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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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故地。
夜雨初歇,泥濘的鄉間小路上彌漫著土腥與草木腐敗的氣息。
一處早已荒廢,殘破不堪的舊趙宗廟,今夜卻透出幾分不同尋常的詭秘。
殘垣斷壁間,隱約有幾點燈火搖曳。
伴隨著壓低的,激動而又惶恐的人語。
趙歇。
這個數日前還掙紮在溫飽線上的落魄宗室。
此刻正被七八個衣著各異,卻都麵帶風霜與狂熱之色的漢子圍在中間!
他手中緊緊攥著那枚樣式古拙,雕刻星辰玄鳥的青銅寶盒,仿佛攥著自己驟然改變的命運。
幾日間。
憑著那“天命在趙”的流言和這實實在在的“傳國信物”。
竟真讓他招攬了些許對舊趙仍存念想的遊俠和不得誌的舊吏!
“諸位!”
趙歇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卻努力挺直了腰板。
“此乃天賜良機!”
“暴秦無道,我趙氏天命未絕!”
“待我們聯絡更多舊部,積蓄力量,他日必可……”
他的話還未說完,破廟之外,淒冷的夜風中,忽然傳來一聲極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嗤笑!
那笑聲冰冷、飄忽。
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仿佛夜梟的啼叫,瞬間刺破了廟內眾人用熱血編織的幻夢。
“誰?!”
趙歇身旁一個滿臉虯髯、手持環首刀的壯漢厲聲喝道,猛地轉身望向廟門外的漆黑。
無人應答。
隻有風穿過破洞的嗚咽聲。
然而,下一瞬,異變陡生!
廟宇四周的陰影仿佛活了過來。
無聲無息地,數十道漆黑如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現,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些人全身都籠罩在特製的夜行衣中。
麵容模糊,唯有一雙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無機質般的冰冷寒光。
沒有絲毫人類的情感。
他們動作整齊劃一,如同精準的殺人機器。
手中狹長的利刃毫不反光,卻散發著凝如實質的殺氣!
是暗河!
趙歇身邊那幾名所謂的“豪傑”頓時臉色慘白!
剛剛升起的豪情壯誌被這突如其來的死亡氣息碾得粉碎!
有人甚至雙腿發軟,幾乎握不住手中的兵器。
“秦……秦狗的爪牙!!!”
趙歇聲音尖厲,充滿了恐懼與絕望,將寶盒死死抱在懷裏,踉蹌著後退!
為首的暗河頭目,甚至懶得廢話,隻是輕輕一揮手。
殺戮,在寂靜中瞬間爆發!!
暗河殺手的身法快如鬼魅,配合默契到了極致。
刀光閃動,精準而高效。
幾乎沒有金鐵交鳴的刺耳聲,隻有利刃割開皮肉,切斷喉管的沉悶噗嗤聲,以及短暫到幾乎來不及發出的瀕死哀嚎!
那些剛剛聚集起來的趙氏“舊部”。
在這些專業的殺戮者麵前,如同土雞瓦狗!
頃刻間便倒下了大半!!
鮮血染紅了破廟地麵的枯草和碎磚。
趙歇嚇得魂飛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褲襠間一片濕熱騷臭。
他看著那暗河頭領一步步逼近,冰冷的眼神落在他懷中的寶盒上。
“不…不要殺我…寶盒給你!”
“都給你!”
他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哀求,顫抖著將寶盒舉過頭頂。
就在暗河頭領的手即將觸碰到寶盒的刹那。
“咯咯……”
一陣嬌媚入骨,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突兀地從廟宇那殘破的屋頂傳來。
眾人抬頭,隻見一道妖嬈的紅影不知何時斜倚在斷裂的梁柱上。
纖纖玉指間把玩著一朵幽幽燃燒的藍色火焰,映照著她那張美豔絕倫卻又邪氣森森的臉龐。
正是大司命!
“暗河的朋友,動作可真快呀。”
她紅唇輕啟,聲音帶著黏膩的甜味,眼神卻如毒蛇般掃過下方。
“東皇大人有令,此物關係重大,需得謹慎。”
“這人嘛……”
她目光落在抖成篩糠的趙歇身上,閃過一絲殘忍的玩味。
“便交由我陰陽家‘照料’幾日,確保他身上沒什麽…不該有的小手腳。”
暗河頭目動作一頓,抬頭看向大司命。
沉默片刻,緩緩收回了手,退後一步,默許了陰陽家的介入。
大司命嬌笑一聲,身影如紅煙般飄落,指尖那朵藍色火焰輕飄飄地飛向趙歇。
趙歇連慘叫都發不出,雙眼一翻,當場昏死過去!
