處!
    這聲慘嚎來得如此突然,如此恐怖,如同地獄之門洞開時泄露出的聲音!
    嵐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徹底凍結!心髒驟然停止了跳動!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瞬間攫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猛地扭頭,瞳孔因極致的驚駭而縮成了針尖!
    隻見那片深沉的黑暗之中,一道模糊的、如同鬼魅般的人形輪廓,正以一種極其扭曲、極其不自然的姿態,猛地從一塊高大的怪石後麵栽倒出來!重重地摔在布滿尖銳碎石的地麵上!
    借著遠處礦場方向投射過來的、極其微弱昏黃的火把餘光,嵐驚恐地看到,那個倒地的人影穿著山莊雜役的服飾!他身體劇烈地抽搐著,雙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嚨,雙腿在地上瘋狂地蹬踹,仿佛正在承受著世間最殘酷的刑罰!他的臉……他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扭曲變形,五官完全移位,嘴巴張大到極限,卻隻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漏氣聲!
    更讓嵐頭皮炸裂、魂飛魄散的是:在那雜役瘋狂扭動的脖頸側麵,皮膚之下,數道如同活物般的、深青近黑的詭異脈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如同瘋狂滋生的藤蔓,急速向上蔓延!瞬間爬滿了他的半張臉!那青黑的脈絡在皮下搏動、凸起,散發著一種非人的、令人作嘔的邪異光澤!
    這景象!和老奴隸描述的……被拖走的人!還有……她肩胛下的……一模一樣!
    “呃…呃……”雜役的喉嚨裏發出最後幾聲絕望的、如同被掐斷氣管的抽氣聲。他扼住脖子的手猛地垂落,身體劇烈地彈動了一下,隨即徹底僵直不動。那雙因痛苦和恐懼而瞪得滾圓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嵐的方向,瞳孔裏早已失去了所有光彩,隻剩下無邊的空洞和死寂,如同兩口通往地獄的深井。
    死不瞑目!
    死寂!比剛才更加沉重、更加粘稠的死寂瞬間籠罩了一切!連嗚咽的風聲似乎都停止了。隻有嵐自己瘋狂的心跳聲,如同擂鼓般在死寂的夜幕中轟響!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冰冷僵硬,仿佛連血液都停止了流動。那雜役臨死前青黑扭曲的麵容,那雙死不瞑目的空洞眼睛,如同最恐怖的烙印,深深烙進了她的視網膜深處!
    怎麽回事?!他看到了什麽?!他怎麽會……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極致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下意識地想要尖叫,喉嚨卻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她踉蹌著想要後退,雙腿卻如同灌滿了鉛,沉重得不聽使喚!
    就在她心神俱裂、幾乎要崩潰的當口!
    “嵐!”
    一聲低沉急促、帶著無法掩飾的焦灼和驚駭的呼喚,如同利箭般刺破凝固的恐懼,猛地從另一側的亂石陰影中傳來!
    是熊淍!
    嵐如同即將溺斃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猛地扭頭看去!
    隻見熊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一塊巨石後閃出!他顯然也是被那聲淒厲的慘嚎驚動,一路潛行追蹤而來!他的臉上混雜著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被巨大陰謀籠罩的森然寒意!他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先是飛快地掃過地上那具死狀極其詭異的雜役屍體,尤其是那爬滿半張臉的青黑脈絡,瞳孔猛地一縮!隨即,他的視線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帶著巨大的驚疑和一種近乎毀滅的恐懼,落在了嵐下意識捂住的左肩位置!
    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刺穿了嵐搖搖欲墜的意誌!她讀懂了熊淍眼中的驚濤駭浪:那雜役身上致命的青黑脈絡,與她肩胛下搏動的異物,何其相似!難道……下一個……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噬咬住她的心髒!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劇烈一晃,眼前驟然被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徹底吞噬!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向著無底的深淵急速墜落……
    “嵐!”熊淍的驚呼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在死寂的夜裏炸開。他如同撲食的獵豹,身形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閃電,猛地向前衝去!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在嵐的身體即將砸向冰冷尖銳的碎石地麵之前,險之又險地一把攬住了她癱軟冰冷的腰肢!
    入手的感覺,輕飄飄的,冰冷得像一塊剛從寒潭裏撈出的玉石。她軟軟地靠在他懷裏,頭無力地垂下,亂發遮住了慘白如紙的臉,隻有微弱的、幾乎感覺不到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那單薄破衣下,左肩胛骨的位置,此刻隔著衣物都能感受到一種異樣的、非人的冰冷和堅硬!
    熊淍的心如同被一隻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刺向地上那具剛剛斷氣的雜役屍體!那爬滿半張臉的青黑脈絡在昏暗光線下猙獰蠕動,無聲地昭示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這景象,與他心中那個最不敢觸碰的、關於王府藥人實驗的可怕猜想,瞬間重疊!
    一股狂暴的、混合著滔天怒火和無邊恐懼的寒意,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間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壩!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太陽穴突突狂跳,漆黑的眼底燃起足以焚毀一切的烈焰!
    “王屠!王道權!!”一聲低沉壓抑、卻蘊含著無盡血仇的嘶吼,如同受傷孤狼的咆哮,從他緊咬的牙關中迸出,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恨意!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潮,以他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然而,這極致的憤怒和殺意僅僅持續了一瞬!
    就在他抱著昏迷的嵐,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刹那,他全身的汗毛驟然倒豎!一種被無數條冰冷毒蛇同時鎖定的、極度危險的直覺,如同冰水般瞬間澆遍全身!
    他猛地側頭!那雙在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瞬間穿透了前方濃重的黑暗,死死釘在了幾十步外、靠近後山亂葬崗邊緣的一處高坡之上!
    那裏!影影綽綽!不止一道身影!
    借著遠處礦場極其微弱的光暈,熊淍清晰地看到,那片高坡的陰影中,不知何時,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了數道模糊的人影!他們或站或蹲,姿態各異,如同融入了夜色本身,完美地避開了遠處可能投射過來的任何光線!他們沒有任何動作,沒有任何聲息,隻是靜靜地……如同石雕般……矗立在那裏!
    更讓熊淍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的是:那些黑影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冷的探針!正齊刷刷地、毫無感情地……聚焦在他和他懷中昏迷的嵐身上!
    冰冷!審視!如同高高在上的屠夫,在打量著待宰的羔羊!
    他們是誰?!什麽時候來的?!看到了多少?!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驚濤駭浪,瞬間將熊淍淹沒!他抱著嵐的手臂猛地收緊,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了極致,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發出警報!逃!必須立刻逃離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