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絕望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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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失敗後,熊淍和嵐被拖回九道山莊。
王屠的懲罰殘酷到令人窒息:烈日下,所有奴隸被鐵鏈鎖住脖頸跪在滾燙石板上。
熊淍眼睜睜看著嵐被單獨拖走,自己則被扔進禁閉室。
深夜,嵐被扔回他身邊,渾身冰冷如屍。
他拚命用體溫去暖她,一聲聲喚她名字。
就在他絕望之際,嵐的手指突然動了。
下一秒,她睜開眼,瞳孔卻是一片死寂的灰白:“血神……需要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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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坑那令人作嘔的惡臭仿佛凝固在鼻腔裏,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腐肉的粘稠質感。熊淍死死抱著懷中冰冷僵硬的嵐,目光卻像瀕死的野獸,死死釘在岩壁上那道正汩汩湧出汙水的縫隙。暗河!地下暗河!這個詞在他被絕望浸透的心裏猛地炸開一道刺目的白光,微弱,卻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
出口!唯一的生路!
他用盡全身力氣,想把嵐冰冷的身子往上托,手臂的肌肉因過度用力而劇烈抽搐,腳下深陷在粘膩腐臭的軟泥裏,每一次拔腳都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帶起更多腐爛的碎布和不知名的穢物。他離那縫隙不過幾步,卻像隔著天塹。近了,更近了!他甚至能感覺到那縫隙裏吹出的、帶著濃重水腥和鐵鏽味的陰冷氣流!
“嘩啦啦!”
頭頂上方,廢棄礦洞的黑暗深處,猛地響起一片粗暴的鐵鏈撞擊聲!緊接著,幾束刺得人睜不開眼的火把光芒,像毒蛇的信子,驟然從高處坍塌的礦道口狠狠刺了下來!
“在這兒!兩個都在下麵屍坑裏!媽的,鑽得夠深啊!”一個粗嘎得像砂紙摩擦的嗓子在頭頂炸開,充滿了發現獵物的亢奮。
“活膩了是吧?!給老子滾上來!”另一個聲音更凶戾,伴隨著破空聲,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呼嘯著砸了下來!
熊淍瞳孔驟縮,本能地將嵐更緊地護在懷裏,用自己不算寬闊的脊背迎向那呼嘯而至的陰影。“砰!”石頭狠狠砸在他肩胛骨上,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巨大的衝擊力讓他腳下徹底失去了平衡,抱著嵐重重地向後倒去,再次狠狠砸進那令人窒息的腐泥裏!
“呃啊……”劇痛讓他蜷縮起來,腐臭的泥漿嗆進口鼻,窒息的絕望瞬間扼住了喉嚨。他徒勞地掙紮著,每一次試圖抬頭,都被更多砸下的石塊和汙言穢語逼得重新陷落。頭頂上方的火光越來越亮,獰笑聲和鐵鏈拖地的聲音如同死神的腳步,越來越近。
完了。這個念頭冰冷地攫住了他。他和嵐,像兩條擱淺在腐臭泥潭裏的魚,再也逃不掉了。最後一絲光,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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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鏈粗暴地拖拽著,金屬摩擦著凹凸不平的石地,發出刺耳的刮擦聲。熊淍和嵐,像兩袋毫無生氣的貨物,被凶神惡煞的守衛一路從廢棄礦洞深處拖回九道山莊那如同巨獸咽喉般的入口。沿途留下的,是兩道觸目驚心的拖痕,混雜著屍坑的汙黑泥漿和他們身上滲出的新鮮血跡。
“哐當!”
