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血染的月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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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影中,數道冰冷目光鎖定了熊淍和昏迷的嵐!
熊淍抱著嵐,在礦洞中亡命奔逃,身後追兵的火把如同嗜血的野獸之瞳!
逃亡計劃因告密暴露,參與者的鮮血染紅了礦坑的月光!
嵐在逃亡中,無意識地展露出詭異的力量,擊退了逼近的追兵。
僥幸逃脫的兩人,躲在屍堆裏,熊淍看著嵐指尖殘留的寒霜,心中湧起驚濤駭浪!
“他們把你……變成了什麽?”
熊淍聲音顫抖,不敢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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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視線,如同冷冰冰的鋼針,狠狠紮在熊淍的背上,穿透薄薄的破爛衣衫,刺得他骨髓都在發寒!他死死抱著懷中輕得幾乎沒有分量的嵐,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衝出來!那幾道矗立在高坡陰影裏的人影,沒有聲音,沒有動作,隻有那無聲的、絕對的、令人窒息的審視!
逃!腦子裏隻剩下這一個字在瘋狂咆哮,帶著血腥的嘶鳴!
他根本不敢去想對方看到了多少,又是何時出現的!巨大的危機感,如同滔天的黑色冰水,瞬間沒頂,讓他渾身肌肉繃得像拉滿的硬弓,每一寸神經都在尖叫!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牙齒,因為極度緊繃而發出的“咯咯”輕響!
不能猶豫!一絲一毫的猶豫,就是死!
熊淍猛地吸進一口帶著塵土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氣,那氣息如同刀子刮過喉嚨。他抱著嵐的身體,幾乎是憑借一種烙印在骨血裏的求生本能,猛地朝旁邊一撲!動作迅捷得帶起一股腥風,完全不像一個被饑餓和苦役折磨得隻剩半條命的人!
“噗!”
兩人重重地砸進旁邊一個半塌陷的礦坑入口旁,堆積如小山的鬆軟廢料堆裏。灰黑色的礦渣粉塵猛地騰起一大片,嗆得他眼前發黑,喉嚨裏火辣辣地疼!但他死死咬住牙關,把湧到嘴邊的咳嗽,硬生生憋了回去,胸腔憋得像要炸開!懷裏的嵐在撞擊中,發出一聲模糊痛苦的低吟,微弱得像瀕死之幼獸的嗚咽……
“噓……嵐,別出聲!別出聲!”
熊淍的心瞬間揪緊,幾乎是貼著嵐冰涼的耳朵,用氣聲嘶啞地警告。他不敢低頭看,隻能用臂彎更緊地箍住她,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血肉裏,替她擋掉這世上所有的冰冷和窺視!
他整個人都埋進了散發著腐朽金屬氣味的礦渣堆裏,隻留出一雙眼睛,像潛伏在黑暗中的狼,死死盯住剛才那片致命的高坡。他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限,耳朵捕捉著風裏最細微的異響,皮膚感受著空氣最輕微的震動。
時間仿佛被凍住了,每一息都長得像一個輪回。
高坡上,那幾道鬼魅般的身影,依舊凝固著,如同幾塊被遺忘在黑暗裏的嶙峋怪石。他們似乎並未被熊淍這亡命一撲驚動,又或者……他們根本不在乎這種螻蟻般的掙紮?那幾道冰冷的視線,似乎隻是淡漠地掃過那片騰起的塵埃,隨即又投向礦場深處更濃重的黑暗,如同在搜尋著別的、更有價值的目標。
熊淍的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的礦渣裏,粗糙的顆粒磨破了皮膚,滲出血絲,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隻有後怕,像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髒,越收越緊。剛才,隻要他慢上一絲,隻要他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他和嵐此刻恐怕已經成了兩具被隨意丟棄的屍體!
冷汗,此刻才後知後覺地浸透了他破爛的衣衫,冰冷黏膩地貼在皮膚上,激得他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寒噤。
“呃……”
熊淍懷裏的嵐,又發出一聲痛苦的抽氣,身體在他臂彎裏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
熊淍猛地回神,低頭看去,嵐的臉色在稀薄月光的映照下,白得像初冬河麵上凝結的霜,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幹裂起皮。她的眉頭緊緊鎖著,仿佛在昏迷中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那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拂在他頸側的皮膚上,帶著一種病態的熱度。
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離開這個該死的鬼地方!必須找到莫離!
