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太多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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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的牢獄內,除了零星幾個犯人的呻吟,就隻有火把發出的劈啪聲。
淩初能感覺到獄卒投來的目光,怕月輕隱瞞的事情與辛和鈺有關,也不敢再問下去。
月輕急忙搖頭,“你別多想,我真的不是——”
她還沒說完,突然痛哭地捂住肚子蜷縮倒地,大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在淩初慌亂的呼喊下才透出這口氣。
“啊——”
淒厲的慘叫震得淩初頭皮發麻,扭頭想向獄卒求救。獄卒卻沒有任何動作,就連麵色未被撼動分毫。
淩初這才反應過來,辛和鈺說的是,讓她今天來親眼看到月輕斷氣。
可她沒明白什麽啊,反而看出更多蹊蹺,辛和鈺就不管了嗎?
月輕痛得兩條腿絞在一起,指甲因用力拉拽衣服而斷裂。在極度煎熬下,連麵容都變得扭曲。
一聲聲慘叫之下,她的裙子染上血口,口中也嘔出烏黑的濃血。
淩初臉色一白!
這是……中毒了!穿腸爛肚,嘔血而亡。
她看向獄卒,獄卒依舊眼觀鼻鼻觀心,讓她心底一涼。
一定要讓月輕如此痛苦地死去嗎?
其他犯人也不敢再發出聲音了,整整一刻鍾,淩初都隻聽得見月輕的哀嚎,又過了兩炷香,她才終於咽了氣。
到死,那雙曾賽過秋水的眼眸都未闔上。
獄卒漠然地把月輕的屍身拖出來,一眼都沒看淩初。淩初忽然反應過來,撲在月輕身上哭道:“官爺,讓我送她一程吧!”
獄卒充耳不聞,淩初哭得更加傷心,“她也是個苦命人,好歹伺候過大人一場,我不會添亂的,哪怕給她穿套體麵衣服也好啊。”
獄卒古怪地看了淩初一眼,朝她伸手做了個掂錢的動作,淩初沒帶錢,摘了自己的翡翠耳環遞出去。
但獄卒不給她出去買衣服的時間,從別的犯人那搶來一套衣服丟給她,也不管這衣服合不合身、好不好看。
淩初默默將衣服套在月輕身上,掩住她滿身的血,然後跟著獄卒,將月輕運出大牢。
月輕被扔在一輛鋪滿幹涸血跡,散發腐臭的破木車上,除了那張臉,根本看不出這是曾名動一城的花魁。
他們走了很遠,直到城郊一處荒地才停下。
將月輕扔上車時,獄卒仿佛隻是扔一塊爛肉,如今把她放在地上卻是小心翼翼。他掏出一粒藥丸壓在月輕舌下,沒一會兒月輕竟恢複了些許血色。
淩初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假死脫身?”
獄卒沒說話。
片刻後月輕睜開了眼,吐出喉間的殘血後強撐著坐起身。
她看了看周圍,感恩戴德地紅了眼,“大人居然……願意饒我一命。”
獄卒給了她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和一個小藥瓶。
“你被人查出來了,大人讓你永遠都別回來。瓶子裏是助你恢複的補藥,一天一粒。”
月輕麵色一凝,什麽也沒說。
淩初也沒有多驚訝,甚至有些慶幸,“幸好是假死,大人還算有點良心,沒有卸磨殺驢。”
“原來大人已經告訴娘子了。”月輕艱難起身,被淩初扶著才緩緩直起腰。
這毒藥雖沒有要她的命,但對身子的損傷是真的,剛剛經曆這地獄般的痛楚,來不及修養就要拖著半條命馬不停蹄地上路,著實是個大考驗。
淩初搖頭,“他沒明說,但我也猜得差不多了。”
她衝月輕投去敬佩的目光,“你好厲害,墨州百姓都該謝謝你。”
憑辛和鈺一個人,如何能翻得了辛家的天?功成者,誰不是靠無數擁躉托舉?無論侍從、暗衛還是月輕這樣,借著自己身份行事的眼線,都是置自己生死於一線的功臣。
月輕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誇讚,柔美的臉上浮現幾分羞赧,那是於風塵之中難得一見的澄澈。
恰好此時有個農漢牽著一頭騾子走過來,淩初定睛一看,就知道他是偽裝成這樣的習武之人。
農漢和獄卒隻需要一個點頭,就算把任務接手了。他打量了一下月輕,對她身上這套粗布衣服很滿意。
“我叫愣子,你給自己取個名,以後你就是我寡嫂。你這張臉最好弄弄,別太招搖。”
月輕也是個狠得下心的,“愣子你有刀嗎?我現在就劃了這臉。”
愣子二話不說從袖子裏抽出匕首,就在月輕準備接過時,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
很急,很多。
獄卒、農漢和淩初這樣有武藝的立馬就戒備起來,月輕也不是等閑女子,握緊了匕首嚴陣以待。
眨眼間,四周密林裏鑽出來許多暗衛,讓淩初嚇了一跳。
她根本沒察覺到!果然大戶人家的爪牙,跟她這種混世道的鏢師還是不一樣的。
眼見不速之客即將逼近,獄卒大聲嗬斥:“誰人敢擾我安王府辦事?!”
淩初詫異,還以為他是辛和鈺的人。雖不知安王是誰,但能給辛和鈺幫忙的,應該是盟友吧?
誰知來人竟絲毫不顧阻攔,幾支流矢飛來,差點射中了月輕!
淩初反應快,拉著月輕就跑,“匕首給我!”
月輕再也不用掩飾自己的真麵目,蒲柳之姿也能拔足狂奔。她將匕首塞到淩初手裏,自己則拔下發簪,任憑發髻散亂。
暗衛抵擋在她們身後,有幾人中了箭,依然奮力相爭。淩初估摸著再這樣下去,她們遲早會被追上,掃了眼前方的地勢後,拉著月輕往高處跑。
月輕以為她慌了神,“這種時候往那兒跑,不是給人當靶子嗎?”
淩初來不及解釋。誠然上山的確危險,但沿著平路跑不也是在追殺者的視線內?
“翻過去!躲後麵。”
月輕不愧是常年為辛和鈺做事的,很快就明白過來。卻在好不容易翻過山頭時腳下一滑,淩初被她連帶著一起滾下山坡,幸而山下竟有一條秘道。
又那麽恰好,道上正駛來一輛馬車。馬匹被滾落下坡的兩人驚到,差點沒把車廂裏的主人甩出來。
然而就在車簾被晃開,淩初偶然看到車內人麵孔的那一刻,她連躲避馬蹄都忘了。
那車裏的人……是常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