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意外的發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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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淍沒有絲毫停頓!在對方身影消失的刹那,他飛快地將掌中那枚染血的碎玉含入口中!用舌尖死死抵住那冰涼的、帶著血腥和鐵鏽味的玉石!然後猛地彎腰,像一頭發狂的豹子,撞開身邊混亂的人群,朝著那火光最盛,也是守衛力量被瘋狂抽調的方向:秘獄上層衝去!
身後,通道深處,失控的火舌正瘋狂地舔舐著一切可以燃燒的東西!腐朽的木架、散落的幹草,甚至牆壁上滲出的某種油膩汙垢,都成了最好的燃料!發出劈劈啪啪、如同無數惡鬼在黑暗中瘋狂鼓掌、尖聲嘲笑的爆響!那火光映紅了扭曲的通道,如同地獄張開了貪婪的巨口!
……
當秘獄底層那被燒塌的角落終於不再冒出刺鼻的黑煙時,天光早已大亮。刺目的陽光從坍塌處巨大的豁口粗暴地灌入,照亮了一片狼藉的廢墟。焦黑扭曲、無法辨認原貌的木箱殘骸、融化後又凝固成怪異形狀的鐵鏈、燒得隻剩下金屬疙瘩的鎖頭……所有的一切都混合著滾燙的灰燼和刺鼻的焦糊味,糊成一團辨不出本來麵目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垃圾堆。
熊淍默默地站在廢墟邊緣,混雜在其他同樣灰頭土臉、驚魂未定的奴隸中間。他的左手掌心,多了一道新鮮的、猙獰的燙傷水泡:是在混亂中被飛濺的燃燒物燎到的。
火辣辣的疼痛持續不斷地傳來。
然而,他那雙深陷在眼窩裏的眸子,卻亮得驚人!像兩顆被地獄之火反複淬煉過的黑曜石,在汙濁的臉上灼灼燃燒!
碎片還在!
此刻,正被他用一小塊從死人衣服上撕下的、相對還算幹淨的破布層層包裹,然後死死地、緊緊地按壓在破爛衣襟最內層,緊貼著那顆仍在為仇恨而瘋狂跳動的心髒!
像一顆埋藏在他血肉之中的火種!冰冷的外殼下,是足以焚毀一切的烈焰!
就在這時,一個瘦小、佝僂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從旁邊混亂的人群縫隙中擠了過來,緊挨著熊淍站定。正是昨夜那個缺了門牙的奴隸!他臉上依舊是那副麻木與貪婪交織的神情,仿佛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交易從未發生。
他微微側過頭,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極低聲音,快速說道:
“今晚,子時,老地方。”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熊淍胸口那微微鼓起的位置,又迅速移開,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我給你帶吃的……真正能下肚的……你給我……我想要的。”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和貪婪的急迫。
熊淍沒有回頭,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瞥向他一下。他隻是極其輕微、幾乎無法察覺地,向下點了點下巴。幅度小得如同被風吹動的一根草葉。
一縷過於強烈的陽光,恰好從頭頂巨大的坍塌裂縫中筆直地照射下來,落在他低垂的、沾滿灰燼和血汙的濃密睫毛上。那光過於刺眼,竟將他長長的睫毛映照得如同結了一層冰冷、脆弱的白霜。那霜,仿佛也結在了他眼底深處翻騰的恨意之上。
……
同一時刻。
王府最高的望樓頂端,足以俯瞰整個王府乃至秘獄方向的高台。王道權身披一件華貴無比的紫狐腋毛大氅,迎著凜冽的晨風,負手而立。他深邃的目光如同盤旋在高空的獵隼,精準地投注在秘獄方向那片剛剛熄滅,還在嫋嫋冒著青煙的焦黑廢墟之上。
他骨節分明、保養得宜的手中,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枚物件:那是一塊完整的、毫無瑕疵的圓形玉佩!玉質溫潤細膩,觸手生溫。玉佩中央,一朵盛放的蓮花雕刻得栩栩如生,花瓣舒展,脈絡清晰,仿佛還帶著清晨的露珠,散發著寧靜祥和的氣息。
“嗬……”一聲極輕的低笑從王道權薄削的唇角溢出,那笑聲溫柔得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在這肅殺的晨風裏顯得格外詭異,“有意思……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玉佩光滑冰涼的表麵,眼神卻深不見底,如同寒潭。
“丟了一塊……又來一塊……”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著虛空中的某個存在訴說,語氣帶著一種玩味的、貓捉老鼠般的殘酷興味。
話音未落,他手腕隨意地一抬,輕輕一拋!