沉重的山莊大門在他們身後轟然閉合,隔絕了外麵最後一絲微弱的光線,也徹底關死了他們剛剛觸摸到一線微光的生路。冰冷的絕望,比屍坑的腐臭更沉重地壓了下來。
山莊中央巨大的演武場,此刻成了殘酷的刑場。正午的烈日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將青石板地麵炙烤得滾燙,升騰起肉眼可見的扭曲熱浪。所有奴隸,無論男女老少,都被粗大的鐵鏈鎖住了脖頸,像一群待宰的牲口,被強壓著跪在這片滾燙的地獄之上。
空氣死寂得可怕,隻有鐵鏈偶爾碰撞的微響,和因極度痛苦壓抑在喉嚨深處的、斷斷續續的抽氣聲。汗水剛滲出皮膚,立刻就被石板的高溫蒸發,留下刺眼的白色鹽漬。每個人臉上都刻著麻木的恐懼和瀕死的痛苦,頭顱深深地垂著,不敢去看那高台。
高台上,王屠那肥胖臃腫的身軀像一座移動的肉山。他手裏悠閑地把玩著一根特製的皮鞭,鞭梢浸泡過鹽水,在陽光下閃爍著油亮而殘忍的光澤。他綠豆般的小眼睛慢悠悠地掃視著下麵密密麻麻的奴隸,嘴角咧開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獰笑。
“瞧瞧!”他拖長了油膩的聲調,每一個字都像毒蛇吐信,“跑啊!接著跑啊!以為鑽了死人坑就能成精了?嗯?”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鋼針,精準地刺穿了跪在人群最前方的熊淍。熊淍的脖頸被沉重的鐵鏈死死壓著,他拚命梗著脖子,試圖抬起頭,額角青筋暴起,汗水混著血水從破開的傷口蜿蜒流下,滴落在滾燙的石板上,發出“滋”的一聲輕響,瞬間化作一縷白煙。
王屠踱著方步,肥胖的身軀每動一下,腳下的高台似乎都在**。他走到熊淍麵前,巨大的陰影將熊淍徹底籠罩。
“小崽子,骨頭挺硬啊?”王屠俯下身,那股混合著濃重汗臭和血腥味的惡息幾乎噴在熊淍臉上。他伸出肥短的手指,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狎昵,狠狠戳在熊淍額角那道還在滲血的傷口上!
“呃!”鑽心的劇痛讓熊淍渾身一顫,眼前金星亂冒,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濃重的鐵鏽味。他強迫自己睜大眼,死死盯住王屠那張油膩膩、毛孔粗大的肥臉,那雙小眼睛裏閃爍的,是純粹的、不加掩飾的殘忍快意。
王屠的手指更加用力地碾磨著傷口,看著熊淍痛苦扭曲卻倔強不屈的臉,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笑:“喜歡跑是吧?骨頭硬是吧?好!老子今天就讓你,讓你們所有人,都好好嚐嚐‘規矩’的滋味!”
他猛地直起身,臉上的獰笑瞬間化為雷霆般的暴怒,肥厚的手掌高高揚起那根油亮的皮鞭,朝著空氣狠狠一抽!
“啪!”
一聲撕裂空氣的爆響,如同驚雷炸在每一個奴隸的心頭!所有人的身體都本能地劇烈一抖,恐懼的寒意瞬間壓倒了身下的滾燙!
“給老子打!”王屠的咆哮震耳欲聾!
“所有人!一個時辰!不準停!誰要是敢偷懶……”他陰毒的目光再次掃過熊淍,“老子就扒了誰的皮,點天燈!”
早已在旁虎視眈眈的守衛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瞬間撲了上來!他們手中的皮鞭、棍棒,沒有任何猶豫,帶著呼嘯的風聲和守衛們亢奮的嘶吼,暴雨般砸向跪伏在地的奴隸群!
“啪!”
“砰!”
“呃啊!”
皮鞭撕裂皮肉的脆響,棍棒砸在骨頭上的悶響,瞬間被此起彼伏、淒厲到不成人聲的慘嚎淹沒!滾燙的青石板上,鮮紅的血花迅速洇開,又被灼熱的地麵貪婪地吸食、烤幹,留下大片大片深褐色的、猙獰的印記。濃重的血腥味和汗水的鹹腥味蒸騰起來,彌漫在整個演武場,令人窒息。
熊淍死死咬著牙關,牙床都滲出了血。每一鞭抽在他傷痕累累的背上,都像烙紅的鐵條狠狠燙過,帶來一陣陣深入骨髓的劇痛和灼燒感。他粗糙的麻布上衣早已碎裂,黏在翻卷的皮肉上,每一次鞭打落下,都帶起一片血肉模糊。汗水混著血水瘋狂地湧出,流進眼睛,一片刺痛模糊。他隻能弓著背,像蝦米一樣蜷縮,用盡全身力氣對抗那足以摧毀意誌的痛苦風暴。他不能倒下!嵐……嵐還在他身後!
