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王府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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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刑杖,每一記都裹著王府侍衛特有的狠辣與輕蔑。粗糙的刑杖砸在背上,皮開肉綻的悶響在柴房潮濕的空氣中回蕩,黏膩的血腥氣立刻彌漫開來。汗水混著血水,模糊了熊淍的視線,唯有咬進下唇的鹹腥和背上撕裂的灼痛是真實的。侍衛丟垃圾般將熊淍摜在冰冷的柴房地麵上,落鎖的沉重鐵栓聲,隔絕了外麵世界最後一點喧囂。
黑暗中,背上傷口火辣辣地叫囂,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牽扯著劇痛。但身體上的痛楚,遠不及心口那塊被名為“嵐”的烙鐵反複灼燙的絕望。鄭謀腰間那抹刺眼的靛藍,像淬毒的針,反複穿刺著熊淍的神經。
嵐的衣服碎片!怎麽會落到那個畜生手裏?!她到底遭遇了什麽?那皮袋邊緣焦黑的灼痕……難道……難道和火神派那可怕的硫火有關?
一個不敢深想的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驟然纏緊熊淍的心髒,幾乎讓熊淍窒息。鄭謀!王屠!王道權!這些名字在黑暗中燃燒,燒出刻骨的恨意,也燒出無邊的恐懼。王府這潭水,深不見底,底下藏著能將人連骨頭都化掉的毒物!
不知在冰冷和疼痛中煎熬了多久,柴房那扇沉重的門被“哐當”一聲推開。刺目的光線湧進來,一個管事模樣的瘦高身影堵在門口,聲音像生鏽的鐵片刮擦:“沒死?算你命大!滾起來!前頭夜宴缺人手,趕緊去花廳伺候!誤了王爺的事,仔細你的皮!”
身體像是被拆散了重新拚湊,每一次挪動都牽扯著背上綻開的皮肉,冷汗瞬間濕透了熊淍剛換上的粗布仆役服。熊淍幾乎是佝僂著腰,被推搡著穿過曲折的回廊。越靠近燈火輝煌的花廳,絲竹管弦之聲便越清晰,夾雜著男男女女放浪的調笑和酒杯碰撞的脆響。空氣裏彌漫著濃烈的酒氣、脂粉香氣,還有各種珍饈佳肴混合的油膩味道。
花廳內,景象更是奢靡得令人窒息。巨大的廳堂被無數琉璃燈盞映照得亮如白晝,金光閃閃的蟠龍柱撐起高高的穹頂。身著輕薄豔麗紗衣的舞姬,在鋪著大紅波斯絨毯的中央旋轉飛舞,雪白的赤足踏在柔軟的地毯上,腳踝上金鈴叮當作響,水袖翻飛間帶起陣陣香風。賓客們圍坐在一張張鑲嵌螺鈿的紫檀木大案後,觥籌交錯,笑語喧嘩。珍饈美饌流水般呈上,銀盤玉盞,熠熠生輝。穿著統一青色仆役服的下人們,如同無聲的影子,在衣香鬢影間穿梭,添酒、布菜、更換杯盤,動作迅捷而卑微,不敢發出絲毫多餘的聲響。
熊淍被指派的位置,就在主賓席側後方,一扇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屏風陰影裏。這裏光線昏暗,正好能借著屏風雕花的縫隙,窺見主賓席上的情景,又能借著廳內的喧囂稍稍隱藏身形。熊淍的任務很簡單,也足夠屈辱——為主賓席上那幾位貴客,及時添滿他們杯中永遠喝不幹的瓊漿玉液。
主賓席上,王道權一襲玄色蟒袍,斜倚在鋪著白虎皮的寬大座椅中,臉上帶著一種看似溫文儒雅、實則深不可測的笑意。他端著白玉酒杯,正與旁邊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員談笑風生,仿佛白日裏柴房中那血腥一幕從未發生。鄭謀就坐在他下首,那件繡著火焰圖騰的赭色錦袍格外紮眼。他臉色依舊赤紅,但方才那股擇人而噬的狂暴已被強行壓下,隻是偶爾掃向舞姬或者侍從的目光,依舊帶著熔岩般的灼熱和毫不掩飾的凶戾。他腰間那個皮質小袋,被錦袍的下擺遮得嚴嚴實實,仿佛藏著一個噬人的秘密。
熊淍垂著頭,努力將呼吸放得極輕極緩,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小心地移動腳步,隻為在他們杯中酒液將盡時,能及時無聲地續上。滾燙的酒液注入精致的玉杯,升騰起薄薄的熱氣。每一次靠近那張桌子,鄭謀身上那股混合著硫磺和血腥的體味就撲麵而來,刺激得熊淍胃裏翻江倒海,背上剛剛結痂的傷口也突突地跳著疼。熊淍死死攥著冰涼的酒壺把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尖銳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和卑微的姿態。不能看!絕不能再看那個方向!心中一遍遍嘶吼,每一次視線都強行從鄭謀腰間撕開,死死盯住自己腳下微塵浮動的地麵。忍耐!熊淍!為了嵐,你必須活下去!必須找到她!