那枚價值連城、雕工精美的完整玉佩,在空中劃過一道短暫而優美的弧線,然後,“噗”的一聲輕響,精準無比地落入了望樓石欄旁一個燒得正旺、用來取暖的獸首銅火盆裏!
“嗤!”
熾熱的火舌瞬間如同貪婪的惡魔,猛地一卷!將那塊溫潤的白玉徹底吞沒!玉佩在烈焰中發出細微的爆裂聲,那朵栩栩如生的蓮花在高溫下迅速扭曲、發黑、碳化,最後化為灰燼,與盆中的炭火融為一體!
王道權甚至沒有再看火盆一眼。他緩緩轉過身,華貴的紫狐大氅在初升朝陽的映照下,邊緣泛起一層流動的、近乎妖異的金紫色光芒。他的身影被這光芒投在地上,拉得極長、極長,如同一柄斜插大地的、巨大而猙獰的黑色利刃!
“熊家的孩子……”他望著遠處秘獄的廢墟,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針,刺入清晨微涼的空氣中,“兜兜轉轉……到底還是……回來了。”這歎息般的低語,沒有半分意外,隻有一種獵物終於踏入陷阱的冰冷掌控。
他微微側首,對著身後如同影子般侍立的貼身護衛,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卻帶著令人骨髓凍結的森然:
“傳令下去。”
“秘獄所有奴隸,無論男女老幼,無論傷殘病弱,一個一個,搜身!裏裏外外,頭發絲到腳底板,一寸地方都不許放過!”他的語氣陡然轉厲,如同寒冰乍裂,“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可放過一個!聽明白了?!”
“是!王爺!”護衛的聲音帶著絕對的服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躬身領命,迅速退下。
凜冽的晨風打著旋,卷起望樓地麵和下方廢墟裏尚未冷卻的灰燼,打著旋兒升騰、飄散。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如同無數冤魂不散的碎片,又像是一場提前降臨、覆蓋整個王府的、無聲的喪葬之雪。
……
夜,再次像濃得化不開的墨汁,灌滿了秘獄的每一個角落。混亂的餘波似乎平息了,但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種劫後餘生的死寂恐懼。看守似乎也因白天的混亂和搜捕而疲乏不堪,巡查的腳步聲顯得稀疏而拖遝。
子時。
冰冷的月光吝嗇地從狹窄的氣窗縫隙擠進來幾縷,在地上投下幾塊慘白的光斑。
熊淍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蜷縮在昨夜約定的角落陰影裏。背脊緊貼著冰冷刺骨的石壁,一動不動。隻有胸腔內那顆心髒,在死寂中瘋狂地、不受控製地擂動著!每一次搏動都沉重得如同戰鼓轟鳴,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血液在四肢百骸裏奔湧,發出海潮般的喧囂!
他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正死死地攥在衣襟內側!指尖隔著粗糙的破布,一遍又一遍地確認著那枚碎玉的存在!仿佛隻有那冰冷的觸感和邊緣的銳利,才能稍稍壓住心底那幾乎要破體而出的狂躁不安!
碎片冰涼依舊,但他卻覺得手心一片滾燙的黏膩,全是冷汗。
來了!
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穿透了死寂的黑暗,踩在熊淍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上!
一步,一步,又一步……
熊淍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同拉滿的弓弦!他猛地抬起頭,銳利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電光,刺破黑暗,射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然而,下一秒,他瞳孔驟然收縮!如同針尖!
那腳步聲……不對!
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串!
輕、重、輕、重……輕、重……
步伐穩定,節奏分明,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從容不迫!每一步都精準地踏在心跳的間隙,踩在靈魂最脆弱的地方!這根本不是那個瘦小奴隸鬼祟的腳步聲!這聲音……這節奏……像某種優雅而殘忍的猛獸,正踏著死亡的節拍,一步步逼近它的獵物!
一股冰冷的寒氣瞬間從熊淍的尾椎骨炸開,閃電般躥遍全身!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凍結!
月光慘淡的光斑邊緣,一個身影被粗暴地推搡著,踉蹌著跌入光亮所能及的範圍!
正是那個瘦小的、缺了門牙的奴隸!
此刻,他雙手被粗糙的麻繩死死反綁在身後!繩索深深勒進皮肉,幾乎要勒斷骨頭!嘴裏塞著一大團肮髒油膩的破布,堵得嚴嚴實實,隻能發出絕望而含混的“嗚嗚”聲!臉上布滿縱橫交錯的淚痕和鼻涕汙垢,那雙昨夜還燃燒著貪婪鬼火的眼睛,此刻隻剩下無邊的恐懼和哀求!他如同被折斷翅膀的鳥,被人從後麵狠狠一腳踹在腿彎,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栽倒在熊淍腳邊的陰影裏!