混亂的慘嚎聲中,他艱難地側過頭,目光穿過攢動的人腿和揮舞的棍棒縫隙,拚命搜尋。他看到了!嵐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被兩個高大的守衛粗暴地按在地上。她單薄的身體在棍棒的擊打下痛苦地痙攣,像一片被狂風撕扯的落葉。她似乎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有身體在每一次重擊下不受控製地劇烈彈動,那張蒼白的小臉埋在滾燙的石板上,了無生氣。
“嵐……!”熊淍的心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緊,痛得無法呼吸。他想嘶吼,想撲過去,但脖頸上沉重的鐵鏈和身後守衛更加凶狠的鞭打,將他死死釘在原地。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看著那個曾經會用怯生生目光望著他的女孩,像一塊破布般被蹂躪。恨意如同毒藤,瞬間纏繞住心髒,瘋狂滋長,幾乎要衝破胸膛!王道權!王屠!這些畜生!他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當守衛們終於停下揮舞的手臂,喘著粗氣退到一旁時,演武場上已是一片狼藉。痛苦的**聲微弱地回蕩著,如同垂死野獸的哀鳴。奴隸們癱倒在滾燙的血汙裏,奄奄一息,許多人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
王屠肥胖的身影再次踱到高台邊緣,臉上帶著一種施虐後的饜足和冷酷的算計。他揮了揮手,聲音裏透著刻骨的寒意:“拖下去!關起來!從今天起,飯食減半!飲水減半!再跑一次,老子就活埋你們所有人!”
守衛們如狼似虎地衝上來,粗暴地拖拽著地上癱軟的軀體。
“等等!”王屠的目光如同禿鷲,再次精準地鎖定了被拖起的嵐。他肥厚的嘴唇咧開一個陰冷的弧度:“那個小丫頭片子,單獨關押!送到‘靜思房’去!老子要親自‘審審’她!”
“不!放開她!”熊淍目眥欲裂,積攢的最後一點力氣爆發出來,他像受傷的野獸般嘶吼著,不顧一切地想要撲過去。脖頸上的鐵鏈瞬間繃緊,勒得他眼前發黑,窒息感洶湧而來。
“砰!”一記沉重的槍杆狠狠砸在他的後頸!
劇痛和黑暗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知覺。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他隻看到嵐被兩個守衛粗暴地架起,拖向演武場另一端那扇幽深黑暗、如同怪獸巨口的小門。她纖細的腳踝無力地拖在地上,劃過滾燙的血汙,留下一道微弱的痕跡。
嵐……被帶走了……帶去哪裏?!
沉重的黑暗無邊無際。不知過了多久,熊淍被一陣徹骨的冰涼激醒。後頸的劇痛讓他忍不住悶哼出聲,意識艱難地聚攏。
他發現自己被扔在一個狹小的石室裏。空氣汙濁得令人窒息,混合著濃重的黴味、尿臊味和一種陳年血腥特有的鐵鏽氣息。唯一的光源,是頭頂石壁上一道巴掌寬的縫隙,吝嗇地漏下幾縷微弱得可憐的月光。借著這點微光,他看到石室角落堆著些發黑的、早已腐爛的稻草,地上濕漉漉的,踩上去冰冷粘膩。
禁閉室。九道山莊用來折磨人、摧毀意誌的墳墓。
“嵐……”這個名字像燒紅的烙鐵燙過他的喉嚨。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全身的鞭傷被牽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倒吸一口冷氣。他強忍著,目光焦急地在狹小的石室內搜尋。沒有!空無一人!隻有冰冷的石壁和死寂的黑暗!
王屠把她單獨帶走了!那個所謂的“靜思房”!那根本不是什麽思過的地方!熊淍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卻壓不住心底翻騰的恐懼和滔天的恨意。他們會對嵐做什麽?那些畜生!那些披著人皮的魔鬼!
時間在極致的焦慮和恐懼中變得無比粘稠、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熊淍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傷口火辣辣地疼,身體因失血和劇痛而陣陣發冷。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睛,試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內息,但混亂的心緒和虛弱的身體,讓這微弱的嚐試一次次徒勞無功。腦海裏全是嵐最後被拖走時那了無生氣的樣子,還有屍坑裏她手指上那詭異的、冰冷的白色霜痕……它們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神經。
“哐當!”
石室那扇厚重的、帶著小窗口的鐵門猛地被拉開!巨大的聲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兩個守衛像丟垃圾一樣,將一個輕飄飄的人影粗暴地扔了進來!人影砸在冰冷潮濕的地麵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再無聲息。
“嵐!”熊淍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跳動!他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
借著門縫透入的、守衛手中火把短暫的光亮,熊淍看清了嵐的樣子。她的頭發散亂地黏在毫無血色的臉上和脖頸上,嘴唇是駭人的青紫色,微微張著,卻沒有一絲氣息進出。身上那件本就單薄的破舊麻衣幾乎成了碎布條,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新的、縱橫交錯的青紫淤痕,有些地方甚至皮開肉綻,滲著暗紅的血絲。最讓熊淍渾身血液凍結的是她的體溫:冰冷!像一塊在寒冬臘月裏凍透了的石頭!比他跌入屍坑時抱著她感覺到的寒意更甚!那是一種毫無生機、直透骨髓的冰冷!
