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敲打宋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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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氣了?”
    宋澈俯身歪頭看她。
    寧嬌艱難地往另一邊挪了挪,不理他。
    宋澈輕笑一聲,將手中油紙包裹得好好的牛乳糕拎到她眼前晃了晃。
    “我特意去南街張氏糕點鋪買來的,看來表妹並不想吃。”
    “那我就拿走了。”
    他走勢要走,寧嬌忙回頭,“三表哥。”
    “想吃的。”
    宋澈抿唇,但笑不語,在寧嬌對麵坐下,解開包裝推到她麵前,“趁熱吃。”
    寧嬌撚起一塊牛乳糕放進口中,“謝謝三表哥。”
    “不是三表哥最討厭了?”宋澈笑著打趣,目光落在她的傷腳上,眼底閃過一抹心疼,語氣正經起來,“是我不好,帶你出府一趟,還害得你受了傷。”
    寧嬌嚼著糕點,聲音含糊不清,“不怪三表哥,是我自己不小心,也不嚴重,再過幾日便能下地行走。”
    “你呀你,好好走在路上也能崴腳。”
    寧嬌眯眼一笑,將他哄過去。
    畢竟也不能同三表哥講,自己一見宋濯就腿軟。
    白露在此時送來茶水,給兩人都斟上茶。
    宋澈等白露再次退出門去後才問:“表妹,你跟母親說,是二哥帶你出去的?”
    “對呀。”
    她回答得理直氣壯,宋澈又好氣又好笑,熟稔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聽說二哥遭了母親一頓訓斥,還差點被打。”
    “真的?”寧嬌吃完一塊糕點,拍了拍手,“那很好了。”
    宋澈無語凝噎,看出寧嬌對二哥的態度似有不耐,有些不明所以。
    “下次不許這樣了知道嗎?”宋澈眉目溫和,“是我帶你出府,母親罰我我都認的。”
    且侯夫人一向心軟,不會真的同自己生氣。
    無非就是罰他不許出門,正好在家溫書。
    寧嬌敷衍地點點頭,實際已經在心中想好,未出嫁前這段時間,再闖了禍就往宋濯身上推。
    他受罰也是活該。
    兄妹倆閑聊片刻,宋澈不欲多留,出芳華苑時迎麵撞見青竹。
    青竹行禮:“三郎君。”
    是二哥的護衛,宋澈挑了挑眉,神態不複在寧嬌麵前那般溫和,帶著幾分冷冽。
    他微微頷首以作回應,“二哥讓你來的?”
    青竹捧著一卷畫紙,點頭應是,“二爺替表姑娘挑了幾個未娶的郎君,屬下來送畫像。”
    宋澈陡然沉默,眸光晦暗幽深,兀自側身容青竹過去。
    看著青竹大步進了芳華苑,宋澈盯著芳華苑大門失神良久。
    表妹已經長大了,可以嫁人了。
    時間過得真快。
    寧嬌從白露手中接過青竹送來的宣紙時,天真地以為宋濯真的要放過自己了。
    笑意吟吟地打開畫卷,臉色頓時僵住。
    她的目光從幾近全禿的頭頂落到滿臉坑窪麻斑的臉上,最後落在宣紙左下角。
    是宋濯的筆跡:王氏獨子,年四十,發妻已去世,膝下無子,家中良田百畝。
    寧嬌捏著宣紙的手輕微發顫,閉上眼深呼吸一口,將第一張疊到最後一張。
    第二張。
    第三張。
    ……
    她猛地將一遝宣紙拍在桌上,白露不明所以看她,屏風前的青竹也下意識屏息。
    “青竹,你同我說句實話,這些畫像可呈給姨母看過了?”
    青竹聞言一怔,想起二爺說的,讓他直接送來給表姑娘,並未過主母的眼。
    “是,屬下一時莽撞,忘了呈給主母。”他不曾看過畫像,也不知二爺到底給表姑娘挑的都是哪些人家。
    但他想著,二爺送來的一定都是好的,自覺替宋濯擔下責任。
    “表姑娘可是哪裏不中意?”
    他問得真誠。
    寧嬌氣得呼吸不暢,不是鰥夫就是斷袖,她滿意得起來嗎。
    定是宋濯為了報複自己故意的。
    她抓起茶杯猛灌兩口,壓下情緒,“並未,你回去罷,這些畫像我還要仔細觀摩觀摩。”
    “是。”
    青竹出了門,白露才走到寧嬌身旁,“姑娘,已有中意的郎君了麽?”
    寧嬌將宣紙遞給她,“你自己看。”
    白露接過宣紙,倒吸一口涼氣,畫中人莫說姑娘,自己都看不上。
    “二郎君怎麽這樣!”她替寧嬌不平。
    姑娘好歹是他的表妹。
    過分。
    *
    宋濯在內侍總管的引路下暢通無阻地進了禦書房。
    禦書房金碧輝煌,熏香繚繞,登基三年有餘的皇帝不過二十有七,身著常服端坐在禦案後批著折子。
    宋濯垂著頭進門,殿門自身後被關上。
    “微臣參見陛下。”
    建安帝連頭也沒抬,目光落在奏折上,食指轉動著拇指的玉扳指,聲音不怒自威,“發現楚氏餘孽的蹤跡了?”
    “回陛下,暫時隻抓到幾個小嘍囉,背後之人太過謹慎,一直不曾……”
    建安帝沒聽宋濯將話說完,合攏手中奏折砸向他。
    宋濯不閃不避,任由奏折尖銳的角在額間刮出一道血痕。
    隨著奏折落地,他一撩官袍就要下跪,“陛下息怒。”
    建安帝這才往後一靠,抬手點了點,示意不必下跪,“臨川啊,你看看禦史台是如何參你的。”
    “心狠手辣、草菅人命、還有強搶民女。”他略顯疲憊地揉了揉山根,“朕提點過你多少次,行事三思而後行。”
    刑部尚書的嫡子曾因鬧市縱馬傷人,加強搶民女被宋濯打斷腿,一直對他懷恨在心。
    之前他中藥也有刑部尚書的手筆。
    刑部尚書跟禦史大夫又是關了親的。
    這參他的奏折裏有多少水分不看也知。
    宋濯俯身從地上撿起奏折,一目十行掃過,合攏捧回禦案前放下,“微臣知錯。”
    建安帝眸光深不可測地盯著眼前畢恭畢敬的宋濯。
    他有多衷心,就有多少傲骨。
    未登基前跟他一起在北境時自己就已經見過。
    宋濯曾救過他一命,如今是他最好用的一把刀。
    正因太鋒利,建安帝才恐傷人也傷己。
    “罷了,悶葫蘆。”他一揮衣袖,閉上眼睛,不願看他。
    宋濯行禮告退,方行兩步便聽見建安帝冷漠的聲音響起:“臨川,朕替你壓下這折子。”
    建安帝當著宋濯的麵,將奏折置於燭火上點燃,“再給你一月,若是還不能將京中暗藏的楚氏餘孽連根拔起,這指揮使的位置,便換人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