宴會進行到酣處,舞姬的旋舞越來越快,鼓點如急雨。賓客們的談笑聲也拔高了幾分,空氣中彌漫著放縱的醉意。
就在這一片喧囂達到頂點的時刻,借著更換一隻空酒杯的時機,熊淍微微側身,屏風的縫隙恰好對準了王道權和鄭謀之間。
“……那批‘貨物’……”王道權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冷硬,穿透了絲竹的靡靡之音,清晰地鑽進熊淍的耳朵。他微微傾身,靠近鄭謀,嘴唇幾乎沒動。
熊淍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迅速凍結!耳朵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全身的神經都繃緊到了極致。
“‘暗河’的人……會準時接手……”王道權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你這邊,‘處理’務必幹淨……”他枯瘦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了兩下,強調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指令,“特別是……那個‘藥引’……不容有失!”
“藥引”兩個字,像兩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進熊淍的腦海!
鄭謀那張赤紅的臉轉向王道權,嘴角咧開一個猙獰而了然的弧度。他沒說話,隻是伸出肥厚粗糙的舌頭,極其緩慢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上唇,眼中閃爍著野獸看到獵物般的殘忍興奮。隨即,他那隻曾懸在熊淍頭頂的巨手,在桌下極其隱晦地抬起,對著自己的脖子,做了一個幹脆利落的橫向切割動作!抹脖子!
貨物!暗河!處理幹淨!藥引!
每一個詞都像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熊淍的心髒上!白日裏鄭謀腰間那塊靛藍色的碎布,秘獄深處可能存在的恐怖“實驗”,嵐被拖走時那雙絕望的眼睛……所有支離破碎的線索,在這一刻被這幾個血腥的字眼強行串聯、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嵐!那個“藥引”……難道……難道指的是嵐?!他們要對她做什麽?!“處理幹淨”?!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熊淍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四肢百骸都凍僵了!恐懼像無數隻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熊淍的心髒,幾乎要將其捏爆!但同時,一股更加暴烈、更加不顧一切的怒火,轟然在熊淍的胸腔裏炸開!焚燒著恐懼,焚燒著理智!是他們!果然是這群畜生!嵐還活著!她就在他們手裏!可她即將麵臨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命運!
憤怒和恐懼在腦中瘋狂撕扯,讓熊淍眼前陣陣發黑,端著酒壺的手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不行!不能失態!熊淍猛地咬緊牙關,牙齒深深陷入下唇,一股腥甜的鐵鏽味瞬間在口腔裏彌漫開,尖銳的疼痛勉強拉回一絲搖搖欲墜的理智。熊淍死死低著頭,將所有的驚濤駭浪都鎖在低垂的眼簾之後,用盡全身力氣,才沒讓手中的酒壺脫手砸在地上。
“鄭長老,”王道權似乎很滿意鄭謀的反應,聲音恢複了正常的音量,帶著一絲刻意的高亢,目光掃過全場,“今日良宵,美酒佳人俱備,本王看諸位興致頗高。聽聞火神派絕技驚天動地,何不趁此機會,讓我等凡夫俗子也開開眼界?也好為這夜宴,再添一把‘火’?”
鄭謀豹眼一瞪,臉上的橫肉抖動,顯出幾分被恭維的得意。他哈哈一笑,聲如洪鍾:“王爺有命,鄭謀豈敢不從!獻醜了!”他霍然起身,那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座移動的肉山,帶起一陣風。
“諸位貴客!”他朝廳內拱了拱手,聲音震得琉璃燈盞嗡嗡作響,“移步庭院!請諸位一觀我火神派‘星火燎原’之威!”