“嵐!嵐!”熊淍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伸出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到她的鼻端:冰冷,沒有一絲溫熱的氣息!他又猛地將耳朵貼上她冰冷得嚇人的胸口:死寂!一片死寂!聽不到任何心跳的搏動!
死了?嵐死了?!
這個念頭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了他的心髒!劇痛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眼前陣陣發黑,整個世界仿佛都在旋轉、崩塌!不!不可能!她不能死!
“嵐!醒醒!你看看我!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熊淍發出一聲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哀嚎,絕望而淒厲。他再也顧不得什麽,猛地張開雙臂,將那冰冷僵硬得如同冰塊般的身軀死死摟進懷裏!用盡全身力氣,用自己傷痕累累、同樣冰冷的胸膛去緊緊貼住她,仿佛要將自己殘存的生命和微薄的熱量,毫無保留地、瘋狂地渡給她!
“別睡!嵐!別睡!求你了……求你了……”
熊淍把臉深深埋進嵐冰冷散亂的發絲間,滾燙的淚水再也無法抑製,洶湧而出,瞬間被那刺骨的寒意凍結。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泣血的哀求和絕望的恐懼,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在這冰冷的、如同墳墓般的石室裏絕望地回蕩。
“嵐……嵐……嵐……”
他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也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懷裏這具冰冷的身軀上。他拚命地搓揉她冰冷僵硬的手臂,徒勞地試圖摩擦生熱;他緊緊握住她凍得發青、布滿細微霜痕的手指,用自己的掌心死死包裹住,哈著氣,盡管那熱氣瞬間就消失在冰冷的空氣中;他不斷收緊手臂,用盡全身的力氣擁抱她,仿佛要把自己揉碎了,融化了,用血肉之軀去焐熱這塊堅冰。
“你不能丟下我……嵐……我們說好的……要一起活下去……一起去看外麵的天……”他語無倫次地低喃著,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絕望。懷裏的身體依舊冰冷僵硬,沒有任何回應,如同抱著一塊沒有生命的寒玉。那刺骨的寒意,順著他的手臂,他的胸膛,一絲絲、一縷縷地侵入他的骨髓,凍結他的血液,連同他最後一點希望,一起拖入無底的冰淵。
世界徹底黑暗了。隻剩下徹骨的冷和無邊的絕望。他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空殼,隻剩下本能的動作,依舊死死地抱著她,用身體去覆蓋那冰冷的絕望。力氣在流逝,意識在模糊,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溫柔又殘酷地包裹上來,要將他拖入永恒的沉眠。
就在他最後一點意識即將被絕望的黑暗徹底吞沒,手臂因脫力而微微鬆開。
他懷裏那具冰冷僵硬的身軀,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不是風吹衣袂的飄動,也不是他絕望痙攣導致的錯覺。是真實的、極其細微的、仿佛冰層下有什麽東西在掙紮著想要破出的……顫動!
熊淍瀕臨熄滅的意識像被一道刺目的閃電狠狠劈中!他猛地一個激靈,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衝上了頭頂!他所有的動作都僵住了,屏住了呼吸,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他低下頭,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所有的目光都死死聚焦在懷中嵐的臉上!
她的眼睫!那覆蓋著一層細微冰晶的、長長的眼睫,極其微弱地、難以察覺地……顫動了一下!
不是幻覺!絕對不是!
熊淍的心髒驟然停止了跳動,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懼如同冰與火的洪流,瞬間將他淹沒!他幾乎要嘶吼出來!
嵐那雙緊閉的眼睛,毫無征兆地、猛然睜開了!
然而,熊淍所有衝到喉嚨口的狂喜和呼喚,都被那雙睜開的眼睛瞬間凍結,化為徹骨的冰寒!
那不是他熟悉的、怯生生的、如同林間小鹿般清澈又帶著點迷茫的眼睛。那是一雙……空洞得令人靈魂戰栗的眼睛!瞳孔失去了所有的光澤和焦點,擴散開一片毫無生機的、死寂的灰白!像蒙上了一層永遠化不開的濃霧,又像是兩口吞噬了所有光線的、深不見底的寒潭!
這雙灰白的、毫無焦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熊淍,卻又像是穿透了他,望向某個遙遠而未知的恐怖深淵。
然後,嵐那青紫色的、冰冷的嘴唇,極其僵硬地、機械地開合了一下。一個冰冷、平板、毫無任何人類情感起伏的聲音,如同生鏽的鐵片在摩擦,從她喉嚨深處擠了出來,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熊淍的心上:
“血神……需要……祭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