這個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頭發焦。高坡上那些“影子”的存在,像懸在頭頂隨時會落下的鍘刀。他強迫自己冷靜,飛速地轉動著幾乎要被恐懼凍結的腦子。礦場深處,那迷宮般縱橫交錯的廢棄礦洞,是他們唯一的生路!隻有鑽進那連監工都很少深入、如同巨獸腐爛腸道般的黑暗深處,才有可能甩掉這些索命的鬼影!
他屏住呼吸,像一尊泥塑,又等待了令人窒息的一盞茶時間。高坡上,那幾道黑影依舊如同死物,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不能再拖了!
熊淍牙關一咬,眼中閃過一絲豁出去的狠厲。他抱著嵐,如同一條貼著地麵滑行的蛇,用盡全身的力氣和僅存的所有技巧,悄無聲息地從廢料堆的另一側滑了下去!身體摩擦著冰冷粗糙的岩石和礦渣,發出極其細微的沙沙聲,每一次摩擦都讓他心驚肉跳,生怕這聲音會驚動高坡上的“死神”。
落地!他幾乎沒有停頓,立刻蜷縮進旁邊一道狹窄岩縫的陰影裏,胸膛劇烈起伏,貪婪地吞咽著帶著濃重鐵鏽味的空氣。再次確認高坡方向依舊死寂後,他不再遲疑,抱著嵐,貓著腰,利用地麵上每一塊凸起的岩石、每一個低窪的坑洞作為掩護,以一種近乎匍匐的姿態,朝著礦場深處那片巨大、黑暗、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廢棄礦洞群衝去!
每一步踏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嵐輕飄飄的身體此刻卻仿佛有千斤重,墜得他雙臂酸麻,每一次心跳都扯動著疲憊不堪的肌肉。但他不能停!身後那片高坡上無形的注視,比鞭子抽在身上更讓他恐懼!
終於,前方那如同巨獸張開黑洞洞大口的廢棄主礦洞入口,在昏暗中顯出了猙獰的輪廓。一股混合著濃重濕氣、黴爛木頭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腥氣的陰風,從洞口深處打著旋湧出,吹在熊淍汗濕的臉上,冰冷刺骨,卻讓他心頭猛地一鬆!
快到了!隻要衝進去……
就在這時!
“嗚——嗚——嗚——”
淒厲尖銳、如同夜梟哀嚎的號角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礦場死寂的夜空!那聲音短促、急迫、一聲緊似一聲,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炸的瘋狂意味,瞬間傳遍了礦場的每一個角落!
是警號!最高級別的入侵警報!
熊淍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凍結!他猛地刹住腳步,僵硬地回頭望去。
遠處,礦場邊緣的高坡上,一點刺目的紅光猛地亮起!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如同黑暗中驟然睜開的、充滿惡意的血紅色眼睛!那是……火把!被點燃的火把!火光搖曳跳躍,瞬間映亮了那片區域!方才還如同石雕般靜立的人影,此刻在火光的勾勒下變得清晰而猙獰——他們穿著統一的深色勁裝,動作矯健地散開,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正朝著礦洞的方向快速撲來!
被發現了!不是巧合!是剛才的動靜?還是……他們早就鎖定了這裏?!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攥緊了熊淍的心髒!但他沒有時間恐懼!
“跑!!”一聲嘶吼幾乎要衝破他的喉嚨,被他死死壓住,化作一股無聲的狂飆!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抱著嵐,像一支離弦的箭,朝著那近在咫尺的黑暗洞口亡命衝刺!
腳下的地麵劇烈地震動起來!不是錯覺!沉重的、密集的腳步聲如同悶雷,從礦場四周的黑暗中隆隆響起!伴隨著監工們凶神惡煞的咆哮和粗野的嗬斥!
“有賊!抓賊啊!”
“堵住洞口!別讓他們跑了!”
“是哪個狗膽包天的奴才!抓住扒皮抽筋!”
火把的光點如同鬼火般,在礦場各處迅速亮起、匯聚,形成一條條遊動的火龍,目標直指這廢棄礦洞!整個礦場,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警號徹底點燃,變成了沸騰的狩獵場!而他和嵐,就是被圍獵的、無路可逃的獵物!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濃重、真實,帶著灼熱火焰和鋼鐵的腥氣,撲麵而來!
熊淍一頭紮進了礦洞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冰冷、潮濕、帶著濃重腐敗氣味的空氣瞬間將他包裹,如同墜入深潭。身後,洞口方向傳來的咆哮、腳步聲、火把的劈啪燃燒聲,被洞口扭曲放大,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聲浪,緊緊追著他的後背!