緊跟著,一雙靴子,踏入了月光慘白的清輝之中。
靴麵是上等的黑色軟緞,在月光下流淌著幽暗的光澤。靴筒邊緣,用極其細密、幾乎難以察覺的金線,繡著繁複而詭異的獸紋圖案,透著一股低調卻令人心悸的奢華與威嚴。靴底踏在冰冷粗糙的石地上,發出輕微而沉穩的摩擦聲。
那雙腳,停在了跪伏在地的瘦小奴隸麵前。
靴尖帶著一種近乎優雅的殘忍,輕輕挑起奴隸那沾滿淚汙和灰塵的下巴,迫使他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完全暴露在慘淡的月光下。
一個聲音響起,不高不低,語調甚至堪稱溫柔,如同情人在耳邊低語,每一個字卻都帶著滲入骨髓的冰冷寒意:
“聽說……”
靴子的主人微微俯身,紫狐大氅的華貴皮毛在月光下泛著幽光。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如同兩口寒潭,越過地上顫抖的奴隸,精準地、毫無溫度地落在了陰影中熊淍的臉上!
“……是你藏了不該藏的東西?”
這聲音!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熊淍的耳膜!瞬間貫穿了他的靈魂!
王道權!
熊淍的瞳孔在刹那間收縮到了極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被抽幹!一股足以凍結靈魂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牙齒因極度緊繃而發出的細微摩擦聲!
是他!真的是他!這個披著人皮的惡魔!他怎麽會在這裏?!他怎麽知道?!是那個奴隸……還是……陷阱?!
地上的奴隸聽到這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如同聽到了死神的召喚!身體篩糠般劇烈地顫抖起來!被堵住的嘴裏發出更加絕望、更加淒厲的“嗚嗚”聲!頭瘋狂地左右擺動,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糊了滿臉!
那雙描金黑靴的主人王道權,似乎對奴隸的恐懼和哀求感到一絲興味。他伸出那隻帶著白玉扳指、骨節分明的手,動作輕柔得如同撫摸情人,指尖緩緩地、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狎昵,劃過奴隸那肮髒、因恐懼而劇烈滾動的喉結皮膚。
“乖孩子……”王道權的聲音愈發溫柔,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蠱惑,目光卻冰冷得如同萬年玄冰,“告訴我……東西……在哪裏?”他的尾音微微上揚,如同毒蛇最後的嘶鳴。
“嗚……嗚……嗚……”奴隸的喉嚨裏隻剩下破碎的氣音,身體抖得像狂風中的落葉,眼神裏除了絕望的恐懼,隻剩一片死灰的空洞。
下一秒:“撲哧!”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熟透的漿果被捏爆的悶響!
溫熱的、帶著濃重腥甜氣味的液體,如同突然炸開的噴泉,猛地濺了熊淍滿頭滿臉!滾燙!黏稠!帶著生命最後的餘溫!
一顆圓滾滾、帶著餘溫的頭顱,骨碌碌地滾到了熊淍的腳邊!那雙曾經燃燒著貪婪鬼火的眼睛,此刻瞪得滾圓!瞳孔擴散,空洞地“望”著上方黑暗的虛空,又似乎穿透了虛空,死死地“盯”著熊淍,也“盯”著熊淍衣襟裏那枚染血的碎玉!
死不瞑目!
王道權慢條斯理地直起身,仿佛隻是拂去了一片微不足道的落葉。他從懷中抽出一方雪白無瑕的絲帕,動作優雅地、一絲不苟地擦拭著濺落在白玉扳指和修長指尖上的那幾點刺目的猩紅。那猩紅在雪白絲帕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猙獰。
擦完,他隨意地將那方染血的絲帕丟棄在腳邊奴隸尚在抽搐的無頭屍體旁,如同丟棄一件垃圾。
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如同寒潭深淵的眼眸,再次抬起,精準地、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殘酷的玩味,牢牢鎖定了陰影中的熊淍。
目光的落點,正是熊淍那因緊張和死死攥緊而微微鼓起的胸口衣襟!
“好了……”王道權的聲音依舊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笑意,如同毒蛇緩緩纏緊了獵物,“現在……”
“輪到你了,小……奴……隸。”
他的話音不高,卻像一把冰冷的鋼針,狠狠紮進熊淍的神經!每一個字都帶著無形的重壓和死亡的宣告!
熊淍的指尖,在衣襟內側,已經死死地摳住了那枚冰冷的碎玉!那鋒利的邊緣深深嵌入皮肉,帶來尖銳的刺痛!鮮血再次滲出,染紅了包裹的破布!
冰冷!刺骨的冰冷!如同握著一塊來自地獄的寒冰!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生死立判的瞬間:“轟!”