賓客們的好奇心瞬間被點燃,紛紛離席,帶著七分酒意三分獵奇,簇擁著王道權和鄭謀湧向連接庭院的巨大雕花門。廳內頓時有些混亂。熊淍被洶湧的人潮裹挾著,身不由己地被推到了庭院邊緣。背上的傷口被不斷碰撞,疼得熊淍眼前發黑,冷汗涔涔而下,隻能死死咬著牙,強迫自己站穩。
庭院裏早已清場,月光清冷如水,灑在嶙峋的假山和靜謐的池塘上,與廳內的喧囂奢靡形成詭異的反差。鄭謀的幾個手下肅立在庭院中央,其中一人雙手捧著一個烏沉沉的、拳頭大小的圓球,表麵似乎坑窪不平,在月光下泛著不祥的幽光。
鄭謀大步走到庭院中央,一把抓過那枚“硫磺彈”。他掂量了一下,赤紅的臉上露出一個近乎癲狂的笑容。豹眼掃過周圍麵帶期待或緊張的賓客,最後,那目光有意無意地掠過人群邊緣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熊淍。
“諸位看好了!”他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
隻見他粗壯的臂膀猛地掄圓,那枚烏沉沉的鐵球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被他用盡全力擲向庭院角落那座一人多高的太湖石假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追隨著那枚飛射而出的鐵球。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猛然爆發!仿佛九天驚雷直接在耳畔炸開!
整個王府的地麵都在劇烈顫抖!庭院角落瞬間被一片刺目欲盲的橘紅色火光吞噬!那座堅固嶙峋的假山,如同紙糊的玩具般,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轟然解體!無數大大小小的碎石,被恐怖的氣浪裹挾著,如同密集的死亡之雨,向著四麵八方瘋狂掃射!
“啊——!”淒厲的尖叫瞬間劃破夜空!
灼人的氣浪夾雜著碎石粉塵,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拍來!前排幾個靠得太近的賓客被衝得東倒西歪,華麗的錦袍被刮破,臉上身上被飛濺的小石子劃出血痕,狼狽不堪。女眷的尖叫和男人的驚呼響成一片。
熱浪撲麵!熊淍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在眼前,巨大的轟鳴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心髒像是被一隻巨手狠狠攥住!透過手臂的縫隙,熊淍看到那片依舊在燃燒跳躍的刺目火光,看到地上那個被炸出的、冒著縷縷黑煙的猙獰深坑,看到滿地狼藉的、焦黑的碎石……
這就是火神派的力量?!這就是鄭謀掌控的毀滅之力?!
極致的震撼如同冰水,瞬間澆滅了熊淍心中因偷聽密語而燃起的、想要不顧一切衝出去尋找嵐的瘋狂怒火!一股冰冷的、令人絕望的寒意,從腳底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連靈魂都在戰栗!
白日裏秘獄深處那些冰冷的鐵器、詭異的藥爐……鄭謀腰間那塊靛藍色的碎布……王道權口中那冰冷血腥的“處理幹淨”和“藥引”……還有眼前這瞬間將假山化為齏粉的恐怖爆炸……
所有的線索碎片,在這毀天滅地的爆炸威力麵前,被殘酷地拚合起來,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王道權!鄭謀!他們利用火神派這可怕的毀滅之力,在秘獄深處,在幹著某種慘絕人寰、以人為“藥引”的勾當!嵐……那可憐的、瘦弱的嵐……她落在這群掌握著如此力量、如此喪心病狂的魔鬼手中……
恐懼!從未有過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熊淍的心髒,幾乎讓熊淍無法呼吸!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比背上傷口帶來的疼痛更加劇烈!王府的水,何止是深?這根本就是一片燃燒著硫磺烈火的、吞噬一切的無間地獄!王道權是盤踞在深淵底層的惡龍,鄭謀是他最凶惡的爪牙,而“暗河”……則是黑暗中無聲收割性命的毒蛇!
巨大的無力感和冰冷的恐懼,幾乎要將熊淍壓垮。麵對這樣的力量,這樣的敵人,熊淍一個剛剛擺脫奴隸身份、傷痕累累的少年,能做什麽?!拿什麽去救嵐?!拿什麽去複仇?!