眼前是絕對的黑暗,濃稠得化不開。隻有洞口透進來的那一點點微弱搖曳的火光,勉強勾勒出近處嶙峋突兀的岩壁輪廓,像無數扭曲怪異的巨大獸牙,隨時要將闖入者咬碎吞噬。腳下的地麵崎嶇不平,布滿了碎石和深坑,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深淵邊緣。
“這邊!快!”一個刻意壓低的、急促的聲音從前方的黑暗裏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熊淍的心髒幾乎要跳出喉嚨!借著洞口微弱的光,他勉強辨認出前方岔路口,一個瘦小的身影正焦急地朝他們揮手——是石頭!那個眼神總帶著不安的年輕礦奴!他身邊還影影綽綽地跟著另外兩三個身影,都蜷縮在岔路更深的陰影裏,如同驚弓之鳥。
一絲狂喜和巨大的不安同時攫住了熊淍!石頭果然在這裏!但……他身邊還有人!計劃裏,知道這個備用碰頭點的,應該隻有他和石頭!這幾個是誰?!
“熊哥!快過來!”石頭的聲音更急了,帶著哭腔,“他們追來了!”
沒有時間猶豫了!身後追兵的嘶吼和火把的光芒如同嗜血的野獸,正瘋狂地湧入洞口,將洞壁染上一層跳躍的、不祥的血色!那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驅散黑暗,朝著他們蔓延過來!
熊淍咬緊牙關,抱著嵐,幾乎是憑著直覺,跌跌撞撞地衝向石頭指引的那條更狹窄的岔路!冰冷的岩壁擦過他的肩膀,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疼。岔路深處更加黑暗,空氣也更汙濁,彌漫著一股濃重的、令人作嘔的尿臊味和糞便的惡臭——這裏曾是礦奴們偷偷解決內急的地方。
“快!快進去!躲到最裏麵!”石頭身邊一個矮壯的漢子啞著嗓子催促,伸手似乎想拉熊淍一把,眼神在洞口追近的火光映照下,閃爍不定。
熊淍猛地側身避開了那隻手,抱著嵐,像一頭受傷的孤狼,用最後的氣力衝進了岔路最深處。這裏空間稍微寬敞一點,但也僅能容幾人蜷縮。另外兩個礦奴,一個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氣,臉色慘白如紙;另一個則死死抱著頭蹲在地上,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咽。
“人呢?!剛才明明看到往這邊跑了!”監工粗暴的吼聲如同炸雷,在岔路口響起,震得洞壁嗡嗡作響!火把的光芒劇烈地搖晃著,將幾條扭曲的人影投在岩壁上,如同張牙舞爪的妖魔!
“頭兒!這邊有岔路!”另一個聲音尖叫道。
“分開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幾個雜碎給我挖出來!敢跑?老子要把他們的腿一根根敲斷喂狗!”那個被稱作“頭兒”的監工聲音充滿了暴戾。
沉重的腳步聲和火把的光迅速分成了幾股!其中一股,正朝著他們藏身的這條惡臭岔路逼近!腳步聲越來越清晰,火光越來越亮,甚至能聽到鐵棍拖在地上發出的刺耳刮擦聲!
死亡的氣息,濃烈得令人窒息!
熊淍背靠著冰冷滑膩的岩壁,將嵐緊緊護在身體和岩壁形成的夾角裏,用自己的身體作為最後的屏障。他感覺到嵐冰涼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他低下頭,下巴抵著她枯草般淩亂的發頂,心髒在胸腔裏狂跳,撞擊著肋骨,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全身緊繃的神經。汗水混合著岩壁滲出的冰冷水珠,沿著他的額角、鬢角不斷滑落,流進眼睛裏,帶來一陣刺痛和模糊。
不能死!嵐不能死在這裏!
他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疼痛帶來一絲虛弱的清醒。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子,掃過身邊這幾個一同逃亡的礦奴。
石頭緊挨著他,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牙齒咯咯作響,眼神裏充滿了純粹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恐懼。另外兩個,矮壯的那個漢子緊貼著另一側岩壁,頭微微低著,看不清表情,但熊淍注意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手指在無意識地用力摳著岩壁上的濕泥;那個蹲著發抖的瘦子,嗚咽聲越來越響,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
岔路口監工的咆哮和分兵的動靜清晰地傳來,如同死神的腳步在走廊裏回蕩。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錘,砸在眾人緊繃的心弦上。
“都聽好了!誰他媽敢窩藏,同罪論處!扒皮點天燈!”那“頭兒”的聲音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快意。
腳步聲,沉重、緩慢、帶著金屬拖地的刮擦聲,一步步,如同踩在所有人的心髒上,朝著這條岔路深處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