兩名陰陽家弟子如同從地底鑽出,迅速將癱軟的趙歇拖起,消失在陰影中。
暗河頭目則上前,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枚掉落在地的趙國寶盒。
仔細檢查無誤後,放入一個特製的玄鐵盒中密封。
整個過程,高效、冷酷、配合無間。
而在距離這破廟數百步之外的一處高坡密林中,幾道幾乎與樹幹陰影融為一體的身影,正遠遠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們如同石雕般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壓抑到最低限度。
正是羅網的監視者!!
為首者看著暗河與陰陽家如同劇本安排好的一般完成交接,看著寶盒被暗河取走,趙歇被陰陽家帶走。
麵具下的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計謀得逞的弧度。
消息,是他們精心散布的。
魚餌,是他們親手拋下的。
如今,魚兒的反應,分毫不差!
他沒有發出任何指令,隻是做了一個極細微的手勢。
所有羅網殺手如同退潮般,悄無聲息地融入更深沉的夜色,徹底消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仿佛他們從未出現過。
……
片刻後。
一隻通體漆黑,唯有爪喙呈暗金色的夜梟撲棱著翅膀,悄無聲息地劃過夜空。
朝著鹹陽的方向,疾飛而去。
它的爪下,係著一枚小小的竹管,裏麵是暗河以最快速度傳出的密訊——
【趙盒已得,人在陰陽家,一切順利。】
……
鹹陽。
六公子府書房。
窗外的天色已是薄暮冥冥,書房內卻早早點起了燈。
贏子夜負手立於一幅巨大的山河輿圖前,目光沉凝,仿佛要將那綿延的疆土與錯綜複雜的勢力分布都刻入腦中。
窗外傳來極輕微的振翅之聲。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無聲息地滑入,落在窗欞上。
正是一隻爪喙暗金的夜梟。
侍立一旁的趙弋蒼立刻上前,熟練地解下夜梟腿上的細小竹管,檢查無誤後,雙手呈給贏子夜。
贏子夜接過,指腹摩挲著冰涼的竹管,並未立刻打開。
他抬眼,目光似乎穿透了牆壁,望向遙遠的趙國方向。
片刻的靜默。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的緊繃感!
他緩緩擰開竹管,取出內裏卷得極細的絹條,展開。
目光快速掃過其上簡潔卻分量千鈞的密報。
贏子夜的唇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徹骨,卻又一切盡在掌握的弧度。
那笑容裏沒有半分意外,隻有一種獵人看到獵物果然踏入陷阱的冷漠了然!
“果然……如此迫不及待地送到我手中了麽?”
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這點心思,在他眼中,如同透明的水晶。
畢竟,如果趙盒如此輕易就能取得,那根本輪不到他,父皇早年間就能派人信手繳獲。
他指尖那點微弱的真氣一吐。
記載著密報的絹條瞬間化為齏粉,從指縫間簌簌落下,消失無蹤!
“主上?”
趙弋蒼低聲請示,等待著下一步的指令。
是讓暗河精銳護送寶盒返回鹹陽?
還是……
贏子夜轉過身,燭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躍,映照出不容置疑的決斷。
他的聲音清晰、冷靜,沒有絲毫猶豫!
“傳令過去。”
“寶盒,連同那個趙歇,一並交給陰陽家處理吧。”
“我們的人,不必押送返回,更不必在旁監視。”
趙弋蒼眼中閃過一絲極細微的訝異,但立刻便收斂了。
他從不質疑主上的決定,隻需執行。
贏子夜踱步到那幅巨大的輿圖前,目光銳利如刀,猛地釘在了西楚那片廣袤的山川湖泊之上。
他的聲音陡然加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鐵血意味。
“告訴所有暗河所屬,趙地之事已了!”
“從現在起,所有人的眼睛,都給本公子死死地盯住西楚之地!!”
他抬起手,手指重重地點在輿圖之上標記著諸多河流險隘的區域,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迫切的命令。
“加緊搜尋!”
“就算把每一寸山林,每一條河道都給本公子翻過來,也必須找到項羽的蹤跡!”
“此人,比十個趙歇,百個寶盒更重要!”
“活要見人,死要——”
贏子夜的聲音頓了頓,眼中寒芒大盛,吐出兩個字。
“見屍!!!”
“諾!”
趙弋蒼心神一凜,重重抱拳領命。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主上語氣中那不同尋常,對項羽其人的極致重視與殺意!!
命令如同冰冷的箭矢,隨著暗河最高效的通訊網絡。
瞬間穿越千山萬水,射向趙國方向正在待命的暗河精銳。
也同時,傳向了所有潛伏於西楚之地的暗樁與殺手!