“哈哈哈!好!好一個‘星火燎原’!鄭長老神威!”王道權暢快的大笑聲響起,打破了死寂。他拊掌讚歎,仿佛剛才那恐怖的破壞隻是一場精彩的煙火表演。
賓客們驚魂未定,但看著王道權的臉色,也紛紛擠出讚歎和恭維,隻是那笑容無比僵硬,眼神深處殘留著難以掩飾的恐懼。庭院裏彌漫開刺鼻的硝煙和硫磺味道,混雜著塵土氣息,令人作嘔。
夜宴終於在一種詭異而壓抑的氣氛中結束了。賓客們帶著劫後餘生的蒼白和強裝的鎮定,匆匆告辭。華麗的廳堂瞬間冷清下來,隻剩下杯盤狼藉和空氣中殘留的酒氣、脂粉氣以及那揮之不去的硝煙味。
熊淍隨著垂頭喪氣的仆役隊伍,機械地挪動著腳步,退向陰暗潮濕的下人房區域。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烙鐵上,背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那顆被恐懼、憤怒和絕望反複撕扯的心。
王府的夜,死一般沉寂。慘白的月光透過狹小的氣窗,在地麵上投下冰冷的光斑。同屋的仆役早已在極度的疲憊中沉沉睡去,鼾聲此起彼伏。熊淍蜷縮在冰冷的草席上,身體因傷口的疼痛和心頭的寒意而微微發抖,卻毫無睡意。
鄭謀腰間那塊靛藍碎布,如同鬼影,在黑暗中反複浮現。王道權那冰冷如毒蛇吐信的低語——“貨物”“暗河”“處理幹淨”“藥引”——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反複紮刺著熊淍的神經。庭院裏那毀天滅地的爆炸火光和震耳欲聾的轟鳴,一遍遍在熊淍腦海中回放,每一次都帶來更深的戰栗。
嵐……她此刻在哪裏?那黑暗冰冷的秘獄深處?她是否還活著?是不是正承受著無法想象的折磨?“藥引”……他們要對她做什麽?那可怕的爆炸……會不會也用在……用在人身上?
不!不能再等了!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將熊淍淹沒窒息。但一想到嵐可能正在承受的苦難,那冰冷的恐懼深處,驟然騰起一股不顧一切的灼熱岩漿!管他什麽王道權!管他什麽鄭謀!管他什麽火神派毀天滅地的硫磺彈!管他什麽深不可測的暗河殺手!嵐在等熊淍!她隻有熊淍了!
一股近乎悲壯的孤勇猛地衝散了沉重的絕望。熊淍小心翼翼地支撐起疼痛的身體,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背後的傷口,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裏衣。不能再等師父了!王府這龍潭虎穴,步步殺機,多留一刻,嵐就多一分危險!熊淍必須靠自己!今晚!就是今晚!哪怕拚上這條命,也要找到秘獄,找到嵐!帶她離開這吃人的魔窟!
黑暗中,熊淍摸索著,將草席下藏著的一小截磨尖的堅硬木刺——這是白天在柴房角落裏偷偷磨製的唯一“武器”——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粗糙的木刺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卻足以支撐行動的痛感和決絕。
熊淍像一道沒有重量的影子,屏住呼吸,無聲地挪到門邊。腐朽的木門發出極其輕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裏卻如同驚雷。熊淍心髒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側耳傾聽,門外走廊一片死寂,隻有遠處巡夜侍衛模糊的、有規律的腳步聲,正漸漸遠去。
機會!
熊淍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部生疼,卻讓混亂的大腦瞬間清醒了幾分。不再猶豫!熊淍側身,用盡全身力氣控製著木門的開合幅度,如同一條滑溜的泥鰍,從狹窄的門縫中擠了出去!
冰冷的夜風瞬間包裹住身體,讓熊淍打了個寒噤。外麵是無邊的黑暗和錯綜複雜的王府回廊。秘獄!它到底在哪裏?白日裏被拖行時驚鴻一瞥的路徑碎片般在腦中閃過……西北角?那守衛格外森嚴、連鳥雀都稀少的地方?
熊淍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牆壁,像一隻受驚的狸貓,將身體完全融入牆角的陰影裏,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幾乎要蓋過遠處隱約的梆子聲。汗水沿著額角滑落,流進眼睛裏,帶來一陣刺痛,卻不敢抬手去擦。必須穿過眼前這條月光慘淡、空無一人的長廊,才能進入更深處仆役區那迷宮般的窄巷!
就在熊淍咬緊牙關,準備用盡全身力氣衝向對麵黑暗的刹那——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金屬摩擦聲!
仿佛是什麽鐵器被輕輕磕碰了一下!
這聲音突兀地撕裂了死寂,如同冰冷的毒蛇,驟然從左側回廊那深不見底的黑暗角落裏鑽了出來!瞬間纏上了熊淍的腳踝!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猛然竄起,直衝天靈蓋!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
熊淍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攥著木刺的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猛地扭頭,驚駭欲絕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冷電,死死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誰?
是巡夜侍衛提前折返?!是王府無處不在的暗哨?!還是……那冰冷如毒蛇的“暗河”殺手,早已在黑暗中無聲地張開了網,隻等熊淍自投羅網?!
那片黑暗的角落,濃稠得化不開,如同擇人而噬的獸口,靜默無聲。隻有剛才那一聲輕響,如同死神的低語,在冰冷的月光下,在死寂的回廊裏,反複回蕩,拷問著熊淍緊繃到極致的神經。
時間仿佛凝固。冷汗,沿著熊淍的鬢角,無聲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