又一聲驚天動地的恐怖爆炸!毫無征兆地、以比昨夜猛烈十倍的威勢,從秘獄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更深邃的黑暗角落猛然炸響!如同地底火山徹底爆發!狂暴的衝擊波裹挾著灼熱的氣浪和碎石,如同毀滅的風暴,瞬間席卷而來!
整個秘獄如同巨浪中的破船,瘋狂地顛簸搖晃!頭頂堅固的石頂發出令人牙酸的**,巨大的石塊轟然砸落!煙塵瞬間彌漫如濃霧!
正悠然鎖定獵物的王道權,眉頭猛地一蹙!臉上那絲玩味的笑意瞬間凍結!他幾乎是本能地側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穿透彌漫的煙塵,射向爆炸傳來的方向!
就是現在!
熊淍的瞳孔中,那壓抑到極致、如同熔岩般翻滾的仇恨與求生欲望,在這一刻轟然爆發!化為兩道足以撕裂黑暗的利芒!他沒有任何猶豫!身體如同蓄滿力量的彈簧,猛地向側麵全力翻滾!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冰冷的碎石擦著他的臉頰飛過!灼熱的氣浪燎焦了他的頭發!他不管不顧!翻滾!再翻滾!利用彌漫的煙塵和混亂中倒塌的障礙物作為掩護,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朝著與王道權相反、通往秘獄更深處未知區域的黑暗甬道亡命撲去!
那枚緊攥在手中的碎玉,邊緣深深割破掌心,鮮血淋漓!尖銳的刺痛如同電流般躥遍全身!
然而,熊淍的嘴角,卻在翻滾躲避的間隙,於濃重的煙塵和陰影中,極其短暫、極其冰冷地向上扯了一下!
不是恐懼!不是絕望!
是恨!是刻骨的、焚盡一切的恨意!是終於抓住一線渺茫生機的瘋狂!是如同受傷孤狼般決絕的殺機!在眼中瘋狂燃燒!
“抓住他!!”守衛聲嘶力竭的咆哮從身後傳來,如同惡鬼的嚎叫,“那個新來的!抓住他!王爺有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兵刃出鞘的鏗鏘聲、憤怒的呼喝聲……如同附骨之疽,緊追不舍!
熊淍在迷宮般曲折幽深的秘獄地道裏亡命狂奔!肺葉如同破舊的風箱,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煙塵和血腥味!腳下的鐵鐐成了最大的阻礙,每一次邁步都沉重無比,發出嘩啦嘩啦的催命聲響!
胸口!那塊緊貼著心髒的碎玉,在亡命的狂奔和劇烈的心跳中,竟變得滾燙無比!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的皮膚!仿佛那冰冷的玉石深處,有什麽東西被這極致的危險和恨意徹底點燃!
前方地道似乎到了盡頭!黑暗中,隻剩下一條狹窄、向下傾斜的岔路!不知通向何處!
追兵的吼叫和腳步聲越來越近!火光已經映亮了身後拐角的石壁!
沒有選擇!
熊淍咬緊牙關,將全身力氣灌注於雙腿,朝著那條向下傾斜的黑暗通道,猛地衝了下去!
在他的腳重重踏在通道邊緣的刹那:“哢嚓!”
腳下那塊看似堅固的石板,竟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脆響!瞬間碎裂塌陷!
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他!
“呃!”熊淍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被地心引力狠狠拽住,朝著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直直地、不受控製地——
墜落!
風聲在耳邊淒厲地呼嘯!如同無數冤魂在耳邊瘋狂地尖嘯、哭泣!失重的恐懼瞬間攥緊心髒!身體在空中無助地翻滾、下墜!
完了!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腦海!
突然!
在急速下墜、被無邊的黑暗吞噬的視野邊緣……
下方!絕對的黑暗深處!
極其突兀地、幽幽地,亮起了兩點微弱的光芒!
那光……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固執地穿透了濃墨般的黑暗!
是……一雙眼睛!
一雙人的眼睛!
那眼睛的形狀……那瞳孔深處殘留的一絲極其模糊、卻又熟悉到讓他靈魂瞬間凍結的溫柔輪廓……
如同……如同無數次在破碎夢境邊緣徘徊時,拚命想要抓住的那個幻影!
如同……記憶深處那盞暖黃燈火下,低垂的、盛滿無盡憐愛的眼眸!
“……”
熊淍的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在急速下墜帶來的窒息和極致的震驚中,一個深埋於血脈、早已被血與火埋葬的稱呼,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渴望,如同瀕死的幼獸發出的嗚咽,微弱地、卻清晰地衝破了喉嚨: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